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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三十六 ...

  •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向窗外,我未能如愿看到初升的太阳,只有乌云和大雨,那是我的咒语变换出的雨夜,大概还要持续一个星期,又也许在我死后便会还给这个小巷子一片阳光……”

      “我感受到身体里最后的温度随着雨声缓缓流逝,很痛,很冷,我再难支撑自己面向窗口,视线模糊前,最后的最后,在我的最后一次呼吸和最后一次心跳结束他们的使命前,我还是撞入了那双曾印着我的影子数十年的眼睛,我再没有力气分辨他的情绪,更分辨不出那点朦胧和水意来自谁的双眸,我永远得不到印证……”

      “我从未想过我们会再次相遇,正如我从未想过死亡都难以让我从命运中解脱,我没想过会再睁开眼睛,再看到我已经长大的克莉丝,我的女儿……”

      “我引以为傲的大脑封闭术在那一刻分崩离析,在透过他那双我早已认不出的眼睛看到他的记忆时,我也将我的记忆完全暴露,我的记忆里有什么,无聊又可悲的人生,可笑又残忍的命运,一次次偶然推动达到的结局……再经历一遍又如何,这些都早已不能让我的情绪有任何的波澜……”

      “我早该知道,我不应该对我们之间再有任何的幻想,我们之间的连接早已结束在那个雨夜,结束在我们第一次将魔杖举向彼此的瞬间,结束在我们开始怀疑,放弃彼此的某个时刻,我的爱人也早已经死亡,死在我离开后的某一年里,某个他选择忘记我的时刻,选择毫不犹豫把和我有关的记忆摒弃的时刻,我竟然还奢求过永生录魔咒语的实现,那对他本就一文不值,就如我的存在一样……”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值得我崩溃痛哭的了,再也没有了……”

      “请让我再次咒怨命运,原来不单单生命是这场赌注的代价……”

      ……

      很多年后,当一切回归平静,第二次巫师战争结束,我才得以知道母亲那闭门不出的三天里,究竟因为什么在难以压抑情绪,又在难得的一次外放情绪时,写下了哪些文字。

      可惜她那时早已离开,而我也仍然不知道,若是有幸拥有时间转换器,回到五年级的暑假,面对她再也没有一点情绪波澜连悲哀都看不出的眼睛,又能用什么话安慰她。

      那一年的学期末,我没有再回到霍格沃茨,在庄园里了解到了外面发生的一切。

      母亲解除了庄园外围对于信件的封闭,整个魔法界的猫头鹰得以知晓一个全新的送信终点,这也让我收取信件方便了很多,不至于像上个暑假一样,拜托我的小猫头鹰辛苦地担当我和朋友们之间唯一的信使。

      庄园很快就迎来了数不清的猫头鹰,苏苏不得不征求母亲的同意,让一只本该装作自己不存在的小精灵担任空闲很久的信使职务,照看猫头鹰棚,避免它们的到来让庄园的正常生活被扰乱。

      母亲平静的生活因为络绎不绝的信件变得忙碌,她少了许多在玫瑰花园中消磨时光的空闲,大部分时间在书房里处理信件,或是彻夜翻动窝在藏书室里继续她未完成的魔法研究。

      她刻意在聊天中回避有关的话题,也并不打算告诉我信件来自谁,又涵盖哪些内容,我也识趣地并不会多问,只是偶尔在苏苏替她整理信件时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家徽。

      信件中也有极少一部分来自我的朋友们,金妮写信说他们一切都好,正在校医院养伤顺便帮韦斯莱夫人问问我有没有兴趣暑假去他们家住上一周,哈利用了很长的篇幅感谢我救了他的教父,赫敏试图和我探讨魔法部的做法和未来的局势,最后落笔于结果未知的OWLs考试,甚至卢娜也给我寄上了最新一期《唱唱反调》。

