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的兄弟会》Jenny Young

14、Chapter 14

　　太阳还没有完全沉下去，屋顶上铺着温柔的橘红色的光。
　　艾文把外套披在肖诗身上：“她们为什么打你啊？”
　　“因为你啊。”肖诗轻松道，说着她转过头，给了坐在她右边的欧阳非一拳：“你妹妹好野蛮啊！”
　　欧阳非没有说话。

　　就这样坐了许久，艾文突然说要先回去，让欧阳非送肖诗回家。
　　艾文走后不久，肖诗对欧阳非说：“我们也回去吧。”
　　欧阳非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肖诗摇摇他，故作轻松地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沉默啊，是不是觉得对不起我啊？”
　　“你真的要跟艾文交往吗？”欧阳非突然问，眼神凝重。
　　肖诗楞了一下：“我有跟他交往吗？”
　　欧阳非叹口气：“你喜欢他吗？”
　　肖诗笑道：“喜欢啊。”
　　欧阳非站起身：“喜欢就好。肖诗，你今天为什么不还手呢？你害怕吗？”
　　肖诗笑着摇摇头：“害怕。其实我很会干架的，但我很怕。我怕的是打完架没有人站在我这一边。小的时候，我会跟王晓蕾打架。她根本打不过我。但每次打完架，错的都是我。我已经这样过了太久了，已经忘了怎么还手了。你希望我还手吗？哪怕是对你心爱的妹妹？”
　　“你也是我的妹妹。”
　　欧阳非得声音很轻，但这句话却让肖诗的心突然抽动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这句简简单单的话却像这傍晚的风，温柔的轻抚了她的心。她仍不住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欧阳非走在前面：“以后她再打你，就还手吧。哥哥允许了。我会站在你这边。”

　　肖诗也不知道自己和艾文是不是真的在交往了，只知道从那天以后，艾文每天中午都会来找她吃饭。欧阳非也会一起。放学的时候，他们会等她一起回家。
　　虽然他们从来不说，但肖诗知道，他们在保护她，就像哥哥保护妹妹。
　　有时候肖诗真的会这样想：虽然世界很大，但我只要有我们三个就够了。

　　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会煞有介事的策划去河南少林寺学正宗少林功夫的行程。
　　艾文说，其实人活着挺没意思的，能认识一个像欧阳非这样有理想的人，还能跟他一起发疯，是很幸运的事。
　　有一阵，他们特别迷恋去吃路边的烤肉串。晚上八九点的时候，欧阳非和艾文会一起出现在肖诗她楼下，学三声猫叫做暗号。肖诗就会带了作业本儿爬窗户下来。
　　三个人一起到不远的街边吃肉串，艾文和肖诗还顺便把欧阳非写完的作业拿来抄了。肖诗总是一边吃一边抄一边还嘟嘟囔囔的问：“欧阳同学，你这么会写作业，怎么考试成绩还不如我呢？”
　　“是吗？他还不如你啊？真看不出来你是个高手？”艾文也一边吃一边抄一边嘟嘟囔囔的说。
　　肖诗冷笑一声：“高手？你看我像吗？我的成绩，稳定在倒数第十名的样子吧。哼哼，欧阳同学点儿更背，每次都比鄙人低一名……”
　　艾文手上动的飞快，半晌才接了一句：“我还前十名呢。肖诗，你太嫩了。这个世界上，考第一名不难，难的是想考第几名就考第几名。我们家欧阳非就是这种级别的高手。”
　　吃完烤肉，艾文和肖诗会毫不脸红的揣着抄完的作业、挺着酒足饭饱的肚子，看欧阳非结完帐，然后感叹有个有钱的兄弟其实跟有个有钱的老爸差不多。
　　艾文和欧阳非还会和肖诗一起回孤儿院，帮她把擦地板拣菜之类的事干完。
　　那段时间，三个人爬窗户的本事都见长。于是合计着以后要真是没出息，还能入室盗窃，也不致把自己饿死，委实欣慰。若是学会了少林功夫，劫富济贫，还能成为一代侠盗。

