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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 ...

  •   迟绯的表情顿时变得凶狠起来,咬牙切齿地道:“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觊觎秦家财产的狗男人敢当我爸!”
      “是美女。”第一象限纠正。
      “……那,让我看看是哪个心术不正但貌若天仙的美女要当我妈。”迟绯眯了眯眼,“她在哪呢?”

      “现在她在宿主你的身后。”第一象限回答。
      迟绯哼了一声,却不回头,继续走着。
      走到医院门口时终于忍不住了,问第一象限:“她怎么还不叫我,是不想要秦家的家产了吗?”

      “可,在之前宿主你询问她的位置之后她就往反方向走了。”
      “她这是没看见我?”
      “不,我猜她是不认识你。”第一象限回答,“按照宿主的设定,秦沐颜很少能来看你,而且她尊重宿主你的意见,不会强迫你拍照,因此她没有给她的恋人看你的照片也是成立的。”

      “…竟该死的合理。”迟绯一阵无语。
      她在医院门口打了一辆车,告诉司机地点后又开始和第一象限聊起来了。
      “有关于她的信息吗?”

      “正在查找中,请稍后…查找完毕,身份信息验证完成,检测到查找对象为半剧情人物。”
      “什么是半剧情人物?”
      “与剧情人物有一定关联,但在剧情中未出现的人物称为半剧情人物。”
      “总感觉那位美女会大有来头——总不会是女主她妈妈吧?”

      “秦沐颜如今的恋人是女主虞怜母亲的妹妹云曳。”
      迟绯:“……?”
      真是大差不差的狗血味道呢。

      “那我这声姐姐还真没叫错。”迟绯心情复杂。

      “说起来,我有一件事一直很好奇,可以问宿主吗?”
      “嗯,问吧。”
      迟绯向窗外看了一眼,弦月倾华。

      “宿主为什么对给自己认一个母亲这件事没有一点的排斥?据我所知,穿越局有半数人工作时都申请了一个没有父母的身份。”

      “哦,这个啊。不瞒你说,我家迟女士当初带着我环游世界时,一交上美女朋友就让我上去和她们打招呼,玩得一般的就是叫‘阿姨好’,玩得好走得近的就直接叫‘妈’。”迟绯用放在车窗边的手支起下巴,“刚开始我还忸忸悅悅地不想叫,发现叫了可以吃到糖后便毫无心理负担见到人就脱口而出一声情感充沛的‘妈’,并练出了我这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宿主的母亲很有个性呢。”第一象限轻笑。

      “是啊是啊,明明家财万贯却偏要穷游世界,还专往人迹罕至的森林海岛草原荒漠高山峡谷雪域冰原里钻,教我一般情况下根本用不上的野外求生知识,一边给我讲冷笑话谐音梗刻薄故事一边拿着雪亮的大砍刀一刀砍下被逮住的蛇的头。”迟绯收回手,放回膝上,叹息道,“我们在沙漠的晚上烤火吃仙人掌,她嫌无聊就让我唱‘雪花飘飘北风潇潇’,但那仙人掌处理得不是很好,扎了我一嘴刺,她就夸我唱歌投入,极有感情,并装模作样地流下了收放自如的眼泪。她就跟她的名字一样,迟潇,洒脱得人人羡慕——”

      迟绯忽然不说话了,垂下眸子,手指摩娑着裤子的布料。

      “嗯,是很令人羡慕。”第一象限声音里所含的温柔让迟绯的唇角又微微上扬,不过她俩都没有再说话了。
      等到了家,迟绯掏出手机付钱后下车,拄着拐杖进入了空无一人的房子。

      她用冷水洗了把脸,抬头照镜子,发现自己的眼眶略略发红。

      “可又有什么用呢……”她呢喃,“伤口化脓了啊。”她关掉灯,让一切陷入黑暗。

      迟潇,她默念着,就跟她的名字一样。

      但是……

      但是!
      凭什么!
      她越想越气,一脸狰狞地对着空气怒骂道:“江漱炎你他爹的这条蛆有什么资格呼吸!要不是穿越局禁止非法回溯我现在就穿到你出生的时候在你妈产房外面,等你一出来我就把你扔到化粪池里去让你自由飞翔!恶臭人渣赶紧下地狱去吧,铁窗泪还便宜你了!”

      她酣畅淋漓地骂完,怒气冲冲回到房间,一头栽进了床里。
      舒服了。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过大,情感安抚模块已自动开启。”第一象限拿出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又夹杂了一点不忍心,“请宿主做好准备。”
      迟绯还没来得及说话,脑子里就突然开始播放起了《大悲咒》。

      迟绯:“。”
      谢谢,人已经被送走了。

      “能切歌吗?”迟绯把脸埋进被子里。
      第一象限切了个二胡版的《套马杆》。

      迟绯:“?”