      我津津有味地看信回信,偶尔兴致勃勃地跟母亲介绍着我的朋友们。

      在她解除庄园限制的第三天,我看到一封有着魔法部标志的信被埋在其中,同日,邓布利多教授再次造访威尔维特庄园。

      他们默契地避开我,聊了整个下午,两个人神色都并不轻松,只是在看到我时又恢复往日云淡风轻的笑容。

      次日,福吉部长在一次简要声明中确认了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返回了这个国家并再次展开活动,提醒巫师们提高警惕;《星期天预言家日报》的头版隐晦地讲述了神秘事务司和魔法部被闯入的事故,恢复了邓布利多教授的全部职务。

      正式的版面上只字未提母亲也曾在魔法部现身的事实,但这并不影响能够敏锐察觉时局变化的巫师在魔法生物管理与控制司微不足道的版面上发现端倪:

      他们如往常一样制作猫头鹰去向地图统计,时隔三十余年,又一次在地图外设置了并不起眼的未知地址,魔法部并未为他们一一署名,也更不会明晃晃地把威尔维特写在其中,只是知情者很快便意识到,设置未知地址的举动,最早可以追溯到1950年前后——那位夫人高调离开霍格沃茨的日子,而那时,那个未知的地址正是几个世纪来一直带着神秘面纱的威尔维特庄园。

      这或许就是母亲和邓布利多教授谈话内容中的一项,以及魔法部在信件中和母亲达成的共识,以怎样的方式向整个巫师界宣告威尔维特依然存在。

      我直到又一学期开学才后知后觉她这么做的原因:知道我身世的人仍然占很小一部分,在这其中大多对我抱有好感,少数因为我姓氏之后的母亲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我仍然能过着平凡六年级巫师的生活,而不至于像德拉科那样,因为有一个入狱的食死徒父亲而在巫师界的地位一落千丈,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暑假的大部分日程被母亲亲自教授的课程占据,有了魔法部的意外,她明显对我逞强的表现和过于舍己为人的牺牲精神不满,于是在教授我咒语时一改往日对我近乎百依百顺的态度,会在我难以达成某个咒语的效果时,用最温和的语气让我多练上几十遍,用她的话来说,总要做到梦游时也能不假思索地挥舞魔杖。

      满满当当的假期版黑魔法防御课和魔咒课,穿插着基于《预言家日报》的时局分析以及朋友们的来信,这应该算得上我有生以来最忙碌的一个夏天了。

      开学前的最后一周,邓布利多教授再一次造访了庄园,我发誓听到苏苏咬牙切齿地又骂了一句。

      “克莉丝,看起来你度过了又一个不错的暑假,”他看起来风尘仆仆,却依然轻松又愉快地跟我打了招呼,“外面乱得一团糟,这里的安静真是太难得了。”

      “母亲有几天也忙得抬不起头来,或许只有我在过清闲的暑假,”我耸耸肩,给他倒了杯红茶。

      “你们都还是孩子,在我们这些老骨头还能动的时候,没必要让你们跟着担惊受怕……”他笑着接过茶杯,露出了一直掩盖在衣袖下的手,既干枯又焦黑,好像被烧干了一样。

      “教授,您的手……”

      “啊,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小心……”

      “阿不思,”母亲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她神色严肃,眼睛注视着邓布利多教授那只受伤的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或许我该早点来找你?不至于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再早多久都没有用,很遗憾,我无能为力,”她小心翼翼托起那只手,魔杖微微挥舞,银色的雾气从杖尖而出,却在触及那只手时,瞬间化作黑雾,转而攻击咒语的发出者,她没有躲开,却被邓布利多教授一个铁甲护身挡开。

      “维多利亚,你没必要试图弥补所有事,”他收回魔杖,“何况这是我们都曾设想过的一种结局,总会在某个时刻到来。”

      她苦笑一声,耳边的头发遮盖了眼中的神色,“因为什么?我可以问问吗,以你的理智,总不该是没注意到那上面的黑魔法吧。”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霍格沃茨那面能照出人心最渴望事情的镜子,我的答案和那时一样。”

      “那算是值得吗?”她微微抬头,像是个仍然在霍格沃茨最真心求学的学生,满眼憧憬地希望从老师的眼中找到答案。

      “值得,”老师慢慢开口,“只可惜这让我少了很多的时间,说到这个,上次我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维多利亚?”

