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吻》蜷曲鱼尾

10、10

　　脑中第一想到的就是这个，汤吻站在楼底下的走廊上，用手接着细小雪花。
　　她把手抄进衣兜里，踩着雪准备走到对面去，正巧对面教室刚好关灯，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顺带轻轻关上了门。
　　汤吻定睛一看，果然是许清引。

　　他穿着冬季校服，里面是一件高领的黑毛衣，在学校他好像衣服都中规中矩地穿着，不像别人总不听班主任的话要展现自我，穿一些奇装异服，或者把校服改尺寸弄样式。
　　雾江六中有春夏秋冬四种校服，冬天的是冲锋衣，黑红色，土土的，大家都抱怨穿起来像送快递的，没人能hold得住。
　　汤吻是新转来的，校服还在定制中所以她暂时没有，入冬后大家都开始穿冬季校服，那时她一见到就开始吐槽。
　　可今天见到了许清引，让她相信了原来真的存在一种人能把校服穿出高级感的。

　　“嗨，你学到这么晚才回去呀？”
　　汤吻脖子上围了个酒红色的围脖，把大半张脸都遮住了。她对着许清引招手，声音不算清脆悦耳，而是像蒙着厚厚的鼻音，很奇特，又很平和。
　　“嗯。”许清引看了她一眼道。
　　汤吻问：“你直接回家吗？”
　　“嗯。”
　　“那我们一起吧，反正一个人走也无聊。”
　　“……”他没回话，像是变相的拒绝。
　　可汤吻才不管，她依然和他并肩走着，从教学楼到大门口有一段小路，路不长，也不知道是不是天黑看不清路的原因，两人走了挺久，这期间都是汤吻一个人在不停地叭叭。

　　就在汤吻说完第三十八个话题之后，周围突然响起了微弱的猫叫。
　　六中里面有很多流浪猫，同学们喜欢一下课就去撸猫，然而到了冬天，猫儿又没有窝，大家又在小树林给它们搭了一个。
　　眼下他们刚好走到树林那，听到猫声后，皆是默契地一顿。

　　“我记得有个猫最近要生崽了，要不要过去看看？”
　　汤吻眨眼提议，看着许清引的反应她猜他是想去的，其实她本身不是很喜欢毛茸茸的动物，家里也没养过，只是最近听同学说得多了。
　　“好。”
　　这是许清引继“嗯”之后说的第二个字。
　　汤吻暗自吐槽，觉得他真是个单音节人。

　　走到草丛里，里面确实有一个简陋的猫窝，用纸箱搭的一个棚子，上面垫了很多旧衣服。
　　许清引蹲下身去看，伸出手一下一下地理那些小猫们的毛，他的动作很轻，汤吻站在旁边，从间隙中看见了一窝小奶猫。
　　“母猫早就生了？这么小猫看起来挺大的。”汤吻双手撑腿，低着腰好奇地问。
　　许清引没应，开始清理猫窝旁的积雪，留给她的是个认真的侧脸。

　　“什么时候生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两个周前。”
　　“还挺乖的。”汤吻夸赞了一番，敢情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母猫怀孕那会儿。
　　这是汤吻来雾江的第一年，没想到第一年就下了雪，他们说之前这里几年都不下一次的，她运气好赶巧碰上了。
　　她也看过韩剧，那里面说什么，初雪时刻要配上炸鸡和啤酒，还要有喜欢的人。
　　不知道许清引懂不懂这一点，趁着这个梗邀请他去吃炸鸡喝啤酒是不是就等于离追他又近了一步……

　　汤吻在心里盘算着，又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许清引低垂着眼帘，细小的雪花飘逝在他的发间和眼睫，化成了无声的呜咽。
　　猫声缱眷，风雪吹拂，一切看起来都挺美好，这样的许清引……好像和猫一样又温柔又乖。
　　他似乎清理完积雪了，这会又在摆弄着旧衣服，像是要弄得更暖和，汤吻一瞥就瞥见了他冻得通红的指尖。

　　“哎，我这有——”
　　汤吻蓦然想起自己包里有手套和暖手宝，这些都是下课的时候从别人那搜罗过来的，这会正好派上用场。
　　她一边打开书包一边朝着许清引的那个方向迈了一步，似是踩到了一根粗树枝，重心不稳，她一个趔趄就往前面倒去。
　　“啊！”
　　她失声惊呼了一声，下一秒就紧闭着双眼。

　　预想的疼痛感没有袭来，身边的和风细雪仍未停歇。
　　嘴唇好像碰到了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比这腊月间的冬雪还要凉上几分。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视野极限从漫天飞舞的雪迅速变为许清引紧绷的下颌，以及，微微泛红的耳根。
　　那里是不太自然的粉红色。
　　接着悠悠白雪从墨黑色的天幕落下，一朵一朵雪花飘至她的脸颊，融化成小小的水珠。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瓣，是干的，还透着点点冬夜的凉意。
　　这才是雪，那刚刚的是……
　　瞬间，汤吻浑身坠入冰窖。

　　她意识回笼，腾地想起身，才发现许清引的手正垫在她的脑袋底下，随着她的动作可在地上发出硬邦邦的声响。
　　“等下。”他说，呼吸间皆是清冽的气息。
　　闻言汤吻不敢动了，缩在他伏身打在自己身上的一团影子里，却在不经意对上一双沉黯漠然的眼眸。
　　许清引另一只手撑着地，把身体偏转了一个方向，他反应很快，在倒去空地的那一刻尽量使两人没有压到小猫们。
　　接着他起身，脸上没多大的反应，只淡淡地拍着身上的雪。
　　汤吻还坐在地上，视线落错在许清引纤长手上的骨节处，那里因护着她的后脑勺而被地面擦破一层皮，渐渐有红血丝渗出来。
　　“许清引，你流血了。”她下意识地去指。
　　却被许清引误以为她要触碰自己，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没事。”
　　“……好吧。”

　　汤吻见他避开自己，又想到刚刚两人的亲密举动。把脸转到了一边，不太自在地“咳”了一声，倒也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
　　这他妈也太尴尬了。
　　这会儿许清引要怎么想她？！
　　她追他的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可以说大家都在看笑话，现在她亲了他，而且还是电视剧里面最狗血的片段，最下三滥的手段。

　　她现在该怎么解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出来她可连自己都不相信，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太苍白无力了。
　　放心我会对你负责？不行，这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情。
　　今天这件事咱们就当没发生过？可这样显得她太渣了吧，搞得她是女流氓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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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怎么说怎么错。
　　汤吻慢慢站了起来，脑里千变万化，努力组织语言，最后化成一句，“许清引，我喜欢你。”
　　她想，不如就破罐子破摔。
　　风很大，她仰起脸看着许清引，眼里亮晶晶的，又带着许多傲气。
　　“这不是随便说说，我会证明给你看，为你考进高中部，还要和你一个班。”
　　六中是国家重点高中，也是省内最好的高中，而那时不是义务教育，不会按户籍录取，砸钱也不能进，关系户也不行。
　　言而总之，很难考，很难考。
　　可无数个夜晚汤吻挑灯夜战之后，她做到了。

　　她还记得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许清引看向她的眼神。
　　那眼神没有一丝感情，一丝动荡，只是很单纯，又很冷静地看着她。
　　想在想来，当时自己还挺蠢的。
　　汤吻逐渐明白了一点，许清引这些年的确变了很多。
　　他变得比从前还要冷漠，也真的不是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