　　人一旦有了追求，时光就飞逝了。
　　虽然三个人一直这样鬼混，但期末考试还是安然度过了。
　　人生难料。兴高采烈的踏上的征程，万万没有料到，刚下火车行礼就丢了。三个人凑凑身上的钱，也只够买三张火车票灰溜溜的回去了。
　　回去的火车第二天早上才有，三个人饥肠辘辘的蹲在火车站门口。
　　艾文可怜兮兮的说：“肖诗，我们明天晚上就能到家了吗？”
　　肖诗说：“是啊。”
　　艾文绝望道：“那我们岂不是要饿一天。”
　　肖诗严肃道：“可不是嘛。都怪某人，非要来这么个鬼地方。”
　　艾文叹口气：“现在谁要是给我50个羊肉串，我就是他的人了！”
　　“哎……”肖诗突然笑道：“你倒是提醒我了。就你这样的姿色，我看卖500块钱没问题。”
　　欧阳非此刻臭着一张脸，肖诗看看摇摇头，心想：这个倒贴500估计都卖不出去。
　　艾文拍拍欧阳的肩：“甭失落了，这年头哪儿还有什么少林寺，哪儿还有什么侠义精神。你看，出师不利的吧。回去也好，至少可以吃饱睡好。”
　　“哎呀！”肖诗惊叫道：“回去怎么说啊？我可是说有竞赛集训，一个月才能回的。现在回去了，怎么解释啊？”

　　幸好，欧阳家在市郊有一幢别墅，建在一大片向日葵地里。
　　傍晚的时候，夕阳红彤彤。肖诗和艾文缓缓的懒懒的走在欧阳非后面，将手掠过向日葵的顶，麻雀和叫天子从他们脚边飞起，又像石子一般落进密生的向日葵丛了。
　　艾文望着欧阳非的背影，有气无力的对肖诗说：“那个人的脚上跟长了风火轮似的。”

　　两个星期前欧阳家还在这间别墅过过周末，所以冰箱里还有食物，楼上的有两间房也收拾妥当可以直接住。
　　三个人风卷残云般的扫荡了冰箱，打了一会儿牌。欧阳非不高兴艾文和肖诗眉来眼去当面出千，说要去睡觉。
　　艾文说：“这最好，你去睡吧。我跟肖诗再玩一会儿。对了，肖诗，你来的时候看见没，这间别墅有游泳池的。”
　　肖诗听到游泳池一蹦三尺高：“在哪儿？带我去！”
　　于是欧阳非就被淡忘了。

　　艾文是肖诗见过的最有办法的人。他在楼上的一个房间里找到了游泳衣，又不知在哪个抽屉里找到了游泳镜，肖诗毫不客气的换上了。
　　月光下的游泳池蓝幽幽的，浮着碎银般的光芒。
　　肖诗跳下去，一口气游了一个来回。
　　靠岸时，肖诗看到艾文在岸边朝她微笑，白衬衫被夜风轻轻吹动，头发染上了温柔的月光，像一个梦境。她突然心里一紧。不知道是不是心动，她总觉得冥冥中她和这个男孩那样接近。
　　“你游的很快嘛。”艾文弯下腰对她说。
　　肖诗突然一个狡黠的笑，伸出湿漉漉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要把他拉下来。

　　“喂！”艾文大惊，急忙抓住她水草般的手臂。
　　他没有被拉下水，但此刻他们的脸贴的很近，近到他可以看到她脸上浅浅的斑点。
　　肖诗的笑容在艾文的注视下渐渐僵住了。她感到脸上有点发烫，只得收回手来。
　　艾文的头发被她溅湿了，水珠在柔黄的月光下闪闪发亮，肖诗仰着头看他，失神了一会儿。
　　艾文也看着她，突然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利索的脱掉被夜风轻轻鼓起的薄如蝉翼的白衬衫，也跳进池子里。肖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溅了一头的水。
　　他游的真快，像一条通体光滑的鱼。肖诗在心里幽幽的想：也许他也和我一样是水生动物吧，根本不属于陆地。

　　不知道游了多久，两个人都累了，就坐在岸边聊天，一截小腿还浸在水里。
　　蝉鸣阵阵，四周树木影影绰绰，身后的白色别墅亮着灯，像夜幕中漂浮的水晶宫。肖诗此刻的心情也是如此轻飘飘的，像水面的粼粼波纹。

