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拆我房子》卌玖

19、第 19 章

　　安悦和于大嫂从厨房冲出去，另一边的于洪和两个小厮也听见声音跟来。几人冲向河边，却没看见想象中的危险场面，只有齐姑娘浑身湿漉漉摊在河边大口喘气。
　　“姑娘你没事吧？”
　　于大嫂冲上去慌慌张张脱下外套往她身上盖，警惕环视四周没瞧见有坏人野狗之类，刚欲收回视线，余光恍惚瞥见河面上有个人影，当即惊叫：“你们看！”
　　安悦闻声转头，河面上果然站着个身穿长袍的男子，虽然看不清楚容貌但却能清晰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潮气，比河水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是个什么妖？”
　　之前见于洪在河水中倒酒，还以为是什么鱼虾成精，看他没有恶意就没管，原来是藏着坏心。
　　“管你是什么妖，今天遇见我……嗯？”
　　神笔还没掏出来，手腕便被人抓住，安悦震惊看着齐姑娘：“你拦我干什么？刚才是不是他想把你拉下水？”
　　“不是，刚才是他把我送上来的。”齐姑娘的头发还在不停滴水，眼神却格外认真。
　　“你确定？”安悦不信，但齐姑娘肯定点头。
　　对峙片刻，安悦将手从神笔上松开：“那最好不过。你身上都湿了，回去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吧。”
　　人们拥着齐姑娘往回走，她却回头看了河上人影一眼，才跟着众人回屋。等安悦回头看时，河上已经没有任何踪迹，只有微风拂过水面，将沉闷的潮湿之气吹散。
　　回到房间，于大嫂帮忙将热水松开，然后贴心关上房门，留齐姑娘自己在屋内梳洗。
　　安悦在旁看着，突然问道：“于大嫂，你知道河里那个精怪吗？”
　　“这……”于大嫂吞吞吐吐，提着空桶试图岔开话题。“我看齐姑娘刚才吓坏了，不如我给她煮碗热汤面压压惊。”
　　说完不等回应就急着要走。这个反应，安悦猜不到才怪：“你知道那是个什么精怪？”
　　“妹子，不用为难你嫂子，她是答应帮我保密的。”
　　于洪从隔壁墙后出来，将于大嫂揽在怀里：“你去忙吧，我跟妹子说。”
　　“有些事情瞒不住。”于大嫂看看两人，叹一声才离开。
　　于洪却坦然，倚在墙上看着河水：“其实在河中的并不是什么精怪，而是水鬼王六郎。我请他喝酒，他帮我捕鱼，多年来也算是朋友。前几日他给我托梦，说他感应到投胎机会将近，只要找到人代替他做水鬼，他就能去投胎。”
　　停顿片刻，于洪苦恼摇头：“可没有想到这个人是你朋友，也没想到他会放弃这次投胎机会。”
　　水鬼的传说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安悦盯着河面眼神灰暗：“你们认识多年，他从来没有拖人下水？”
　　“没有，他只帮我捕鱼。这次……从私心论，我当然是希望我朋友能够去投胎，但齐姑娘实在无辜，想必王兄也是这样想的，才将她送上来。”
　　方才在河边，安悦身上爆发出强烈气势，又有齐姑娘阻拦，于洪多少也能看出些异常，神情露出祈求：“妹子，咱们也算相熟，我向你保证王兄绝对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你不要捉他。”
　　安悦没说话，视线落在河面上神色莫名。
　　身后房门突然打开，齐姑娘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头发披散着：“安姑娘，那水鬼真的没想杀我，我才刚被河水卷进去没一会他就送我上来了。”
　　于洪忙附和：“妹子你听，王兄他……”
　　“我知道。”安悦打断他们，脸色奇怪竟然透着几分怜悯。“水鬼能拉人代替自己是事实，但投胎的机会并不多，若是错过这次或许要等上几百年。他不仅放过了齐姑娘，也选择再留在这里寂寞百年。”
　　“什么？”于洪大惊，摇摇欲坠。“可是王兄没跟我说这些，那，那找个大奸大恶的人来淹死代替齐姑娘，不行吗？”
　　“时辰是定好的，错过就只能等下一次，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要过百年还是千年。他或许动过杀心，但及时回头，我不会动他。”
　　安悦说完，看于洪和齐姑娘都陷入沉默，犹豫片刻安慰：“他虽然是水鬼，但若没有伤过人潜心修炼，也不是只有投胎一条路。”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大多数人还是更愿意投胎成人吧？没处理过这种事，安悦抓着头发回屋。
