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宝玉遮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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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瑛蓦得一笑轻声，周身的冷冽消散了不少。
无形中拉进了与贾母的距离，不再那么高不可攀。
“老祖宗看我，可是变了一个人？”
他淡淡发问，惹得一旁的鸳鸯都不由抬头看他。
贾母沉默片刻，挥挥手，要鸳鸯出去守着。
她声音也压的很低：“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连“宝玉”也不叫了。
贾母隐隐约约觉得，眼前这个和宝玉一般面孔的少年，也许当真不是原来的“宝玉”了。
神瑛颔首，把自己编好的故事讲给贾母听。
他说刚才午睡的时候，混沌间进了一方仙境，见到了宁荣二公之灵，荣国公贾源看他是嫡支一脉，又肖似儿子贾代善，十分欢喜，就请他行宴数日，又授他真传，知了天机，在仙境玩耍学习许久后，才放他回魂醒来。
贾母被神瑛说的一愣一愣的。
涉及鬼怪之谈，她如何能相信？
越发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神瑛。
神瑛看贾母怀疑，也不慌张。
他又淡淡的描述了一遍宁荣二公的穿着神态，竟然与两位先祖下葬时候的穿戴一模一样。
贾母作为嫡媳参与了葬礼事宜，知道具体情形。
可那时贾宝玉还未出生，却能分毫不差的说出来？
老太太久久回不了神。
凡人迷信先祖，神瑛知道自己这套说辞肯定会被贾母接受。
他哪里看见过什么宁荣二公的仙灵？
就算这两人真的因为大功德修炼成仙，也是最低一级的仙人，不可能见到神瑛仙尊，更不要说什么行宴数日，传授真传了
神瑛这么说，一是担心贾母伤心。
哪怕贾宝玉是他的前世，可现在神识苏醒，仙力归体，他就是神瑛仙尊本人。
这个世界里，贾母疼爱的那个贾宝玉已经不复存在了。
二来，也是为日后的举动铺个前因。
如果贾母愿意相信、支持他，那他自可在贾府行动自由，无人质疑。
贾母恍惚片刻，颤颤巍巍的指了指神瑛胸前：
“……那，那你的玉？”
“老祖宗猜的不错，确实不是落到地上摔碎的。”
神瑛面不改色的胡编：“那玉来历奇特，非仙力不可破损，二公一看那玉，就说它遏制了贾家的大好前程，不是宝物，而是禁制，大怒之下就要我摔了。这些虽然是在梦里发生的，可我醒来，果真看到了满地的碎玉。”
贾母连忙发问：“我们一直把那玉当做是大造化的吉物，怎么会是禁制呢？”
“玉确实是吉物，但仙人的东西，凡人又如何承受的住？”神瑛淡淡道：“就算我是荣国公的孙子，但再怎么尊贵，也尊贵不过皇家子弟。”
“皇家都没有衔玉而生的祥兆，一介公侯之府却得了，老祖宗，你觉得这真的是大造化吗？”
贾母悚然一惊。
她细细思索片刻，心底升起淡淡的害怕，抚着胸口又惊又畏道：“祖宗垂怜，才能让宝玉你有此等奇遇，这事万万不可说出去，就是连你老子，也不能说，你可知道了？”
神瑛点头，自然称是。
因为神瑛一番无懈可击的解释，贾母不再惊疑，反而由衷的开心起来。
她欣慰的看着神瑛，比往日的百般宠溺更加慈爱：
“也不知道你在仙境里都学了些什么，竟是脱胎换骨了！唉，咱们家这样的，哪里需要什么大前程？阖家喜乐，平平安安就是福气啊。”
神瑛笑了笑。
贾母虽然口上这样说，心里可不是这样想。
谁不想做人上人，谁不想有大富贵？
就是不知道，他要的大造化，贾府众人承受的了吗？
“还有两点，希望老祖宗能答应。”他说。
贾母握住神瑛的手，满脸慈爱：“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时候这么疏远祖母了。难道一场仙梦，就忘记老太婆是怎么疼爱你的吗？”
