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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原是症结 ...

  •   授印大典结束后的第三天,是少亲卫回谷拜见自家亲卫、管事、师父的日子。童恣就身在乌衣谷,只想早早拜完了好跟不染同去百药谷。
      “我师父真是!”童恣嘟囔着:“一大早起来还去爬什么山,回来也要一个时辰以后了。”
      不染收拾着手边的东西,无奈一笑。
      “没事,你先去,你走得慢,我到时候拜见完了就去追你。”童恣挨着不染坐下,搭把手帮忙收拾包袱。
      不染抽出白玉扇,递到童恣面前:“替我还给他吧。”
      童恣眨眨眼,不接:“咋了?”
      不染把扇子往桌上一放,不去看童恣,笑问一声:“白廷怎么没有来?”童恣自然明白这“来”是指“来授印大典”,瞅了瞅不染脸色,知道不染必然是觉察到了什么,可究竟觉察到了几层深,童恣断不准,皱起眉暗心里纠结到底怎么答,想了半天也没扯明白怎么把这话说好,索性不说了,捉起白玉扇,嘟着嘴把在手里玩。
      其实有童恣什么事,有事的也是不染和白廷,两个人别扭倒把童恣夹在中间。
      瞧见童恣不痛快,不染有些过意不去,顺眼瞥见童恣腰间的一柄小剑,有意岔开话道: “咦,你这小剑倒好!”说着伸手拽到手里细瞧,“不重,又小巧,正衬手!你从哪儿搞来的?”
      童恣最欢喜旁人识货,一下子来了兴致:“这是我找了好久,缠着玄铁卫一个朋友,追在人家屁股后头整整闹了小半年才打出来的!”这一得意连话都颠颠倒倒,“样子是我想的,这精铁都是我凑上的,他就出出功夫。怎么样,不错吧。”说着握住不染的手一把抽出剑。剑出鞘的一瞬,不染稍诧异了一下,她没料到这小剑剑身竟有如此冷亮的流光,就像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泠然流动。
      “借我几日,如何?”不染偏头一笑,“不会舍不得吧?”
      童恣稍稍愣神,旋即将其爽朗的性子展现无疑,袖子一挥,笑道:“拿去吧,难得你看得上眼!”
      不染凑到剑身跟前轻轻嗅了嗅,笑道:“你也会熏香!看来是真宝贝这剑了…什么香,倒有点儿像那破炉子的味道。”
      “人家的好东西到了你嘴里都成破炉子了!”童恣心下得意,也嗅了嗅空气中淡淡散开的香味,满足得闭上眼点了点头。

      于是不染将白玉扇换做了这把小剑,跨上马出了乌衣谷。不知是谁定的规矩,非要亲卫骑马回谷,亏得童恣蒙复紧紧教了两天,不染才能比较顺溜地上马;至于下马么,到了百药谷再说吧,大不了把身后的一干闲杂人等挥退了,再灰溜溜爬下马。所谓闲杂人等是谷主派下的亲卫扈从,大约是不染的翻滚功夫在大殿上给谷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还特地多匀了她几个扈从。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乌衣谷往回走,不染突然感受到了那么一点衣锦还乡的味道。是该骑马,坐得威武,手里握着高头大马的缰绳,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昂扬气势,她也不再腹诽马骨头颠吧了。
      暖暖的阳光从林间叶隙里洒下,烘得人暖融融的,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同住持山上的时候,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这股感觉最先是从鼻尖开始,通通透透的一路灌进肺,凉爽舒畅的轻快在胸腔打了个回旋,似乎连心跳都轻快了几分,不染又深深吸了两口气,更体味到了一丝丝清甜的美妙幻境,身体上也感受到了这丝美妙,顺着经脉血液顺流到周身各个毛孔,从天灵盖到脚底板心儿都冒出飘飘扬扬的虚轻----不染一惊,不对!方醒警过来,但觉眼前昏天黑地一阵颠倒旋转,人已经直扑扑掉下马来。
      就在第二口清甜的滋味掠过舌尖儿的时候,不染脑中就冒出了个念头----她应该是尝过这个滋味的,而且就在不久前。她倒在地上苦苦回想到底是什么时候闻过这种味道,无味入鼻,过口微甜,渐渐显出隐香,而且越嗅香味越浓。她正想着,耳边听见碾压落叶的细响,那股香味一步一步靠拢,紧紧窜进她的鼻腔,冲得她仿佛都找不到手脚,只是一味得轻飘、虚悬。猛然间,她想起来,这香味有几分像方才小剑身上的暗香----正正是三日前大殿上迦叶九炉里飘出的味道!
      碎叶的轻响骤然停在她耳旁,照在脸上的阳光被暗影遮住,不染猛然睁开眼,突然扑身而起,手中小剑已出鞘,一头准准扎进聂青云的心窝。