      “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准确的答复,阿不思,或许某一刻我会同意,只是为了帮你,只是为了霍格沃茨,当然,也为了我的心愿……”

      “那就足够了,谢谢你,维多利亚。”

      我不解地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他们仿若忘记了我的存在,没有像往常一样回避我,而那个时候的我也从没有意识到那个诅咒因何而来,又会为他们带来些什么影响,他们又是如何在两三句话里告知了彼此自己定下的结局。

      我当时能够深刻体会到的,无非是两个世间最强大的,于我而言,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出现就会让人不自觉心安的巫师,那一天难得展现出了疲惫和悲伤,却又若无其事地掩盖过去,主动拥抱命运的降临。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邓布利多教授留下来吃了午饭,苏苏极不情愿但还是遵从母亲的命令拿出了酒窖里最好的酒,他们一杯一杯敬祝彼此,聊着几十年前的往事。

      “我想那些记忆也应该给克莉丝看看,你们两个还都在霍格沃茨的时候。”

      “我以为克莉丝已经足够了解我年轻时的故事。”

      “主观情感总会影响对事情的描述,多方的视角能还原事情最真实的模样,总要留下一个孩子知道当年发生的一切。”

      “若我们以后有一天不存在,连我们的魔法都会消失,何况那虚无缥缈又无用的记忆呢,”她喝掉最后一杯酒,在我祈求的目光和教授的坚持下无奈允诺,“好吧,只要别让我再看到就好,只要你也不再需要那些记忆。”

      “这看起来像个同意,那么,克莉丝,开学后我会找时间邀请你来我的办公室取些记忆,希望我们到时候都不至于过于忙碌,”邓布利多教授继续说道,“说起新学期,我费了很大的心思邀请霍拉斯回到霍格沃茨,继续他的老本行。”

      “这倒是个新鲜事,院长在这个时候竟然不选择和我一样,找个安静的地方,避免被卷入风波中。”

      “他仍然有很多顾虑,在看到克莉丝后大概率会加重焦虑,不知道你是否介意带封信给他?”

      维多利亚点了点头,“当然,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么,就这样,感谢你的款待,”邓布利多教授站起身告别,“愿我们都能如愿,维多利亚。”

      “希望我们都能如愿,”她跟着起身送客,郑重开口,“无论如何,谢谢你,阿不思,谢谢你做的一切,对我,对克莉丝。”

      “保重,维多利亚。”

      母亲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主人,您要保证有些底线不能逾越,”苏苏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仍然建议您不要信任任何人,不要忘记曾经家族的灾难。”

      “不用担心,苏苏,”她回过头温和地安抚道,“阿不思不会再来了,也不会有人再来了。”

      我跟着诧异地抬头,却被她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毕竟魔法部一团糟,阿不思要忙着和魔法部长商量霍格沃茨的安全措施,你也一样,克莉丝,记得我教给你的咒语,至少别再像上次那样狼狈了,我总不能每次都能及时出现,你要学会保护好自己,再去保护你身边的人……”

      这句话让她的神色黯淡了些,我不知道她想起了些什么,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收拾回学校的东西时,我终于拿出一整个暑假都没有再翻动的日记,魔法部一行并没有让它显现出新的字迹,对此我倒觉得是威尔维特庄园限制了日记的魔法。

      母亲在夏天看到日记时第一次在我面前沉下脸,她像是抗拒一般,近乎苛责地希望我不要让她再看到日记,我在她眼中看出了挣扎和痛苦,某些我说不上来的,自她苏醒后坚持的名为信念和希望的东西在那三天崩塌碎落,而那之后,日记的魔法像是被压制住,最后两个空闲的日期甚至都不再显现。

