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折花回眸时》秾裕

73、番外

　　谢阑峥把落花亭外那棵新槐上的白穗摘了个干净。

　　小半月后，他抱着一坛新鲜香甜的槐花蜜去献给扶慈。

　　此时，窗外正是日头高照，竹影斜摇的炎热夏景。小轩屋里却凉静清闲，扶慈懒坐席上，慢慢放下手中经卷，闭目小憩。

　　忽然心头闪过一念，想起当初在清心峰师门时，从谢阑峥手里没收的小话本，似乎在二人退隐时，也一并搬回了碧云天。

　　沉吟半晌，扶慈轻轻皱眉，起身拾掇角落里灰尘布满的诗书画卷，终于摸出了一本泛黄的小本。待拿在手心，轻轻翻阅时，扶慈蓦然一怔，书上空白一片，并无值得好奇的地方。

　　但头一页上就是写着谢阑峥的名字。是他的书不假。
　　难道当初错怪他了？

　　扶慈欲放回去，书页间翩翩飞出一张剪纸小像，落在他的衣袖间。
　　又对光细观一番，那张人物小像，竟与自己几多相似。但并不是自己。

　　扶慈迟疑之后，茅塞顿开：这小像之主，是……谢西泠。

　　“师尊。”
　　就在这时，谢阑峥兴冲冲抱着花蜜归来，当场撞见扶慈神色慌张，收画未及的窘况。

　　“啊，阑峥，你回来的这么早？”
　　扶慈心虚收好书本，假意整理家具。

　　谢阑峥眸光一沉，若有所思，上前搂抱着他，趁人一愣，迅速夺回神秘的书本，定睛一看，发现竟是自己的东西。他以为是师尊给他留的什么惊喜。

　　“咦，这个东西怎么会在这儿？我之前还以为自己不小心扔了呢。”
　　谢阑峥自顾自念叨。

　　扶慈轻哼一声：“扔？里面藏着一块美玉呢，你舍得扔？”

　　“嗯？”谢阑峥一愣，不知他语气里怎地冒出了火气。

　　小心翼翼翻开书本，惊见一张故人小像，他顿时哑口无言，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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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下小镇，集市热闹，人影熙攘。
　　幼时的谢阑峥，随义兄一道出门上街，置办过年新衣，却不慎走失。

　　兜兜转转，他惊见前方柳枝下，那抹素绿身影，仙袖飘飘，临风沉吟。顿时喜出望外，急急忙忙跑上去，拉住扶慈的衣袖，开心欢笑。

　　“啊，大哥，我终于找到你了，小妹呢？怎么不曾与你在一起？诶，你怎么还换了一身新衣衫？”

　　年轻道者惑然退开一步，淡淡蹙然，嗓音温润：“小友，你认错人了。”

　　幼年谢阑峥登时羞愤红脸，松开双手，低眉诺诺道：“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将您的衣裳弄脏了。”

　　扶慈也看到了衣袖上两个黑手印，但见眼前小孩衣衫洁整素朴，并不像是乞丐，或许是贪玩弄脏了双手，又着急寻人，无心之失，并未计较。

　　“无妨。”
　　谢阑峥望见他宽恕的浅笑，一时心神恍惚，无措抿了抿唇，正欲启齿。

　　耳畔一声急切地呼唤传来：“扶慈师兄！快走吧，天宗一色现在全是人，道因一脉还等着你这位新任道尊给他们交代呢！”

　　扶慈回神，点头应道：“哦。”
　　正要离去，他又转身叮嘱道：“小友，街上人多口杂，要注意安全。”

　　“嗯……”
　　谢阑峥受宠若惊，依依不舍地感受到肩膀那处掌心移开后的失温。

　　那是他在世上，见过的第二个，如此温煦如春风的好人。

　　他停在原地，看着道者远去的背影，喃喃念叨：“扶……慈……”
　　又情不自禁地感叹：“他好美啊。和西冷大哥一样美。”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那张妹妹送给他的小像，默默在心中比对二人，发觉真有那么几分相似，呼吸一抖，双目变得茫然，心思惦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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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他，长得很像么？”
　　扶慈任性发问，又为曾经的芥蒂感到不悦，不想再逃避下去，他如此直白问了谢阑峥。

　　思绪回归的谢阑峥，听清了他的问题，沉了沉眸，将小像塞回书里。

　　如此生死问题，急得他额头冒汗，轻轻摇头，无奈喊道：“师尊……”

　　“撒娇没用。”扶慈冷瞥他一眼，故作强硬，誓要逼问。

　　谢阑峥也看出他的固执，只好收敛神色，认真作答：“像，也不像。”

　　“你……”扶慈语塞，面带愠怒。

　　谢阑峥又道：“是像我的爱人。而不是……恩人。”

　　“……”扶慈眉心舒然，神色淡悦，不再多说什么，端坐珠帘下，倾倒花蜜浅尝。
　　“今年的蜜，甜过头了。”

　　谢阑峥掩面轻咳一声，笑意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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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炎夏日，竹荫微晃。
　　院子外传来几声敲门声。

　　树荫清凉。吊床上午睡的人才堪堪从美梦中清醒。
　　谢阑峥烦躁抚额，梦醒后心里空落感更深。
　　最近几日，他老是会梦见和师尊归隐的时光。
　　好像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捉不住。

　　明明师尊离开他，已经好多年了啊。

　　敲门声还在。
　　他随手一开，懒散问：“谁？做什么的？”

　　忽然，一道微感熟悉的碧色身影映入眼帘。谢阑峥顿时凝眸盯着对方。

　　微风悠悠，那人头顶幕篱白纱飞扬，朦胧着一双似曾相识的清柔眉眼。

　　行过千山万水的来人，偶然走近一间山野屋舍，抬头望见高高院墙上垂下来的那一枝丫红红的荔枝，顿时驻足，抬手一指。

　　谢阑峥随之仰望，不言自明，下意识摇头道：“不行，这棵荔枝树是我为他一个人种的……”

　　师尊酷爱吃这种娇气的果子。他却从来没有亲手剥给他一颗……有心得太晚了。
　　谢阑峥陷入失神。

　　那人指尖微愣，红唇白齿轻启：“好。”

　　温润的声音响过耳畔的那一刻，世间突然安静了好几瞬。

　　“师尊！是……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