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并不愉快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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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并不愉快的故事
看着阿加雷斯一脸失落的样子，眼中甚至有着不容忽视的悲哀，一般正常人的话应该觉得同情，甚至上前给他一点安慰，可兰却并不觉得这样是理所当然。
并不是他冷血无情，就算是魔族也不敢说自己完全没有“情”存在，他只是觉得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事情也已经发生了，那便是自己的责任，敢做等敢当是一个成年人必备的责任感，如果连自己做出的决定都感到后悔，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那么这个人也完全不值得自己同情。
阿加雷斯是魔界的公爵，是地狱七君主之一，自己的同情对这样的男人来说，完全不具备原有的作用，那只是羞辱对方的手段，只会让他更加的愤怒。
自己并不想做他转移痛苦的借口，更不想像伪君子一样假惺惺的施予完全没有必要的怜悯。
所以兰只是冷冷的看着，听着，感觉着，然后对自己说：看呐，就这是用情太深的下场。要是哪一天我也陷入了这样的境地，我能比他坚强么？我能从这样的困境里走出来么？
他不停的问着自己，思绪一下飘的很远，他有点不敢想象自己情到深处却无法得到时的痛苦和可能的不择手段的谋夺。要是到了那样的境地，他能淡定从容的面对一切，然后微笑着走开么？要是他爱的人并不爱他，他能够潇洒自如，风度依旧，哪怕是心口不一的送上一句祝福么？
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呐喊：不！休想！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他知道那并不是幻觉，而是自己发出心底的真识。他不是圣母，有着悲天悯人的伟大情操和宽阔胸怀，他只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低下混血儿，心底潜藏着魔族的自私和人类的卑劣，并用平淡的表情去掩盖一切。
他可以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于是，法师笑了，带着三分嘲讽三分恶意三分叹息和一分难以觉察的关怀，他听到自己冷漠到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敲击着四周冷冰冰的空气，冰珠一样的让人心寒，“后悔么？或者只是觉得还没有玩够？你真的爱他么？也许只是因为一时的好奇一时的冲动？或者只是一个向神挑衅打发无聊时间的游戏？看着圣洁的人在自己操控的爱欲下沉沦，变得眼中只有自己，一举一动都吸引了对方所有的视线，一言一行都强烈的影响对方的判断，这样是不是非常的有成就感？将光明染成黑暗，是所有魔族最喜欢的乐趣吧？那么，你从中得到快感了么？阿加雷斯……公爵阁下。”
尖锐的话语不留丝毫的情面，如针尖一样直刺别人的心脏，没有任何委婉的成份，让人痛不欲生的同时，也完全无法反驳。
阿加雷斯沉默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正确的。
他的初衷的确只是玩玩而已，只是如往常任何一次一样的见色起意，习惯了魔界游戏人生好聚好散的风气，在一开始就没有放入任何的真心。
一开始只是偶然一次回眸时的惊艳万分，只是被那张美丽又圣洁的脸刺激到了魔族最不堪的那一部分恶劣习性，于是玩笑似的追逐，越是得不到越是放不开，越是被拒绝就越挫越勇，把征服对方当成了一个体现自己魅力的考验，用虚伪的温柔体贴和关怀备至消磨着对方心灵上的壁垒，攻破了其心里最柔软的一部分。
他是成功了，他让那个俗世的天使为自己放下了身段。他抚摸过他那头柔软的白金色秀发，亲吻过他湖泊翡翠般的碧绿双瞳，看过他情难自禁时那倾城绝世的风姿，可那时候，自己有用心去体会一切么？有真真正正的放入感情么？
阿加雷斯不知道，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记得当时的心情，也许和以往的无数次一样，只是有着征服后的快感吧？
“你无法看清自己的心，你甚至早就忘了当时的那种感觉，是么？”
“……我似乎，完全无法反驳。”
“如果不是他自己选择了最决绝的下场，如果不是他特殊的身份，如果不是还没有完全尽兴，你也会像忘记以前的那些‘战利品’一样，连他的脸都记不起来不是么？如果他没有在那个时候使用锢魂法阵，你必然不会对他长情，也许一年，也许两年，当新鲜感不在，成就感也得到满足的时候，你就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他，留他一个人对面被抛弃的痛苦，面对自己不断衰老的容颜，也许在人生的最后，还能看到你依然如同当年一样年轻俊美的脸，还有你身边青春美丽的情人。这对他那样骄傲的天之娇子来说，才是最深重的打击吧。“