神瑛摇了摇头，淡淡道：“没这个意思，只是总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好再像小时候那样撒娇玩闹。”
贾母被这句话逗乐了，不由取笑几句。
见他冷着脸不搭话，才知道这个孙子确实是变了。
她有些怏怏的：“说罢，有什么样的大事让你求到我头上来？”
乖孙的成熟来的太突然了，老太太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在神瑛看来，好声好气的和贾母说话，已是最大的尊重和让步。
要他和贾宝玉一样撒娇发痴，那怎么可能？
对于他的改变，贾家众人还是早日习惯才好。
“一是清出两个小院子，把玉儿挪出碧纱橱，我搬入外院，二是我房里那些下人，各个都心大了，应全换掉。”
贾母一听，立刻伤心起来。
“……宝玉你这是，和老婆子我离心了啊？”
黛玉进府时，京城还是隆冬，贾母说等过了冬再收拾小屋子给黛玉独住，安排她暂时与宝玉一起住在贾母房内的暖阁儿里。
宝玉在靠里的一间，黛玉在靠外的一间，中间用一个碧纱橱柜隔开。
因为离贾母近，两人可以日日与贾母嬉笑玩闹，让她享受天伦之乐。
两个孩子是白天同起同出，晚上同回同睡，比其他兄弟姐妹感情都要好，贾母看在眼里都美滋滋的。
因此到了第二年春天，贾母就不提搬家的事情，贾家众人也假装不曾听过这句话。
黛玉就一直在碧纱橱里住了下来了。
她这样安排，不仅希望两个小辈甜甜蜜蜜，也希望她看中的孙子孙媳比起别人，更亲近自己。
这样她老祖宗的地位才能安稳。
至于伺候宝玉的那些丫鬟小厮，就更不用说了，全是贾母王夫人的眼线。
一旦神瑛和黛玉搬走，下人再一换，贾母可不就成了睁眼瞎？
神瑛看着贾母面露难过，不由冷冷一笑。
黛玉年已近豆蔻，都到了该议亲的岁数，还和一个外男浑住着，像什么话？
就算贾家上上下下都在传林姑娘就是未来的宝二奶奶，也是不在乎女儿家的清白，不尊重黛玉的人格品貌。
神瑛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直视贾母，冷漠的眼睛闪过怒意：
“老祖宗可知道贾家下人怎么说玉儿，怎么说林家的？”
“你身份尊贵，没人敢到你面前来说闲话，可玉儿被气哭了几回，你可知道？”
“如果舍不得玉儿，就让玉儿继续和老祖宗住着，我搬出来。”
贾母一怔，面子挂不住了。
神瑛看贾母一脸恼羞成怒，周身的气势节节攀登，冰冷的语气里带上了至尊仙君的威压。
“从前是我不对，一味厮混内宅，现在我醒悟了，老祖宗还要拦我？”
贾母的怒意一下子被打散，她面色灰败的摇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不是她坐着，只怕就要瘫软在地了！
少年的气势竟如此可怕，让历经几十年风雨的一品诰命，荣国公夫人贾史氏都抵抗不过。
见老人委顿，神瑛的略略一顿，收了威压：“至于我那些下人，留下两个大丫鬟，两个小厮，其他都换了，也不用那么多人伺候，清净些才好。”
言下之意，只留袭人、晴雯、茗烟、锄药四个人。
这已是神瑛最大的退步。
这四人，除了锄药是王夫人安排的，其他三人都是贾母赏赐的。
“罢了，罢了。”
贾母听神瑛这么说，神情好了些，却还是郁郁的说，“你大了，要做什么就去做吧！”
说完招招手，要鸳鸯扶着自己，不理会神瑛，起身走了。
等离开了凉亭，身边只有鸳鸯一人时，她才面有不甘的说：
“鸳鸯，你看，宝玉果然是长大了，连我这老婆子都不孝顺了。”
“……这。”鸳鸯扶着贾母，面露迟疑。
她隐约听了个大概，明白宝二爷性情大变，对贾母不如以前亲昵，才惹得贾府最高的老祖宗不快。
可她作为贾母最倚重的丫鬟，阖府权力最大的几个下人之一，最清楚贾府富贵之下的各种龌龊和暗涌。
一个眼看着就要败落下去的大家族，有了这样的继承人，才算是真正有了希望。
别看贾母现在抱怨，等她回过神来，只会更喜欢这个孙子。
