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是普通玩家》满杯姜茶

10、清晨一杀

　　一夜好梦，无事发生。

　　清晨，一夜的雨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除了空气中混合着雨后青草的味道，以及从窗户破洞中钻进来的丝丝凉气。

　　幸好她这件工装服足够保温，不用盖那床充满霉味的被子，她也一晚上都没有被冻醒。

　　如果不是门外响起的敲门声，和窗外投进来的不讲道理的阳光，孟识瑾至少还能再睡两小时。

　　“叩叩——”“叩叩叩——”

　　敲门的人大有里面的人不应答就一直敲下去的架势。

　　孟识瑾忍无可忍，最后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看了眼桌上的手机，上面显示“6:15”。

　　“……”

　　为什么，明明已经不是现实世界，不用大清早去实验室打卡做苦力，却还是逃不过六点起的命运。

　　被迫早起的孟识瑾整个人气压低得可怕。

　　而门外的人却不知道她这么久不开门只是单纯因为没睡醒。

　　毕竟他们只是处在这种环境里就够心里发毛了，生怕大清早起来迎来一波贴脸杀，或者直接在睡梦中就悄无声息地嘎了。哪还有什么心情睡懒觉，恨不得早早探查完，破局离开，一刻也不想在这阴森森的古堡待着。

　　况且众人都不是聋子，都听见了做完走廊传来的巨大声响，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只听声音也能想象到战况有多么激烈。

　　除了黄良雨和段锐外的几人都心知肚明，恐怕被袭击的那人凶多吉少了。

　　他们即使知道这点，也依然没有开门帮忙的想法，大家本就是陌路一场，又不是多么熟的关系，自顾还不暇呢。

　　有救别人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保全自己，万一也被盯上怎么办？

　　然而就在众人心思各异时，却听到了那声宣告无事的歌声——

　　“八个还剩八。”

　　这简直不可思议。

　　折腾出那么大的动静，被盯上的人却没死，那对方的实力便需要被重新评估了。

　　或者是能抱的大腿也说不定。

　　至于人选也不要太好找，昨晚能闹出那么大动静，看看谁的房间门最破烂就知道了。

　　只是大家心里清楚，真知道了人选反而一个个都愣住了。

　　最后还是刘强倒吸一口凉气，发自内心地感叹道：“看不出来，识瑾还有这两把刷子呢。”

　　闻言，黄良雨面色古怪地扫了他一眼，看起来想说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倒是艾建树拍了他背一巴掌，说一天天胡思乱想什么，他师妹是什么样的人还不清楚吗，又不是异能者，还两把刷子。

　　“赶紧去敲门喊人，看看她有没有受伤。”艾建树吩咐道。

　　赵刚也跟着道：“这门看上去都快掉了吧，也不知道还没有作用。这万一夜里来个什么人，悄无声息把人杀了，也没有通报啊。”

　　刘强一听，眼泪差点下来了，顿时敲门敲得更起劲，生怕孟识瑾在摆脱杀机后又遭遇别的不测。

　　原本路过的壮汉两人也跟着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看了会，不知道是看热闹还是打探什么。

　　几乎所有人都围在孟识瑾房间门口，看着刘强敲门。

　　只有绷带男一人始终未出现，房间门紧闭，似乎还在睡觉。

　　敲了一会儿，就在刘强人都绝望了，做好给自己师妹收尸的准备时，门终于开了。

　　女生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脸上带着压不住的起床气，目光像刀子般向刘强扎来，四肢具在，身上连点磕碰都没有，哪有什么经历过夸张战斗的样子。

　　刘强见此纳闷道：“识瑾，你没事啊？”

　　孟识瑾掀起眼帘看了眼站在自己门口不远处，全都若有似无向这边看来的其他人，挑眉道：“我能有什么事？”

　　刘强疑惑挠头：“昨晚……”

　　孟识瑾视线带过正试图从他们这打探点什么的其他人，慢声道：“一会说。”

