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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哨向/俏中心】白日梦 ...

  •   “你总是臆想着一种失败,”上官鸿信的语气仍然平淡如初,“我真怕你哪一天发疯,那样实在是无趣。”

      我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仓库里堆满的新式炸药被引爆的一瞬间,我用手肘击碎玻璃,翻身从两层楼的高度双手抱头屈身落地,尽量缓解落地的冲击,但脚踝处还是传来一阵剧痛;巨大的热浪和火焰扑面而来,轰鸣贯耳,燎过后背,我一时之间竟有些失聪,耳孔内应该流血了。

      如果是哨兵的体质和肉/体强度,这么做完全不用受伤。

      受伤唯一的好处是暂时听不太清他在讲什么。不过我也能猜个大概,无非是我常常听到的讥讽和奚落罢了。

      不知道有没有骨裂……嘶,真的很疼。我连翻个身都感到困难,但还是坚持不懈地反驳他:“你能坚持到那一天,才是真正令我敬佩。”

      他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俯瞰着地上死鱼一般的我,像是很满意这个回答。但他实际上也看不出太多情绪波动,只是过分冷静地审视着我能供他取乐的剩余价值,我想,他应该发现剩余不多了。

      然而在敌人面前逞强,我也早已习以为常——不如说我总是产生一种自己必须包揽一切的自大,失败时才后知后觉我也是个凡人,很多事情做不到其实十分正常。

      我把口中腥苦的血不着痕迹地吞咽下肚,即使四仰八叉地倒地躺尸,也能做到我自岿然不动的厚颜无耻境界。再开口,嗓音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刺耳嘶哑,“你还不走?……他们很快就到了。”

      上官鸿信嗤笑一声:“多谢关心。”

      按求学关系,他称得上我一声师兄。

      然而我和他的关系既没有亲如手足,也没有彼此仇视不共戴天,硬要说来,甚至和陌生人没什么差别。我也并不是很了解他。过去我一厢情愿把他当做危险的假想敌,但后来才发现,我真是错得离谱,这种想法让我错过了不少情报,更是一种自以为是的傲慢;不知是不是憧憬父亲的缘故,这种傲慢在我人生的前二十七年被合理化,以至于让我忽视了其中疏漏。

      ——敌人可能是虎豹,也可能是绵羊。不止是露出獠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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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醒来时,满屋的苍白色格外刺痛双目。我听到医疗仪器运作的细微电流声,明白自己应该是死里逃生,又一次捡回了一条命。

      ……然而屋内没有任何人。

      我仍是形单影只,孑然一人,冷白色的病房如同残酷的解剖室,使我感到冰冷黏腻的痛苦。忽又想起以前在家中,一家人在不大的桌上碗筷碰撞地吃饭,聊些日常琐事,热热闹闹,身为家中长子,我通常附和父亲做劝慰说教的那一方,换来弟弟们的抱怨;这些片段太过普通,本该没什么追忆的价值,但物是人非的荒凉之感还是爬上心头,嘲笑着我此时此刻的一无所有。

      其实塔有专业的情绪疏解向导。我身为这个组织内少见的普通人,却很不喜被这种奇异的力量窥探精神世界,故而一直拒绝用向导维护精神状态。

      我去触碰自己的额角,摸到皮下冷硬的金属凸起,稍稍安下心来。

      不止是五感敏锐的哨兵,向导的能力对普通人来说也是致命的。两年前,一场巡游中有高级别的向导杀手隐匿在人群中,肆意扩散精神能力,对无数群众无差别攻击,包括其中的我,在杀意构成的细密的网收紧的那一刻,众人全部悲鸣着抱头伏倒在地,口鼻流血,抓挠皮肤,痛不欲生,有甚者还意图自戕、撞墙,在向导被我的护卫哨兵折断脖子前,我几乎就要因为巨大的痛苦精神崩溃而死。

      后来为了应对这种暗杀,我在额角两侧的皮肤下嵌入了隔绝向导精神袭击的细小装置;割开皮肤的时候很痛,皮肉整齐地分离,即使打了麻药我也感到一阵战栗。

      在疼痛缓慢流淌、涌入口鼻几近窒息之时,我已经意识到:从此以后,我再无任何机会,让这世上任何一人窥探到我的脑内了。

      更可悲的是,这牢笼还是得以保全我性命的安全措施。

      悲观主义的滋生也是无可奈何。我仰头凝视同样漆得惨白的天花板,被针头刺穿的静脉突突跳动,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刺痛。

      人迟早会被自己的痛苦溺死。上官鸿信倒也没有说错。

      这是个不好的习惯……我又去触摸自己腰侧那道狰狞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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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愈合不久,新肉从伤口处萌生,簇拥着粘连在一起,带给人痒痛的细密折磨。