“我……”
“所以我敬佩他，他知道什么对自己来说才是最好的，他选择在感情最完满的时候结束这一切，让自己最美丽的瞬间成为永恒，然后用最决绝的手段让你忘不了他。恨也罢，爱也罢，戏弄也罢，他的确做不到了不是么？在你的心中留下痕迹，就算不能永远，不能长久，但好歹也是他活过爱过的证明。”
魔神公爵沉默了，他从未想过那样一个纯真的人会有这样的“心机”，他甚至不知道哪怕那时在他的身边，自己也从未了解过他，从不明白他的痛苦。
自己拥有永恒的生命，永远的年轻，所以从来不了解生命不过短短百年的人类的想法，不明白他们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坚持。
“如果我今天没有说这一番话，你永远也不会明白吧？身为人类的痛苦，知道了爱情滋味的痛苦。先爱上的，总是输的那一方，明明知道不能不能放任自己陷进去，却控制不了自己，于是爱了，痛了，伤了，累了，却停不下来，然后到真相揭晓的那一天，就只能走上无法回头的道路。这样的痛苦，你是不会了解的。”
“……难道，你经历过么？”
对法师的话一直默默聆听的魔神在思考了良久后，终于问出了自己心底的话，他不知道为什么在法师这样的年纪，却有着这样深刻的觉悟和悲伤。
只有亲身经历过这样绝望感情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这并不是一点伤春悲秋的文艺纤细就能体会的情感。
法师静了下来，因为发自心底的一番话而起伏的心情重归平淡，他悲哀的发现自己还是忘不了，发生在自己，或者说，是发生在自己母亲身上的一切。
狠狠的闭了闭眼，他觉得胸口有着一股无法发泄的浊气凝聚，它压抑着他的心胸，让他呼吸困难，甚至两眼酸涩，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说出来，这样的私事，他无法毫不介意的让别人知晓，可如果不说出来，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抑郁不止。
“不介意的话，说吧。”
阿加雷斯似乎是觉察到了他的痛苦，不带一丝恶意的引导着他。
从他看到这个少年半魔的第一眼起，他就读出了他眼底深处的那抹悲伤。
“你们，真的想听么？这，并不是个愉快的故事，也许听完后，你们会没有原由的难受，得不到发泄，这样的话，你们也要听？”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如果说出来能让你心情好转的话。”
一直沉默不语的游侠轻轻的吐出一句话，他敏感的感觉到气氛的沉闷，他觉得如果不将话说开，只会让大家都难受。
所有人点头，就连向来迟钝的龙骑士都万分认真的点了头。
“好吧……”
法师并没有收回视线，他还是遥遥的望着神殿外黑暗的虚空，开始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以前，大概是二十多年前吧，大陆上出了个以美貌和强大实力闻名的女法师，她有着白金色的长发，碧绿色的双眼，美丽的脸如同尘世间的精灵，几乎见过她的人都会为她所倾倒。她和大陆上的所有种族都有着不同于一般的友谊，长年的游走在种族的夹缝中，不停的为种族矛盾调停，甚至连精灵王也将她视为挚友。”
“那就是，我的母亲。”
“母亲的出身已经没有人知道，也许除了她自己之外，她并不想将这些私事透露给别的任何人，外界只知道她是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出现的，师承自何人也没有人知道，只是公认是某个早已隐居的法圣级人物。”
“母亲并不是个高傲的人，她总是平易近人，所以得到了很多人的喜爱，可是也她同时也对所有人若即若离，从来不和任何人过分亲近，所以没有人得到她的爱情。”
“直到，她在旅行的途中遇到一个有着一头黑发的俊美吟游诗人。”
“吟游诗人是整个大陆上最浪漫的人，他们用自己的歌声、乐曲、俊美的外表和惊人的才华俘虏了万千的女性，而母亲，也成为了万万千千中的一个。”
“她从未得到过如此的关怀和无私的爱，那个男人以自己所有的体贴和温柔来对待她，将她视为了心中的明珠，那时的她，那是她自出生以来，也许是这一生里最幸福的时候。”
“她恋爱了，她几乎疯狂的爱上了那个男人，那个有着温暖手掌和温柔笑容的男人。”
“之后，顺理成章，她和那个男人有了进一步的关系，并且在之后怀了身孕。她的母性得到了充分的表现，她每天盼着肚子里的孩子出世，那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孩子呢？是像她，还是像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在这一段时间里，吟游诗人对她关怀备至，和她一样期待着孩子的降世。”
“九个多月后，生下来的是个有着他的黑发和她的绿眼的男孩，和吟游诗人如出一辙的五官让母亲欣喜若狂，她几乎想让全世界知道她的幸福，她给孩子取名塞连，那是一种有着优美歌喉和出色音乐天赋的精灵的名字，那就是我的兄长。”