　　刘强恍然，秒懂后生硬地转移话题：“管家已经下班了，没有准备早餐，我们需要自己找点吃的，所以才这么早把你叫醒。”

　　她重复某个关键词：“自己找吃的？”

　　这很难不让人联系到歌谣里的下一个死亡预告。

　　可她记得艾建树明明让他们带足了食物，此时又为什么会……？

　　就在他俩交谈间，发现得不到什么讯息的赵刚师徒以及壮汉两人都离开了二楼，只余三人站在原地。

　　好像看懂了孟识瑾的疑惑，艾建树抬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因为我们这些人是来探查的。”

　　孟识瑾了然，原来大家都喜欢仗着本领作死。

　　“因为昨晚你战胜了歌谣，或者说必死条件，随便什么。”刘强从兜里摸出两块压缩饼干，将其中一块递给她，“你的成功给了他们试探的信心，尤其是那两个驱魔人，本来同伴死了就受了不小的刺激，发现连你一个普通学生都可以抗衡后，自然跃跃欲试，刚才在你出来前，他们还在叫嚣着要给幕后黑手一点颜色瞧瞧呢。”

　　孟识瑾点头：“听起来要试探规则的人里不包括我们？”

　　刘强将饼干咬得咯吱响，含糊道：“当然，我们是看戏的。”

　　……那还真是不错。

　　孟识瑾没吃刘强递来的饼干，她早上不爱吃这种干巴巴的东西，从包里掏出袋牛奶叼在嘴里，慢吞吞地缀在两人身后走着。

　　走到楼梯处，她隐晦地侧脸看了眼墙面，上面已经恢复成了一切都未发生过的样子，甚至比昨晚之前还要崭新洁白。

　　就像有人刻意清理过一样。

　　蓦然间，她的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恢复原状跟清理一新其实有不小的差别，尤其是在这种有一定年数的古堡里，本该昏黄发旧的墙壁突然洁白如新，更显突兀。

　　令人不得不在意。

　　只是，如果是有人清理的，谁会特意来做这件事呢？

　　从结果推目的，打扫墙壁的人应该是不希望有人发现墙里的内情，甚至就是将“方苓苓”封印在墙内的人。

　　如果这样解读，假设封印“方苓苓”的就是古堡手册针对的人，那么也可以理解为手册针对的人不仅出于某种原因用经文封印了“方苓苓”，而且正目睹着一切的发生。

　　那个人看到了昨晚的一切，甚至在她跟绷带男一无所觉时正一直在暗处默默注视着他们。

　　他一定熟悉古堡，还可能是某个与古堡联系紧密的人，出于某种目的掩盖了痕迹，让昨晚发生的事只有她和绷带男两个当事人知道。

　　那么，他掩盖痕迹的目的是什么？

　　不让更多人知道内情？让对古堡规则一无所知的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掉入陷阱？

　　这样猜测似乎有些道理，尤其是将对方放在规则针对的人的位置上。

　　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方的立场一定来者不善。那么他为什么没有对她和绷带男出手，是实力不如他们，还是有别的考量？

　　他会不会就藏在他们之中，装成了某个被邀请的人来到古堡？

　　侦探小说总爱这样写。

　　只是有些地方说不通，但是具体是哪里不对，她暂时还推测不出。

　　也许是缺了什么关键信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孟识瑾脑中闪过思绪万千，表面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没有任何想法，只是跟着导师和师兄的乖巧学生而已。

　　走到一楼时，下面的几个人似乎正在发生口角。看到他们三人下来，原本正在争论的壮汉和赵刚同时隐晦地扫了孟识瑾一眼。

　　显而易见，他们对于孟识瑾的“侥幸苟活”还抱有好奇，但碍于面子不好开口询问。

　　也许是知道就算问了孟识瑾也不一定会说。

　　毕竟在探寻真相上，他们彼此之间都是竞争对手。

　　“我不认为贸然出门是一个好的想法。”赵刚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转头对壮汉说道，“现在我们对这里几乎一无所知，不知道会触犯到什么禁忌，尤其还是在已知必死条件的情况下。”