鸳鸯可不会傻到顺着贾母说神瑛的坏话。
“老太太，这您可想左了，我得为咱们宝二爷叫冤。”她满脸微笑，很是嗔怪。
倒惹的贾母疑惑：“哦？”
“您想想，二爷是不是看您不高兴，才改口的？”
“袭人晴雯都是您赐下的，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这两丫头还不得第一时间和您汇报？我看呀，二爷根本没多想，就是性子变了，有点嫌弃现在的下人罢了。”
“而且林姑娘仍跟着老太太身边住着，二爷可不就和没搬出去一样了？”
鸳鸯掩嘴一笑，故意吊起了贾母的好奇心才说道：
“瞧二爷对林姑娘的重视，必定是一天三回的来探望呢。”
“林姑娘又孝顺，老太太还怕二爷和您离心？”
几句话说下来，竟是把贾母说的心花怒放，连连点头。
确实啊。
看那孩子今天的模样，性子变了，但仿佛更重视黛玉了。
只要把黛玉拘在身边，凭他怎么折腾，也翻不出她这老祖宗的如来手。
贾母看鸳鸯朱唇皓齿、玲珑剔透，说起话来也是娇声软语，心中一动，起了把鸳鸯赐给神瑛做姨娘的心思。
可转念一想，鸳鸯忠实可靠、聪明机智、是最最稳妥贴心的知意人，颇得自己倚重。
许多事情她不放心别人，只能交给鸳鸯去做。离了鸳鸯，她房里的事可就要乱了，因此只能先把这个念头按下。
贾母盘半响，又和鸳鸯说：“等一会儿，你去把袭人、晴雯给我叫过来。”
鸳鸯自然称是。
贾母这才满意了，由着鸳鸯扶她去看望养病的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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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会芳园晕倒后，王夫人被送到了尤氏院里，黛玉则在秦可卿房内。
因着地位不同，王熙凤、薛宝钗、贾探春等小辈都在王夫人榻前候着。
黛玉身边只有两个丫鬟紫鹃、雪雁照料。
紫鹃瞧着床榻上双目紧闭，眉间轻蹙的黛玉，不由暗暗垂泪。
雪雁在一旁着急的来回走着，时不时要看一眼门外。
“别转了。”紫鹃擦了擦眼泪，低声和雪雁说，“莫扰了姑娘休息。”
雪雁停下：“不是说去请王太医了吗，怎么还不来？”
她虽然语气愤愤，声音却很低，也怕惊扰黛玉。
“二太太也病着，太医就算来，也会先去二太太哪里。”
紫鹃说，轻轻为黛玉擦拭着额上的冷汗，“只希望他们能快些，好来给姑娘看病。”
雪雁气急了，恨恨道：“就算没太医，也没个府医大夫？也就是欺负我们姑娘孤苦无依，才这样怠慢！”
“快别说了！”紫鹃呵斥，“小心姑娘知道了，又惹她平白生气！”
雪雁又愤怒，又委屈。
但凡有个什么事，她们家姑娘总是排在别人后面。
谁让是寄人篱下的表小姐呢？
虽然贾母宠爱，可她老人家又哪里顾得上生活里的点点滴滴。
落到实处，还不是要被那些个看人下菜碟的夫人奶奶们随意揉搓？
掌家太太不喜黛玉，已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了。
瞧着榻上小脸苍白的黛玉，雪雁心下难过之时，忽然听到几声脚步声。
她心中一喜，以为是大夫来了，连忙冲了出去，定眼一看，来人却是神瑛。
看到神瑛，她期盼的脸沉了下去，暗道一声晦气！甩着脸又回了房。
来的人不是治病的大夫，却是尽给姑娘添麻烦的凤凰蛋宝二爷。
这位小祖宗不去探望王夫人，巴巴的跑这里来，是嫌弃她家姑娘还不够碍某些人的眼吗？
真是个甩又甩不开，踢又踢不走的晦气啊！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宝玉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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