      我们又一次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告别,她拥抱我,像是害怕永远失去我一般。

      坐在霍格沃茨特快上,我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身影,只想着她最后留给我的一句话,“克莉丝,我知道很难阻止你去寻找真相,但我希望,在你看到之后的日记时,记得把里面的一切都当作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当作一些和你从来没有关系的人身上发生的故事。”

      ……

      我像往年一样随意找了个包厢坐下,却第一次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德拉科在看到我后率先走了进来,我们还没来得及打个招呼寒暄几句,一个接一个我熟悉或不熟悉的斯莱特林小巫师敲响了车厢的窗户,聊些有关天气或者衣着的毫无营养的话题。

      在第七个不速之客离开包厢后,我忍无可忍地在车窗玻璃上加了个混淆咒,内心庆幸母亲日夜教导的咒语能用在各个方面,没好气地开口,“早知道我该拒绝让你和我坐在一起,我只想找个时间安安静静看看书……”

      “你以为他们是找我的吗,克莉丝,”德拉科同样语气不善,“你没看出他们的共同点吗?”

      “都是我们学院的……他们又不可能来找我,去年乌姆里奇在课上嘲讽我并不有名的姓氏时,他们就已经对我失去了兴趣。”

      “你这个暑假真的是在威尔维特庄园度过的吗?”他狐疑地看着我,“你难道不知道有多少人试图联系你的母亲,这些,很明显是那些受家族之托从你这里探口风的。”

      “我只知道一整个暑假,庄园里每天都有不下十只猫头鹰飞来飞去,至于他们来自谁,带来了什么信件,母亲不说,我也不问。”我摊了摊手。

      “你真是心大。”他不满地撇撇嘴。

      “怎么,你也希望从我这儿得到些消息?”

      “不,我对此不抱希望。”

      我向前探了探身,“那我可以从你这儿知道些什么吗,马尔福夫人应该会跟你说吧,我母亲都在给谁写信,又说了些什么?”

      “还以为你满不在乎呢,”他靠在椅背上,“别想了,什么都没有,她比你难懂得多,母亲说了,一个看不出立场的威尔维特,让人捉摸不透更拒绝了所有的邀约,只不过总还留给人遐想和希望……”

      我叹了口气,目光回到日记上,我也逐渐看不透她,哪怕我了解她的过往和人生,哪怕我们是母女,倒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在她和邓布利多教授的对话中,我能听出她有自己的计划和心愿,只是,她并不打算全盘托出。

      或许在她的这次计划中,我的位置并不重要,她尽全力让我的生活如往常般平静,那我能做的就是尽量不给她添乱,继续去探寻日记里的秘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护我自己,保护我的朋友。

      车程过半时,我在走廊里遇到了正在巡逻的赫敏,我们简单打了个招呼,交换了下彼此的OWLs成绩以及他们在博金博克遇到德拉科,进而聊到哈利关于德拉科加入了食死徒的猜测,我半信半疑,在这一点上我和赫敏持相同的意见,至少我没看出来他有什么和往常不同。

      我们的话题被一位穿着天鹅绒长袍的老先生打断,他的动作因为并不匀称的身形变得摇摇晃晃,经过我们身边时笑着点头,在看到我的眼睛时顿了顿,而后笑得更灿烂了些,“啊,你一定是……威尔维特小姐……请原谅,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这么称呼你?”

      我马上意识到眼前的老人就是邓布利多教授提到的斯莱特林老院长,斯拉格霍恩教授,“请叫我克里斯蒂娜吧,教授,这个名字我用的更久一些。”

      “当然,当然,可爱的克莉丝,”他上下打量着我,啧啧称奇,“我本想托人邀请你到我的包厢一起用午餐的,但那个帮我送信的孩子很明显没有尽职,她竟然说没有找到你,还有谁能有这一头显眼的银发呢,你和你的母亲很像,但眼睛……”

      “很多人说我有我父亲的眼睛,”我接着他的话说下去,“请原谅,教授,我在包厢外用了个小咒语,避免被人找到,很遗憾未能参加您的邀约。”