      被救下的只有不染一人,冥戒寺里响起了一片悲悯的钟声。
      不染迷迷糊糊睁眼寻了半晌,才瞧见门边的小沙弥。
      “你醒了!”
      “这里…”
      “这里是冥戒寺!”小沙弥神色大喜,“在前边的山沟里,你的扈从全都没了,还有赤鸩卫的些那人也都没能活…”
      “是住持又救了我一回吗?”
      “不是,是少谷主亲自把你送上来的,还有…”
      “不染!”不等小沙弥说完,童恣已翩然而至,一把紧紧抱住不染,嘴里还骂着:“你个死人,怎么不死,还活着干什么…”骂着骂着连声气都颤抖起来。
      小沙弥识相地默默退出门。
      两个人没再出声,就这么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怀抱里也是对方的怀抱,这便是相依相靠的微妙与美满吧。

      “你越来越不容易看透了。”童恣这回竟然没有笑,暗自摩挲着那柄小剑,叹口气道:“你早就料到他会来,料到他会来就把我支开,料到他会来就要去了这把剑,料到他会来就提前服了抑毒的解药…”童恣扭头面对不染,厉声问道:“如果来的不是聂青云本人,如果走到你跟前的不是聂青云,如果那一剑没有刺中,你会如何,你可曾想过?”
      不染淡然一笑:“来的必然是他,走到我跟前的也必定是他----自负如聂青云,必然是他!”
      童恣看着不染眼中一闪而过的光彩,即便只有一瞬,那抹说不清是自负还是傲气的眼神把她整个人瞬间点亮了,就像蒙尘的珍珠入水的那刻将原本的光彩和辉韵绽放出来。
      “我听小沙弥说,”不染岔开话,“少谷主和你在一块儿?”
      童恣一愣,点点头,“他也该到了…”
      不染正疑惑何谓“也该到了”,但觉门口光影明暗,已闻脚步。她扭头去看,只见一身净白衣衫,怀中抱着一只断尾的小火狐狸----白廷迈步进门,朝她一笑。

      不染呆愣在当场,直勾勾看着眼前的白廷,还有那只滴流转着眼睛的小狐狸,一时忘了合上嘴。等她觉察自己的失态时,低低叹了口气:看来白廷倒是没有骗她----谷主不就是他武家大佬么,二郎便是已故的霸君,大约正是因为二郎的故去,这才把武家三郎隐姓养在赤鸩卫。不染好笑,难怪杜若出谷一事,云娘杜南桥皆被革职,而荣涅聂可毫发无损,原来是少谷主的恩师。

      白廷走到不染跟前,毫无顾忌的望着她。不染只觉身上如芒刺针扎,同从前一样浑身不自在,仿佛一举一动甚至是一呼一吸都落在了人家眼里。往日她从来都是垂下眼低下头,知道他还在看,却装作看不见的回避;可是这回她却不怯了,放直目光硬硬地看回去。就在这种直白的回视中不染突然有一丝奇异的感觉,仿佛能看到自己的眼睛,感受那其中的目光是冷而凝的,如同深秋的静水,冷冽寡情。此种异样出来的一刻,不染猛然意识到,她恐怕已经不是从前的不染了----从前的不染是断不会对着白廷主动一笑,还笑得如此客气,如此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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