　　不多时齐姑娘进来，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安姑娘，其实我跌进水里的时候他并没有直接要拖我进去，所以我才帮他说话。真的没有办法吗？”
　　“办法？”安悦仰头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看着房顶。“如果让我再修炼十年或许有，但现在没有。而且有时间担心他，你还是担心你自己。”
　　“我？”齐姑娘不明所以，在身边坐下擦头发。“我这不是好好的？”
　　“今晚是他的时辰，但你赶在这个时辰，就没想过为什么？他将你送上来算间接救你一命，但能拖多久可就不好说了。”
　　安悦突然坐起，直勾勾盯着她：“从现在开始你就在我身边，回家后待在家里别出门。如果是坎儿熬过去还好，真是寿数将近谁都没办法。”
　　人生大事不过生死，乍然听闻难免震惊，擦头发的毛巾掉落在地上都没察觉。齐姑娘嘴唇颤抖，声音都变得干涩：“你是说，我的时间……”
　　“对。当然也有可能是坎儿，能不能过去看你运气。”安悦一头砸在床上，烦的百爪挠心。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看起来靠谱的金主，最重要的是这个金主她还挺喜欢，结果就这么倒霉。地府有没有改生死簿的业务？氪金也行。
　　房门被从外打开，于大嫂端着热汤进来，看齐姑娘脸色不好以为她是被吓着，哄她喝汤压惊又好言安慰，才嘱咐她好好休息。
　　一晚上，三个人都没睡好。
　　第二日于洪来叫众人吃饭，眼下乌青。
　　安悦边抱着大饼啃边东张西望。看来没睡好的是六个人。
　　“于大哥于大嫂，吃过早饭我们就启程回去，昨晚多亏你们收留。”齐姑娘并未急着吃早饭，而是命小厮取出两块花布、两支彩线，递给于大嫂：“送金银俗气，这都是我的心意，嫂子定要收下。”
　　“这怎么好意思？”于大嫂不敢收，双手在衣服上来回搓。
　　昨晚虽说有惊无险，但到底从死亡边上走过，齐姑娘当做没发生，他们夫妻却不好意思。不仅推拒礼物不收，反倒要再准备东西叫她们带走。
　　“我是真心叫你们大哥大嫂，这东西若是不收，往后路过都不敢来借宿了。”齐姑娘不愧是做生意的人，找准他们在意的点，几句话就劝他们收下。
　　这就罢了，饭后她突然提出要祭拜水鬼，不仅把于洪夫妻吓一跳，安悦都差点把水囊扔掉。
　　“你疯了，昨天才逃过一劫，今天还敢去？”
　　“俗话说得好，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何况人都有一死，倘若世上人都只生不死岂不是要人满为患？”
　　经过一晚也不知想到什么，她竟变得洒脱起来：“如果要我被恶人害死，我倒宁愿替了这位王公子，至少他还能算个好人，也不枉我白死。”
　　她说的轻巧，于洪一个大男人险些落泪，拳头猛锤桌子：“你们都是好人，可为什么好人都不长命？”
　　是啊，为什么？齐姑娘眼神微黯，很快恢复笑脸，果然准备些果子、酒水去河边祭拜，谢他昨日救命之恩。
　　从村子里出来，安悦在大黄牛背上盘膝而坐，看着齐姑娘格外认真：“虽说我是修道之人，但你比我洒脱。”
　　“这有什么洒脱，不过是看开些。”齐姑娘言辞轻快，仿佛河边的事情从未发生。
　　走到半路没忍住，回头道：“其实昨日那水鬼来我梦中道歉了，他说他从未害过人，以后也不会。我这也算做好事积德吧？”
　　“自然算。”
　　看她笑容没有丝毫勉强，安悦头一次发自内心感慨自己修行之路甚远。至少今日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她身上，无论是站在水鬼还是站在齐姑娘角度，她都做不到如此轻易掀过。
　　往常最多觉得法术不够用，如今才知心境也差得远。
　　“三人行必有我师，古人诚不欺我。齐姑娘算我今日之师，我决定少收你一两银子。”
　　“才一两？我还当你要免了后续银子。”
　　“那可不行，银子是要用来吃饭的，我又不是神仙。”
　　两人突然说笑，气氛松快起来。沿途走走停停，两天后安悦将他们送回齐家确认安全才回山上。
　　却不知在她离开这几日，两座山外的村子已经发生数条命案。
　　十四娘身着白衣站在辛家院落，面色愤然。
　　“前几日我叫小狸帮我去找人，还当她在外贪玩才没回来，不想居然被人所害。看来我猜的没错，那狼妖果然不怀好意！”
　　在她面前地上摆放着两条狐狸尸首，毛皮干扁灰暗，一看就知道是被吸干精气，爪子磨损明显经过争斗，在腿上还有大型猎食者留下的爪痕。
　　而在这方圆数十里，唯一出现过的陌生猎食者，只有那头狼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