      “没关系,哦,果然又是一个天才的小巫师,和你的母亲一样,你要知道,我在霍格沃茨快二十年了,从未见过像她那样的天才,前所未有,就好像一切和魔法相关的东西都融在她的血液里……”他恭维道,又压低了声音顿了顿,“但你不仅有你父亲的眼睛,克莉丝,尽管我们现在要尽量不去谈论,我不知道阿不思有没有提到过,你更像你的父亲,时间过的真快啊,看见你,不免让我想到当年他们两个还都在霍格沃茨时,整个霍格沃茨最般配的一对,只是可惜……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向了难以回头的路……”

      “我想我们确实该换个话题,教授,”我笑着打断了他,“再次感谢您的邀约,教授。”

      “当然,克莉丝,答应我,下次一定要参加我的课后活动,你要跟我讲讲你的母亲,我现在可是一点都看不清她了……”他这么说着,又颇敷衍地跟赫敏也打了个招呼,连名字都没有问,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这大概是第一位知道你的身世还毫不畏惧的巫师了吧,”赫敏在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后跟我小声说道。

      “母亲写了封信,或许这封信让他觉得自己有了名为威尔维特的免死金牌,”我回答道,“不过母亲的日记里说的没错,我真的感觉自己像个收藏品被他待价而沽。”

      “哈利也很明显在他的收藏品名单上。”

      “你也会在的,你是我们这一年最优秀的巫师。”

      “那我们该庆幸自己还有价值吗?”

      “我们该庆幸斯拉格霍恩教授让我们还能在霍格沃茨体验到平淡和乐趣,以及足够惊艳的点心,”我歪歪头故作轻松,“他可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畏惧,你我都清楚,我们的安静日子不多了……”

      只是长辈们(无论是邓布利多教授、魔法部、凤凰社还是母亲)还在强撑着,尽量不要让巫师界弥漫的、没有硝烟的战争影响到我们。

      日记仍然没有显现字迹,日期恢复在空白的页面上闪烁,却像是有思想一般,抗拒着最后两段记忆的浮现,在我得以看到最终的记忆前,我先收到了邓布利多教授暑假答应留给我的记忆。

      金妮做了这次的信使,她在圣诞节前的最后一节草药课后带给了我一封信,上面是邓布利多教授的熟悉的字迹:

      亲爱的克莉丝,请在周六晚上前往校长办公室,希望这不会扰乱你的周末安排。

      我如约前往,在办公桌上看到了盛放着记忆的精致银器,里面的雾气像发丝一般细密。

      “克莉丝,请原谅我这么晚才抽出时间,那天和维多利亚聊过往事后,我意识到有些记忆也该告诉哈利,”他拿起了其中的几个银器,倒在了冥想盆中,“不过那是属于他的课程,我们之间的任务要轻松得多。”

      他轻轻搅动冥想盆中液体,它们在盆里慢慢地旋转起来,发出淡淡的微光,既不像液体,也不像气体,带着我们回到几十年前。

      前两段记忆分别是邓布利多教授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一个在孤儿院,一个在伦敦的三层小楼,相似又不同,他们都有着同龄人里过于出众的面孔,瘦弱而纤长的身形,只不过汤姆里德尔带着警惕和迟疑,维多利亚永远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却难掩眼中的恐惧和憧憬。

      之后,又以一个坐在礼堂最前端的长桌的角度看着他们被分到斯莱特林,穿着二手的长袍安静而又格格不入地观察着这个陌生却属于他们的世界。

      “他们之间差了三年,时间让我模糊对于细节的把握,我直到很久之后才意识到他们有多像彼此,”邓布利多教授看着维多利亚抱着书籍走向图书馆,“强大的天赋,未知而足够骄傲的身世,敏感而没有安全感的性格……”

      记忆再次变换,眼前的场景如同墨水一般冲散又重聚,一次次变换成霍格沃茨的走廊、礼堂以及黑湖湖畔,年轻的邓布利多教授总是关注着还是学生的汤姆里德尔,而后者在教授面前谦逊有礼,温文尔雅。