      第一象限又切了一首唢呐版的《O泡果奶》。

      “够了够了够了够了,停,我现在心平气和波澜不惊镇定自若从容不迫,你再放我就直接被声波超度了。”迟绯试图制止。
      “抱歉,这个模块为自行开启模块,我没有权限关闭或开启。”
      “能卸载吗?”
      “不能。”
      “为什么?回收站预收位不够?”
      “不,打个比方的话,我被安装了还原精灵。”

      迟绯:“???”
      你是学校的电脑吗?

      “平平淡淡才是真,一个萝卜一个坑,满腔怒气不要生,男人出轨直接分。我倒是早就看开了。”迟忍着傻逼模块的“O泡果奶O~O~O~”,下床换了睡衣,“我家迟女士这辈子就只眼瞎了一次,幸好顿悟了。”
      也不算很晚,只要能醒就还有救。

      迟绯上床,盖好被子,闭了一会儿眼,又睁开了。倒不是她不想睡,只是傻逼模块开的是单曲循环,自带回声,让人无语的程度就跟在公共场所听见身旁的人以最大音量外放某短视频平台上配乐贼没品的作品一样。
      迟绯忍了又忍,实在是受不了它没完没了的播放,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正气凛然。

      她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O泡时间到——!”

      循环播放结束。
      迟绯呼出一口气,躺了回去。

      她做了一个梦。

      她踏过被蜜蜂喜爱的甜蜜之物,在不知从何而起的悠扬口琴声中跋涉于这片没有尽头的山林。
      苍黑肥沃的壤土在萤火与星辉中融化,泥水似的在鞋底下发出黏稠的声响,那缱绻而亲昵的低语是滞留四海为家的旅者的谎言。
      凋零了数千个年头的枝叶拥抱软暖的风,发出微乎其微的碎声,反倒使这本就静谧的夜晚更显它温柔的沉默。

      迟绯忽然就想跑了。
      想将尘土泥水踩得四溅,像被雨水击打,银鱼跃出水面;想碾烂绽放的香气,好使它烈烈的衰败还未来临,便能附在她的足迹上辗转四季;想自己的发尾飞扬起来,脉搏一般跳动,后颈被抵死缠绵的风亲吻;想洋洋洒洒几千里的霜色被她用一路采下的缤纷揉合,抛撒,变幻如同她同某人约好却未能一起见到的极光,成为女神覆尽天空后低垂的裙摆。

      她想奔跑。

      血液起了涟漪,她抓住它,跑起来,在斑驳的树影中,在月下。
      整个世界都融化、沉没、分崩离析,黏稠到她几欲窒息。

      鸽子拍打着翅膀,另一种隐匿在暗处的不知名的鸟儿叫得婉转。蛇于杉树的枝头盘桓,信子轻舔触不可及的冰轮。露水以其易碎的清澈润湿她的肌理,无色却似月华。

      一层层漾开,一点点沸腾,心中早已蛰伏着的某种东西在动荡中打着旋,激烈得快飞出去。
      起伏。胸膛,群山,被血肉的潮汐与骨骼的涨落所拱卫的小岛,魂魄的温热,呼吸。起伏着。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积淤的一切在旋涡中起火,最终竟化作烧着的流星,陡然消弥。

      她猛然停下,于大地上犁出一道长长的浅痕。
      湖光乍现,粼粼。
      一个人站在湖中,长发滴落月光。

      虞怜。

      涟漪,巨浪奔腾。
      震颤从脚踝骨到肩胛骨,从指间到齿间,从收拢神经束的某一节椎体到悸动的心。肌体上的露水攫取了由骨髓里挣扎出的体温,折出晶亮的明光。迟绯的眼瞳锁定住虞怜。

      她本仰着头,目光追逐游云,却在此刻稍稍偏转,清绝的墨色淋了霜白,从眼尾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萤火曳出流光,遮挡了一瞬的视线后又悄然远去,而虞怜已经在这逝去的空白时段向她走来。
      她赤脚于湖面行走,纤雅的线条抖落了冰轮的流银,一身华丽白裙拖着被风半提的长摆,明晰的锁骨盛满月光,颈侧的肌肤近乎透明,腰带上缀有的钻石闪烁,湖面倒映的星河翻滚。
      她与古希腊神庙中供奉的女神同样矜贵。

