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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推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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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影壁,天井里铺设花砖,回廊里,雕花精细,可见匠心,虽然不见斧凿的痕迹,但是细节处都显精巧,不是一般暴发户可以比拟的。
陆小凤却是个好向导,随口向厉南星介绍:“这儿是花家在此地的别院,平时来的人不多,这几日天气渐渐热了,花七上个月开始就住在这里,听说这个园子里的石榴花种得最好,现在正是赏石榴花的时节。”
厉南星有些疑惑:“我听说……嗯,听说花公子的眼睛有些不方便?”
陆小凤笑了,眼睛里都是因为朋友而骄傲的神情:“你等会儿就知道了,有时候,有眼睛的人未必比看不见的人看到的东西更多!”
厉南星忽然感到心里有些激动,那个花七少不知道是怎样的才俊,能让陆小凤如此理解且推崇的人一定不同寻常,那种朋友间无条件的维护和信任,令厉南星想起自己和金逐流。
最后面的花园有个好听的名字“落花庭”,只是此际不见落花,唯有满目艳红如火的石榴花。
树下有一张藤制的靠椅,一个年轻人靠在那里闭目微笑,手里握着一只白瓷杯子,犹在腾着袅袅热气。
才跟着小角踏进月亮门,那青年柔和平静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陆小凤,你来了,带来的这位朋友怎么称呼呢?”
陆小凤哈哈一笑:“这位是徂徕山的厉南星,轻功很不错的,不过还是瞒不过你。”
花满楼笑了,笑容真诚,转向厉南星道:“难得,厉公子请坐。”
话声才落,小角已经伶俐地拎过来两张竹椅,请两人坐下。
茶很快端了上来,碧绿的嫩芽在白色的瓷杯里浮动,香气就悄然散了开来。
陆小凤开始抱怨了:“我说七童啊,有酒没有?”
花满楼微笑,凝视陆小凤的瞳仁漆黑灵动,仿佛能看见陆小凤抱怨的神情。
在那种宁和的目光下,陆小凤很快就妥协:“好吧,大白天的,还是喝茶了,这茶不错,君山银针?”
厉南星浅浅啜了一口:“武夷山云雾茶。”
花满楼的笑意如春风般和煦:“厉公子也是爱茶的人呢!”转头问陆小凤:“你来找我,有事?”
陆小凤也不绕圈子,把昨天发生的种种详细说了,末了问道:“你分析一下,觉得这书会是谁偷了?”
花满楼沉静地捧着杯子,思索了片刻,向厉南星问道:“厉公子,冒昧问一句,这择丹录只是医书,没有其他用途或者暗藏什么秘密吗?”
厉南星对此类问题已经有所预料,昨晚已经被陆小凤缠着唠唠叨叨问了半晌,因此淡定地道:“只是先祖传下的医书而已,不过有些辨认药物、炼制成药和一些疑难杂症、解毒祛淤的方子而已。”
花满楼也很疑惑:“那谁会特地去偷?莫非是沉迷于医道的大夫?”
陆小凤猛一击掌:“我知道了,一定是青囊药谷的医魔刘万石!!”
厉南星奇道:“陆大侠,你如何这么肯定??”
花满楼也是一脸疑惑。
陆小凤得意洋洋地道:“天下最沉迷医道,几近入魔的人除了刘万石还有谁?我听说刘万石千方百计找寻天下药方,只怕听说了你家的医书算是一绝,千里迢迢上门来找?”
厉南星和花满楼都是一脸无语的表情,花满楼说:“我问一问我家负责收集消息的拾花堂,看看近来江湖上可有特殊的变化,可好?”
厉南星一抱拳:“多谢了。”
花满楼笑道:“明天正午前,无论可有消息,我一定给你回音。”
花满楼做事妥帖稳重,厉南星也不由觉得此人的确了不起,明明双目失明,但是在这榴花之下,寥寥几番交谈,却让人如沐春风、心境平和,看看旁边大口灌茶的陆小凤,对这两人如何成为好友的还真是有些惊讶呢。
自花家别苑出来,还是下午,阳光正炽,但是小巷里却因着高墙遮住了阳光,倒是颇为凉爽。
走到巷口,厉南星客客气气地向着陆小凤拱了拱手:“陆大侠,多谢你了,既然有花家拾花堂的帮忙,或许会有些消息吧!南星这就告辞了。”
陆小凤一把搭上他的肩:“我说厉兄弟,太见外了吧?看你比我小几岁,叫我陆大哥就好了,天色还早,不如我们一起去喝一杯?”