　　黄良雨持相反意见：“但如果是人为，我们也可以趁此机会搞清。”

　　“不过没必要让同伴冒险，不是吗？”赵刚神色严肃道。
　　他阻拦的态度似乎并不十分强硬，就显得劝说浮于表面。

　　不像劝告别人不要送死，反而像用这种话术拉“实验品”的好感。

　　孟识瑾在他身上读出了道貌岸然的味道。

　　刘强在旁边小声哼哼：“虚伪。”

　　不过壮汉二人显然不这么觉得。

　　“这点小事儿根本不算什么。”跟班看了眼壮汉，眼神里有隐隐的骄傲，“我大哥当年可是差点被选进神协会的人，要不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在终考把我大哥刷了，现在怎么也能做个七级行动者，实力绝对没话说！”

　　这么自信？

　　孟识瑾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

　　他们此时都站在古堡的正厅里，壮汉和赵刚四人靠近大门，离他们不算太远。再加上周围本就安静，跟班讲话也没有压着声音，孟识瑾能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没错过话里对壮汉实力的吹嘘，和其中某个熟悉的词汇——

　　神协会。

　　又是协会，难道跟她绷带男口中的协会是同一个？

　　就在她冒出这个想法的下一秒，久违的系统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恭喜玩家解锁人物卡身份：神协会七级研究者。”

　　于此同时，印着她的人物信息的面板出现在她的眼前，身份栏那一行原本打码的其中一个码被消去了，变成了“神协会七级研究者”。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从壮汉跟班的话的内容来看，神协会似乎是个对成员有一定招收标准的存在。

　　而且标准还不低，至少在做他们这行的人来看，是可以像专业证书一样拿出来提一嘴的实力证明。

　　只是连差点进了都能这个语气，那他们要是知道她这个被当作幸运儿的人，其实已经是他们口中“升职后可能成为的七级成员”，会是什么表情？

　　孟识瑾觉得很有意思。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看着他们聊天。

　　听见跟班的话，赵刚没有表露出很夸张的表情，只是恰到好处地表现了惊讶和赞赏，能够让被吹捧的人感到舒适的程度。

　　“这样的话，也许可以试试。”赵刚说，“但如果发现应付不了，一定要向我们呼救。”

　　他表示保险起见，自己和自己的学生黄良雨也会在近处看着。为了看热闹，孟识瑾三人也表示会跟着一起。

　　对此，壮汉倒是没表露反对，看起来也觉得这样更安全一些。

　　很自信，但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应付一切的程度。

　　孟识瑾在心里默默对壮汉更新了评价。

　　壮汉打头，一行七人来到了古堡外的地窖里。这里似乎很久没有使用过了，里面储存的菜散发着腐烂的味道，随着门一打开，刺鼻的味道直冲门面。壮汉推门时，孟识瑾注意到地窖门上还结了一层细密的蜘蛛网。蛛网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了身后跟班的脚上，被后者随手剥落到地上。

　　里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没有一丝光亮泄入，令人看不到其中的情形。

　　只是光闻味道就能看出，这地窖似乎很久没有使用过了。

　　艾建树觉得不太舒服，可能是地窖空气不流通，老人承受不了里面发酵的味道和稀薄的空气，提出自己先上去等他们。

　　壮汉本就没指望他一个老头能帮什么忙，丝毫没在意。

　　刘强则是默默地靠近了孟识瑾，搓了搓手臂：“识瑾，你怕不怕，要不我们也上去？”

　　是他怕吧。

　　她看了眼对方努力将胖胖的身躯蜷缩在她身后的样子，扬了下唇角，压低声音道：“不是要看热闹吗，热闹没看到就上去，你甘心？”