      他解释道,“那几年的霍格沃茨并不太平,我不知道维多利亚的日记里有没有提起过除桃金娘外的其他恶性事件,尽管没有直接证据,但我从很多学生的态度察觉出里德尔在这些事情中占据的重要角色,他在学校的几年,笼络了一群死心塌地的簇拥,他们在霍格沃茨形成了一种黑暗势力,他们成分复杂,野心家想沾些微风,弱者为寻求庇护,还有生性残忍者,被一个能教他们更高形式残忍的领袖所吸引,换句话说,他们是食死徒的前身,有的在离开霍格沃茨后成为了第一批食死徒……”

      “而在观察他们的同时,我很意外地发现在我没有注意到的某一天里,维多利亚开始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记忆里的场景跟着变化,最后停留在图书馆并不起眼的角落,维多利亚翻动着一本厚重的古书,自动记述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刷刷地记录着,而里德尔熟练地绕过书架找到她,坐在她的身边。

      维多利亚也完全没有被打扰,像是早就知道他的到来,直到他扫了几眼她的笔记,指出些纰漏,她才从书籍里抬起头,近乎撒娇地一般倒在他的怀里,像是在抱怨他的吹毛求疵,而他则再自然不过地揽住她,露出了难得真心的笑容。

      “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汤姆对待维多利亚和对待他身边其他人的态度截然不同,而维多利亚,我想你也知道她对外表现出来的温和和疏远,汤姆确实很有手段,用利益和唯一例外的态度让她能够放下警惕,”邓布利多教授说道,“其他的教授们都觉得这两个人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会在未来的日子里携手占据魔法界的一席之地,霍拉斯尤其这么认为,事实是,他们确实做到了……”

      “只是,这大概绝不是斯拉格霍恩教授期盼中的地位……”我跟着苦笑道。

      记忆再次重聚,最后停留在一间我颇为熟悉的房间,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办公室,它如同这学期的每一次鼻涕虫俱乐部一般被施展了扩充咒:

      天花板和墙壁上挂着翠绿,深红和金色的帷幔,天花板中央挂着的水晶灯闪烁着,灯里有真的小精灵在闪烁,远处传来响亮的、听起来用曼陀铃伴奏的歌声,几个谈兴正浓的老男巫头上笼罩着烟斗的青雾,家养小精灵拖着沉甸甸的银盘,看上去就像是漫游的桌子。

      “这段记忆大概会让你提前知道了霍拉斯的圣诞晚宴,希望你不会因此对它丧失兴趣。”

      “这只会让我更加期待这场盛会。”

      年轻的斯拉格霍恩教授还有一头浓密光泽的黄色头发,他的身边簇拥着不少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孩以及看起来已经事业有成的毕业生,在他们其中,我一眼就能认出里德尔,他的面孔最英俊,姿态也最轻松,而他身边的霍格沃茨学生不自觉地将他奉为最中间的位置,微妙地和斯拉格霍恩教授一同成为了人群的焦点。

      他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倾听着斯拉格霍恩教授吹嘘着毕业生的功绩,只在合适的时机恭维几句,大概眼前的毕业生过于年轻,又或者魁地奇队长,报社记者的身份不足以让他有兴趣,他的目光偶尔会穿过人群,聚焦在另一边在女士们的对话中安静倾听的少女。

      我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同样让人惊艳的维多利亚,一袭低调的黑色长裙,站在艾琳的身边,那是个能让她不用主动社交的完美位置。

      “我差点忘了,汤姆,你该让几位先生认识下维多利亚,”斯拉格霍恩教授同样注意到他的几次分神,他也很清楚该用什么方法让他的得意门生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对话上。

      “那我们或许会失去平安夜在槲寄生下独处的时光,”里德尔笑着拒绝。

      “我的建议,汤姆,维多利亚总不能永远躲在弗里小姐的身后,你们之后不知道要携手参加多少个晚宴。”斯拉格霍恩教授默许地开了句玩笑,“当然,这一切建立在,她会是你身边的那个人……”