      恍若孤峭的滴仙。

      迟绯望进她的眸子,心脏泵出热意。
      好烫。

      虞怜走到了她面前,垂眸,与她对视。
      好烫好烫。

      飞舞的绸带是冰花色。
      虞怜抬指,按在自己心口。
      好烫好烫好烫。

      怎样的一种虔致啊。
      迟绯被她的目光淹没。

      波涛汹涌。

      虞怜向她伸出了另一只手。
      那将会是无可动摇的契约吧。
      风声、水声、枝叶的摩擦声、鸽子与落花的合唱、蜥蜴的鳞片与蝾螈的尾巴划过泥土、黑壳的甲虫用纤细的足扒拉身下的粗砺树皮、蚯蚓在大地中钻探,啮齿类动物啃食着植物的根茎……声音的浪潮带着它全部的热量与沸腾的余波寻觅恰切的和声。
      那种打破语义的歌,最终在迟绯听来壮阔得足以深入湖底,惊落栗树的荚果。

      一切都在见证,一切都在等待,直到她许诺,直到她说出——

      虞怜面无表情,道:“快,速效救心丸。”

      迟绯:“?!”

      迟绯就跟物理题中被强行按在弹簧上的小物块似的,在惊醒的那一瞬以初速度V弹了起来,弹性势能转化为动能与内能。
      她内能出了一身冷汗。

      “《大悲咒》!”迟绯脸上的表情与她第一次看见她妈给她一只烤狼蛛时一样惊恐,“我要听《大悲咒》,求求了!”

      “宿主你还好吗?”第一象限给她放了她点的《大悲咒》。

      “我先缓缓。”迟绯打开手机,硕大的的“2:58”让她裂开了。
      漫漫长夜,她是不是得再去做个梦?太不是时候了,虞怜怎么可以这样,太过分了!

      她点开备忘录,写下“速效救心丸”,又在下面添了一个“虞怜。狗。”。
      她磨了磨牙,为了保持身体的健康她并不想熬夜,可躺回去继续睡又怕自己需要一颗速效救心丸,思来想去没个结果,便下床拄着拐杖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喝的时候又莫名想起虞怜的那双眼。还有速效救心丸。迟绯呛到了,咳得撕心裂肺死去活来的。

      第一象限怕她被《大悲咒》真的送走,切了一首《好运来》。

      迟绯抬头,眼含热泪,道:“谢谢你,全姐姐。”
      “宿主有好一点吗?”
      迟绯望了一眼自己打着石膏的腿,说:“一点。”
      她往卧室走,路过书房,突然想起她放在门边的二十几盆仙人掌还没来得及搬。
      啧。

      都怪回来得太晚了,那些仙人掌摆的位置好巧不巧是车灯照不到的死角,她下车的方向又和仙人掌的方向相反,脑子里全是原始森林极地苔原,根本想不起仙人掌,再说那路灯又离得有点远——要是再远一点说不定就给安在她家门口了。
      她叹息,深感任务艰巨。

      “全姐姐,你说,我要不要去买一点速效救心丸,每天睡觉前放一颗在床头?”
      “宿主,噩梦而已。”
      “不,你不明白。”迟绯痛心疾首地道,“我做的是还没来得及开始的春梦。”
      第一象限:“……那宿主你再去睡一会儿,回味一下?”

      迟绯噎住了,闷着头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个小小的手电筒,一根钉子,一把锤子和一条长绳。
      “宿主这是要做什么?”第一象限看不懂她的操作。
      “溜仙人掌。”

      迟绯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她找到了那些仙人掌,把所有工具横放在地上,拎起一盆,靠着墙站立。那手电筒还挺亮,她看得清。

      正琢磨着怎样打洞才能把二十几盆都串起来,迟绯冷不丁听见一声“这么晚还不睡?”
      她手一抖,盆栽掉了。

      对方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仙人掌。
      盆掉了,仙人掌和一大块盆形的泥土没掉。

      迟绯长抒一口气。
      “谢——”迟绯看见那只揪住仙人掌并恰好完全避开了刺的手,后面那个字卡喉咙里了。

      她记得那只手,她还记得月光描蓦上面的脉络,填充繁复的指纹,掌心交错的命运盛开于她的眼前。
      当然,她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速效救心丸。

      虞怜穿着一身白,凌晨三点在她家门口站着。
      迟绯魂都吓飞了。

      “我好像吓到你了?抱歉。”虞怜拾起那个盆,把仙人掌装回去了。

      “姐姐你、能不能开手电筒啊,你、你这样大半夜,在我旁边好吓人…”迟绯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还说我不睡,明明、明明是你…”

      “我?”虞怜诧异地挑眉。

      迟绯把手放在心口,向她摊开另一只手掌。

      “快,速效救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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