　　刘强望着眼前令人心里发毛的地窖：“……”其实也挺甘心的。

　　但此时艾建树都快走到上面了，让刘强一个人去走外面漆黑的通道他更不敢，还不如跟着大部队。

　　“有人带照明工具了吗？”
　　前面已经进地窖的壮汉两人突然开口道，“里面太黑了，我们的手机都黑屏了，什么也看不见。”

　　黄良雨说：“我有。”

　　说着，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来一个手电筒，打开按钮，强光瞬间照在地窖中两人的身上。

　　能看到跟班正在认真地找食物，而旁边的壮汉似乎在进行什么复杂的仪式，可能是某种驱魔的手段。

　　饶是孟识瑾见多识广，也没接触过这个领域，看着他的动作还挺新奇。

　　但因为距离太远，能照亮的范围有限，只有两人周围那一小块是亮的，其他地方依然一片漆黑。

　　“给我吧，”站在门口的赵刚说，“我进去给他们打着。”

　　黄良雨依言将手电筒递过去，赵刚往里走，三个小辈留在门口。

　　然而就在赵刚走进地窖的瞬间，手电筒的光突然灭了。

　　整个空间骤然暗了下来，一片静谧，只能听到跟班翻找东西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以及壮汉做仪式的声响。

　　“光怎么突然灭了？”过了几秒，跟班才意识到这点，出声道，“不过我好像找到食物了，摸起来挺完整的，没有腐烂，闻着也好香。”

　　孟识瑾说：“可能是地窖的问题，手电筒只能在外面工作。”

　　确实有一些场所会发生这种现象，在里面电子设备失灵，只能通过蜡烛之类的原始手段，或者退出来在外面给里面照明。

　　赵刚应该也意识到这点，往门口走来。

　　跟班的声音还在继续：“大哥，你那边怎么样……感觉到了吗？”

　　良久无人应答。

　　过了片刻，一阵音调古怪的声音才缓缓响起，他说：“感觉……到了。”

　　那道声音嘶哑低沉，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发出的低喘。

　　不太对劲。

　　此时恰好赵刚走到了门外，他迅速抬起手电筒向地窖内一照，却发现跟班的手里多了一块滴着鲜血的肉，深红色的液体正一滴一滴地砸在他的脚面上，最后融入土地，变成一团深黑。

　　闲置已久的地窖里突然多出来的肉，显然透露着古怪。

　　但壮汉就像没意识到一般，埋头在跟班的手间，不断地往嘴里塞着肉，费力地吞咽着。

　　刚才那道声音就是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发出来的。

　　而跟班就像被什么控制在了原地一般，就那样保持着举着肉块的姿势，看着壮汉双眼赤红的进食。

　　躲在孟识瑾身后的刘强开始打颤了：“他在吃——”

　　孟识瑾心里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她缓缓后撤，目光飞速地在两人身上打转。

　　然后视线在扫过某处时突然凝固了。

　　只见壮汉的后背上，鲜血逐渐打湿了衣服，血水不断地从里面渗出来，衣服贴在身上，露出了里面凹凸不平的身体——

　　似乎恰好能跟跟班手里的肉块的形状对上。

　　孟识瑾：“……”
　　她有点庆幸自己没吃早饭了。

　　“呕——”
　　一旁的刘强显然就没这么幸运，他以不符合身型的灵敏冲到角落，弓起身子扶着墙大吐特吐。

　　就连一直表情镇定的黄良雨神色都变得不太好看：“你们说，他俩还有理智吗？”

　　这个问题很重要。

　　以孟识瑾阅游戏无数的经历来看，在眼下这种神秘事件中，被卷入其中的受害人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自己保有清楚的认知，但是身体因为某种原因而不受自己控制；另一种则是精神已经被干扰，整个人从内里开始烂掉。

　　如果用游戏术语来说，后者便是精神值已经开始降低，能不能对自己的人类身份怀有认知，是否会做出反人类的行为，都是未知。

　　甚至失去理智的人类还能不能算人类，内核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其他存在，都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