      应是我命犯哨兵向导,哨兵一个上官鸿信,向导一个玄之玄,都让我感到寸步难行,这伤疤还是拜所谓“辅助型不擅长战斗的”向导所赐,一个两个都让我吃尽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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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或许并不为没有分化为哨兵向导而感到惭愧——但普通人的体质,却更是寸步难行。

      玄之玄是极为特殊的向导,我通常尊称他一声师叔。他的精神力量可在所有人中化作千般容貌、千姿百态,其多变难以捉摸,这是他的立身之本,其他向导也破不了他这一障眼法。

      然而自从高阶向导无差别刺杀案后,我宁愿以身试险,以普通人的体质,签下风险承担书,通过手术在额角两侧植入隔绝精神力量的冰冷器物,再也不受那能力干扰,竟是成了这世上唯一一个能无视他千变万化的存在。

      对此,玄之玄似笑非笑:“既然如此,师侄可是我唯一的弱点了。”

      “师叔说笑了,”我在他人眼中一向有礼谦逊,端的是同父亲相似的一副亲和姿态,但在他面前实在是一点都不想让他好过,“我何德何能,算得上满身破绽的师叔的唯一呢?”

      这话似乎有些暧昧不清,属实不妥,但说出口后已无法收回,我心里暗暗怪自己失言。

      “那是当然,师侄名门之后,众人追捧,自是独一无二。你老师一生有两个学生,最后只选择了你,何必妄自菲薄。”

      玄之玄似乎是微嗤了一瞬;他貌若稚子,身形矮小,有一双颜色干净的蓝瞳,像一个早慧的少年,玩弄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权术,与塔内一众格格不入,然而我知他年岁大我许多,心机更是深沉难测。

      我发觉我很不喜他这种作态,总是要打破这冷笑的面具,换来心中一点畅快。

      于是我便说:“我怎敢自满?师兄天资卓绝,我也不过是天才者如影随形的一道身后影罢了。”

      也确实如此。我真心认为,上官鸿信是我不能比的。他总是带给人一种阴森和绝望。

      话音刚落,玄之玄那张稚容上浮现出我再熟悉不过的愤怒。

      我的老师,同样也是他的师兄。过往他们一同在学时产生了争执,玄之玄被讽刺为“嗓音动听的金丝雀”,这便成了他深藏的一处心结,我也是意外得知这件微不足道的旧事。

      “你在含沙射影。”

      “师叔是最近睡眠不好吗?怎得如此胡思乱想。”

      “别得寸进尺!”玄师叔的声音其实确实清脆悦耳,只不过因恼恨多了几分尖利。

      他眯眼,似是相当不快,径直拂袖而去。

      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但吊诡的是,我同玄之玄并无同门友爱之情,也无对手之间的惺惺相惜,但这些尖锐言辞、或是虚与委蛇的场面话,却带了几分真切的咬牙切齿。

      面对责任和使命,我总是发自内心感到浓厚的疲倦;善恶喜怒,也都失了颜色,蒙了灰尘。

      而对玄之玄,我应当是恨他的……

      不——我一定恨他。

      我甚至并不讨厌他,也没有见到他就避之不及,他是个毋庸置疑的天才,纵使心狠手辣,也让人难以忽视这一点;相反,我很乐意同他互相伤害,他那岩浆般滚烫炽烈的愤怒熊熊燃烧,在火焰之下却又藏着暗箭冷枪,我和他对峙,就像在这样的火中滚过一圈,即使不掉一层皮也已然鲜血淋漓。

      那痛苦和老师的死不一样,我也无法形容,只知道我和玄之玄必须死去一个才能化解。

      这是我唯一能确认的情感。

      行至此处,我身边早就一无所有,定是不会再有这样一个人,能带给我如此热忱的仇恨和彼此折磨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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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通人。普通人。

      没有分化,也没有特殊能力。

      我闭上双眼,上官鸿信的那句话如同一句诅咒不断在脑内回响。失败预测是普通人常有的构想,然而与他们相比,我的这一点除了软弱和防止自投罗网之外毫无任何值得称赞之处。

      对了……父亲也失踪了。除了他,也没什么人会真诚夸赞于我。

      而老师的夸奖,我不敢再去细想深思。

      我忽然感到一阵困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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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一觉醒来,可能真的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吧。

      我又一次这么期许着,默念心跳的次数,仿佛回到了以前我们一家五口那个老房子的床上,伴随着这个念头沉沉睡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动了 于是发了 不压存稿 抛砖引玉
    哨向,俏第一人称,3k字短打,想写一个疲倦的“普通人”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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