《残玺沉浮录：玺不缘》高桥崆

43、鹿怀挠

　　王昰安走近堆火“啪啪啪”直响的大铁锅旁，看了看锅里咕嘟着的大块儿牛肉，满意地点点头。

　　刚退到书房，复雄就披着干净的皂蓝色武衫走了进来。

　　“少庄主，听何叔说，您打算迟些去鲁员外家。为免有失礼数，须赶紧出发为是。”复雄整饬着新换的衣服，向王昰安建言道。

　　“我有话问你……”王昰安说着走到复雄面前。

　　“少庄主所问之事，小人心中明白。带去的信件都已亲送到了魏大人手上，并且……”复雄压低声音继续说，“魏大人已然定下立春之日，便遣人离京北上！”

　　“做的好！”王昰安面露赞许之色，“那这几日，我让何叔去清泰大师那里一趟。”

　　“但凭少庄主安排！”复雄抱拳催促，“还是赶紧往鲁员外那里去吧？”

　　“你呀！”王昰安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京城。这边舞狮刚鸣锣收金，吕喆便扯着霍不尔往酒馆楼下跑。

　　“你在猴急什么，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霍不尔受不了吕喆的忙忙叨叨。

　　“不是说好了，要去王峻大人府上唱曲吟诗耍乐的吗？”吕喆心口不一。

　　霍不尔早瞧出吕喆的心思：“我看未必，你是想和……那孩子说话吧？”

　　吕喆拨开酒馆门前的人群，双目搜索，却早不见那孩子的身影，只得呆杵在原地发愣。

　　霍不尔手搭吕喆的肩膀问：“怎么你又不着急了？”

　　“切！人都没了，还急个毛啊……”吕喆垂头丧气地骂了一声。

　　“走吧，大人府上肯定备下了好酒好菜，再耽搁下去恐迟了！”霍不尔又劝。

　　吕喆无奈，只好陪着霍不尔朝西巷口走去……

　　巷口拐角处的一家馄饨摊前，有不少人在那里坐等着吃食，阿粟也在其中。

　　吕喆眼尖，兴奋地冲了过去，迫不及待问他：“你……你不是……还记得我吗？”

　　阿粟秒变僵木，一脸迷茫地起身问道：“大人是……小人不曾……”

　　霍不尔也走到近前，不慌不张地解释说：“几日前，大相国寺舍粥，小哥可有印象？”

　　阿粟闪动着他那双黑棕眼仁的眸子，凝视二人片刻，不太确定地说：“确有几分眼熟……”

　　“那日，你和……驸马爷在一起，你都忘了么？”吕喆急切地提醒。

　　“嗨！两位若是早提驸马爷，小人也就记起来了！”阿粟腼腆地用手指划了划额头。

　　“小哥，今夜怎有兴致观赏舞狮？”霍不尔随口问话。

　　“是皇……是我家大老爷吩咐小人来此采风，回去好报与他听。”阿粟险些说溜了嘴。

　　霍不尔会意：“原来如此，那我们就不耽搁小哥吃东西了！”

　　“只你一人来的？”吕喆仍不断念。

　　阿粟点点头。这时，摊主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馄饨，放到他的面前。

　　“我二人还有约家，你且慢用，后会有期！”霍不尔说着，拉上吕喆离了摊位。

　　阿粟半躬身施完礼，复坐回木椅之上。

　　王昰安与复雄，一路骑行，匆匆赶到鲁员外府宅门前。

　　二人抬脚下马，复雄上前扣响门鼻。

　　开门的老家奴笑脸相迎：“啊呀，少庄主总算来了，让我家员外好等，酒都温过几回了！”

　　鲁员外闻声而出，向二人合拳致礼道：“老夫恭候多时！少庄主，快进屋烤火吃酒，暖暖身子！复镖头也请入席！”

　　“搅扰了！”复雄拱手回礼，跟着王昰安和鲁员外进了宅邸。

　　“请小姐来见少庄主。”鲁员外低声向老家奴嘱咐道。

　　王昰安隐约听到“小姐”二字，顿感不自在起来，身边的复雄偷笑着瞄了他两眼。

　　驸马府。

　　张永德照例宿在侧厢房，听着府墙外的爆竹声从密集逐渐变得稀疏，反而没了困意。

　　平躺在床榻之上，脑海里不可控地闪动着吕喆的粉面。

　　我在想什么呵……他用手掌使劲拍了拍前额，耳边忽而响起了那晚吕喆对他讲的耳语。

　　就这样，张永德时睡时醒，一直挨到鸡鸣天微亮。

　　实在躺不踏实，张永德索性搭衣起身，也顾不得用早饭，悄声出了府角门。

　　踏过巷内湿地上炮竹碎红纸的路面，在淡淡的硫磺粉味儿的空气中独自前行。

　　脚下生风地赶到香菊阁后院，张永德抬手刚做了个叩门的动作，又电光石火般缩了回来。

　　这个时候，怕是乐师还在梦中吧……张永德自嘲地叹笑了几下。我真是个……

　　院门突然“嘎吱”响了一声，里面的老仆人手端恭桶走了出来，正好撞见呆立在门外的张永德，不由失声问道：“这位公子是……”

　　“打搅了！在下想请吕乐师过府吟乐奏曲……”张永德赶忙握拳施礼。

　　“昨夜两位乐师去了王大人府上……”老仆人放下恭桶，睡眼迷瞪地应道。

　　张永德怅然颔首道：“那就改日再请吧……”说罢转身欲走。

　　“公子可留下姓衔，待乐师归来，也好转告。”那人向前一步说。

　　张永德话在嘴边，却欲言又止，改口道：“不麻烦了，改日，改日……”

　　老仆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张永德消失在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