　　“你最羡慕的人是谁？”
　　“欧阳非。”
　　“为什么？”
　　文：“换我问了。”
　　“好。”
　　“你最羡慕的人是谁？”
　　诗：“什么？你偷我的创意啊！”
　　文耸耸肩：“请回答！”
　　肖诗仔细想想：“欧阳婷婷。”
　　“你不会是为了跟我的答案配对吧。”
　　肖诗笑着捶了他一下：“该我问了，你为什么羡慕欧阳非。”
　　“他生活在不属于我们的世界里，他干什么都那么自在。我有时候觉得他天生就是没有瑕疵的，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暴露他自己。而我，表面上很乐观，比他更万人迷，但我知道，所有人心里都觉得我这个人很虚伪。我是面具人，我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呵呵……”
　　“每个人都有想隐瞒的事情。这没什么啊。欧阳非那种才奇怪。”
　　“那你呢？你为什么羡慕欧阳婷婷？”
　　“呵呵，女生都这样。你可能觉得很奇怪。我就是羡慕有哥哥的女生。你不要看欧阳非平时很冷酷的样子，他对婷婷超好的。就像美少女战士里夜礼服假面对水兵月一样，一直守护。他们刚转来的时候，我们班还传过欧阳非暗恋他妹妹呢。婷婷不肯跟他同桌，冲他发脾气，耍小性子，气她打了她的男朋友。欧阳非也不解释，只是形影不离。后来才知道婷婷当时的那个男朋友脚踏两条船。有一次上体育课，欧阳婷婷从单杠上摔了下来。女生们和老师围着她叽叽喳喳，她明明很痛她还咬牙说没事。欧阳非看到后从篮球场另一边直接冲了过来，他抱起婷婷的时候，婷婷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非只是小声的在她耳边哄她，婷婷也渐渐不哭了。虽然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但我看着他们的背影，胸口还是……还是狠狠的紧了一阵。可能是从小就没有人这样宠爱过我吧。院长阿姨对我还是挺好的，但是她太博爱了，我没什么感觉。欧阳非就不一样。我总觉得他是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他每天懒懒散散，下午两点一定犯困，第二节课后会翻墙出去买刚出炉的cheese蛋糕，然后翘掉第三节课在躺在梧桐树下晒太阳，一直到最后一节课上完，他会一声不吭的加入打篮球的男生队伍。平时他只听语文和历史课，考试也一定第一个交卷，晴天就在桌子上的一小片阳光里睡觉，阴天干脆不来上课。总之他每天都过的差不多，女生写给他的情书也不多看一眼，我老觉得他的人生是不需要惊喜的，因为他太沉着，他构造了一个自己的世界，自得其乐，与任何人都是老死不相往来。但对婷婷不是，他会生气，他会打架，会低声下气温柔安慰，简直不敢想象……”
　　肖诗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而艾文的眼神也一直定在她的侧脸上：“不好意思，我这个人说起来没完没了……”
　　“你一直在说他。”
　　“啊？”
　　“欧阳非。”
　　“我是在说……”
　　“为什么我们之间只能聊他呢？”
　　空气突然凝固了，月光在池子里轻轻地荡漾。
　　“肖诗，我可以吻你吗？”
　　“啊？”肖诗下意识的惊道。
　　“呵呵，”艾文说：“开玩笑的。”
　　但肖诗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哀伤。起风了，湿漉漉的身体感到一丝寒意。肖诗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艾文身上的伤痕，在夜色的掩映下，很深。
　　艾文突然转过头，勾起的嘴角带着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我就知道，你也跟其他人一样。你一定觉得我很虚伪……”
　　没有等他把话说完，肖诗已经轻轻地吻上他的嘴，让那些心口不一的话融化在这个长长地淡淡的吻里。

　　欧阳非一边解衬衫的扣子一边说：“你真的喜欢肖诗吗？”
　　艾文靠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你希望我喜欢她吗？”
　　欧阳非的手顿了一下，在柔黄色的台灯的光亮下身影修长：“她跟你以前交往的女生不一样。”
　　艾文冷冷的说：“怎么不一样？你认识我交往过的女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