厉南星终于发现有的人很似牛皮糖,粘上了就很难摆脱:“那个……陆兄,我兄弟金逐流去有些执拗,今天还是去跟着司空摘星了,我打算找他谈谈,不用跟着司空大侠了,所以……”
陆小凤仿佛完全没有明白他人的推脱之词:“好,我也正好想找瘦猴儿,我们一起走!”
厉南星:“……”
呆在客栈里等到黄昏上灯,司空摘星和金逐流两个人一个都不曾出现,也不知道两人跑到哪里去了。
厉南星很有些烦恼,面前那个呱噪的陆小凤还在精神百倍地啰嗦不休,赖着不走,手边的酒瓶都堆了一小堆了;而金逐流倒是一个消息都没有,眼下这么不上不下地吊在这木渎城里也不是个事情。
陆小凤总算从热情高涨地谈论江湖轶事中回过味儿来,疑惑道:“奇怪,你不是说金逐流说会在客栈和你汇合吗?”
厉南星点头:“说是去跟着司空摘星看看;现在看情况,莫非司空摘星已经离开木渎了?不过金贤弟即使来不及传信回来,也会沿途留下记号,我去木渎四处看看。”说着持剑起身,便打算离开。
陆小凤说:“我和你一起去?”
厉南星谢绝:“不用了,陆兄,我自己去便可以了。留步!”
陆小凤看那人纤瘦颀长的背影溶入黄昏苍茫的暮色里,眼神里带着好奇和探究,这个青年和以往遇到的无数江湖人都不同,淡定、平静,虽温和却也执拗,在谦和有礼的表象下藏着自己执守的原则。
厉南星才穿过小城的主巷九转塔寺巷,便看见街道一侧的石墙上有个浅浅的刻痕,厉南星认得那是金逐流留下的印迹,图案清晰,显而易见刻画时金逐流必定不急不忙,气定神闲。
厉南星因此也放了心,知道金逐流应该没有遇到什么意外,无非是追踪可疑人物司空摘星而不知不觉离开了小城,来不及回到木渎而已。
厉南星因此放缓了步调,沿着印迹所指的方向缓步而行,此时,弯月初升,细细碎碎的星光烁动在天空,银河横亘苍穹,如同梦幻。
厉南星踏着星光,心里不由想起这几日来的点点滴滴,陆小凤轻佻却又热情的笑容不觉浮上心头。
那个人,一脸笑容,在通晓世情的旷达和漫不经心的悠闲之中,厉南星总觉得有什么深深地埋藏其中,或许是寂寞,也或许是心伤,那个人的眼神虽然一直带着笑,但是笑意的后面有些厉南星看不清楚的东西,教厉南星有些在意。
正自缓步而行,耳边忽然听见轻捷的脚步声急速接近,那脚步声并没有掩饰,单凭那迅捷而来的速度,厉南星已经能了解来人的轻功高绝。
厉南星停下脚步,转头一看,覆着月光的青瓦上,一个身影踏风而来,却是陆小凤。
陆小凤老远就看见巷子间缓行的厉南星,此人素来不拘小节,自瓦沿上一跃而下,其时天幕刚黑,,街巷间还有行人走动,猛然看见陆小凤自瓦上跃下,都是骇了一跳。
厉南星有些疑惑:“陆兄?”两人刚刚分手,陆小凤就这样行色匆匆追来,厉南星自然觉察出有些什么事况非同寻常。
陆小凤道:“幸好你还未走远,刚刚花家有人到客栈来寻找我们。”
厉南星眉一挑:“花家的消息竟然来的这么快?!”
“也未必是消息来的快,不过是有些消息似乎和此事有关,所以急着传递过来。”陆小凤道:“医魔刘万石死了!”
“刘万石?死了?”厉南星一怔:“这么巧?莫非陆兄随口一说竟然真的有些道理?”
陆小凤道:“虽然有些太过巧合,但是似乎真的有些关联似的,医书和医魔,一者被盗,一者被杀。”
厉南星沉吟一下,道:“不管是否有瓜葛,我去青囊药谷瞧瞧。不知道是谁杀了刘万石?”
陆小凤皱眉:“不知道,只是听说是一剑毙命。”
厉南星心平气和地道:“青囊药谷离这儿也不算很远,我过去看看就是了。”
陆小凤笑眯眯地道:“我也去。”
厉南星一怔,陆小凤道:“还是那句话,只有找到那个盗书之人,才能还我一身清名嘛……哈哈。”
厉南星不置可否,微微笑了笑,星光下,如拂过小城的一缕夏风,温和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