      “她会是的,”里德尔难得打断了一次教授的谈话,“她一直很擅长学习。”

      “但也要看她是否愿意学,威尔维特小姐有着自己的一套原则,可不是那么好说动的,大概是整个斯莱特林最……”他身边的一个棕色头发的男孩跟着附和道,却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把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们并没有就这个话题有更深入的讨论,斯拉格霍恩很快就忘记了自己提起的有关这对霍格沃茨知名情侣的话题,转而聊起不久前古灵阁的骚乱。

      不远处的威尔维特小姐转而和年轻的邓布利多聊些什么,后知后觉一直自己身上的目光,对上来者的眼眸后弯了弯嘴角,这是她那温和面具下最真切的笑容。

      而这样的真切我在之前的片段中看到过许多,无论属于他们两个中的谁,那都是面具之下独属于彼此的真切。

      而最后一段记忆属于邓布利多教授记忆中的威尔维特教授,彼时仍然年轻但已经挽起长发的维多利亚已经学会了在社交场合上游刃有余,日后那位年轻夫人在宴会上温柔而疏离的影子已经初见雏形。

      她毫无疑问是整场宴会上最耀眼的,有缠着她送礼物的的霍格沃茨小巫师,有试图和她搭上话的年轻男巫,以及试图和她进行黑魔法防御咒语的魔法部傲罗,数不清的记者举着相机对准她,她在闪光灯中镇定自如,尽管我知道她的内心仍然厌倦这样的喧嚣,但她会保持最温和的微笑,因为她的形象将会随着《预言家日报》传遍整个魔法界。

      记忆到此结束,我们回到了邓布利多教授的办公室。

      “我想,您让我看到这些记忆的理由并不只是希望这些记忆被人遗忘吧,这些记忆看起来并不重要。”我问道,“除了能看出他们曾经真的是令人艳羡的情侣,他们之间真实存在的感情?”

      “这就是我希望你看到的,克莉丝,我希望你记住他们之间真实存在的感情。”邓布利多教授那双锐利的蓝色眼睛注视着我,“那是维多利亚和汤姆都渐渐忘记,或者说已经被他们狠心的事实,我们也都曾经忽略了……”

      我皱了皱眉,这些记忆正如维多利亚所说,和他们的感情一般像泡沫一般虚无缥缈,一碰就碎,真实又能怎么样,永远熬不过利益的分歧和注定的结局,如同威尔维特教授头衔上的光芒一般,随着他们之间的羁绊被一次次磨灭,最后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不值一提。

      “可是,我不理解,这有什么必要?或许那些感情真实存在,可您也评价过他们是两棵稻草,会在某一刻湮灭,而我……”我有些茫然,“我也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是个悲剧,因为他们的利益总有一天崩塌,而那上面的感情就算再真切也不值一提……”

      “我记得我们之前提过,维多利亚的日记绝非一个简单的本子,而是一个强大的魔法容器,而最重要的,那上面绝非一个人的手笔。”

      “您的意思是,另一个人是他吗?”

      我的脑海里仍然一团乱麻,胡乱想起些永生录的魔法,苏苏透露的只言片语,庄园内消失的血月,以及没有被岁月染上痕迹的母亲,一切的一切指引着我猜测她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的事实,难道永生录的魔法已经实现,让她逃离了死神的掌控?

      某些细小的线索冒了个头,又被其他更纷杂的想法按了下去。

      “不可能……”我喃喃自语。

      母亲说他忘记了很多事情,她那三天的沉寂和看到日记后的抗拒让我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如果一切得以实现,永生录得以因为他们的爱情实现,她怎么会产生抗拒的情绪。

      或许母亲之前也猜测过是什么让她重生,可惜在那天之后,她印证了些什么,让这个猜测变得可悲又可笑。

      “没关系,克莉丝,”邓布利多教授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

      “你还有很多时间去找到真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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