“可就在这时，她得知了自己孩子的父亲，自己所爱的人的真正身份。他是这个大陆上某个帝国的王子，王位的第一继承人，吟游诗人只是他厌烦了王宫生活时的调剂，在孩子满月的时候，他就向母亲表明了一切，他回去了自己所属的地方，只是留下了一个承诺，说三年之内就来接她们母子。”
“母亲日复一日的等，一直殷殷的期盼了三年，等来的却是他迎娶别国公主的结婚典礼。”
“绝望的母亲于是离开了那个曾经给她所有幸福的地方，带着孩子远走大陆的另一端，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直到，她遇到另一对父子。”
“英俊成熟风度翩翩的父亲，年轻开朗如同太阳般的儿子，他们有着所有男人所嫉妒的优秀和人品，他们的追求让母亲几乎崩溃，她无法再一次的接受爱情，那是让她痛苦的东西，每次看到儿子的脸，她就会想到那个曾经深爱的人最沉重的背叛，于是她逃了，在大陆的每个角落逃避着那让她窒息的情感。”
“可是没有用，那对父子一直紧追不舍，将她的逃避视为无法理解，他们无法想象会有女人拒绝他们的爱情，甚至在某一次追逐后将她禁锢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在那里，母亲生下了一个和她长的十分相似的男孩，那是我的第二个兄长，她甚至痛苦的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孩子的亲生之父。”
“母亲痛苦不堪，她觉得自己会死，她无法面对那个她根本不想要的孩子，就抓住了一个机会，带着长子逃了。”
“她也想过要不要带着第二个孩子一起走，却迫于自己的恨意硬是狠下心肠撇下了那个无辜的孩子。”
“可是事情没完，那对父子依旧紧追不舍，母亲的逃亡万分辛苦，甚至一度坚持不下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遇到了我的父亲，一个被封印了魔力的魔族。”
“也许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爱情，只是一种互相利用的交易，他帮助母亲躲过那对父子的追逐，而母亲给他一个在人间界的混血血脉。”
“从我父亲的口中，母亲得知了那对父子的身份，红衣枢机大主教，也是教廷内定的下任教皇陛下，以及下下任的教皇。”
“多么讽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遇上身份显赫的大人物，和她完全不在同一水平上的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在完全没有公平的基础下，她一开始就是处于弱势的身份，这样的区别，又怎么可能得到公平的对待。”
“母亲终于彻底的绝望了，她的身体越来越差，精神也开始不济。我出生的时候，我的父亲身上的封印已经差不多全部解开，他也如同最初的那个王子一样，毫无留恋的离开了，大概是回魔界了吧，我是由大哥带大的。”
“我七岁那年，那个曾经的吟游诗人王子早已经是帝国之王，他和他的妻子膝下没有孩子，于是想到了那个在外所生的私生子，他强硬的带走了大哥，不顾母亲的哀求。”
“经受了这样的打击，母亲终于病倒了，她恨自己的一生太过无力，恨自己的美丽引来外人别有所图的觊觎，没有人是真正的爱她，而她的爱情却是那样的不顾一切飞蛾扑火。”
“母亲死的时候，我的父亲出现了一次，我让他封印了我身上属于魔族的那一半血脉，我不希望自己也像他一般的冷酷无情，完全的不顾别人的感情。虽然母亲总是在口头上满不在乎，但我知道，她其实渴望有人能够安慰她，她也想要有再爱一次的勇气，可是那对父子没有给她这个希望，我的父亲更是彻底的粉碎了她最后的梦。”
“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我不想像母亲一样总是受到伤害，也不想像那个男人一样视别人如无物！”
“为什么他们要生下我呢？明明不是必须！明明没有必要！我的存在其实只是个错误吧！”
将头埋进了自己的膝中，法师无力的喘息，将内心的不甘一股脑倒出来后，他觉得胸口不再压抑，可是被曾经母亲的悲伤所主宰的思绪却怎么也无法向好的一面转化。
“你，没有去找过你的两个兄长么？”
“想过，可是大哥早在三年前就不知所踪，他被带回去的时候已经十四岁，我想他必然不会稀罕那个王子的地位，至于二哥……我们都没有见过他，他一直被那对父子，现在的教皇陛下和红衣枢机大主教教养在教皇宫里，可不是随便能够见面的。他其实最无辜，不知道上一辈的情感纠葛，我也不想让这些影响他的人生。我有时在想，也许有天能够遇到大哥吧……”
“一定能见面的。”红发龙骑士站了起来，走到法师身边拍了拍他纤弱的肩膀。
法师的身体僵了一下，终于还是放软了姿态，“我一直这么相信着，总有一天，一定能够遇到大哥。”
“我们会帮你的。”
游侠总算说了句短句，还是非常感性的发言。
如果不是气氛不适合，龙宝宝和狂战士真的非常想要吐槽：这丫话痨的居然还有这么人模人样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并不愉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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