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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自诛己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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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沙拉尔木送走了托娅,在府里走了一圈,终于在池塘边的一块石头上找到苏赫。
“这段时间,布日朗有没有什么动静?”苏赫头也没有转地问。
“除了神女节那日早间,他去见了安和公主,其他没有异样。”
“继续给我盯着,我倒要看看他耍什么花招。”
“是,属下一定盯死了他。不过眼下有件事,要向您禀报。”
终于转过头,苏赫起身走到他身边:“说!”
见苏赫脸色恢复了正常,沙拉木尔说:“您一直要属下调查失踪女子的事,正如您所料和国师有关系,民间都传言是为大汗续命,因此,已经有很多归附我们的部落,开始异动。”
“你查到那些女子都被带到哪里去吗?”
“一开始都被关在大牢里,但后续就会有人来接收,之后去了哪里没人清楚,我也在查。国师所在府邸已经派人盯着,未见异动。所以,关押那些女人的地方,应该在别处。”
“继续查下去,不能对这样的行为再姑息,否则会有大祸。”
“是,属下明白。”
“下去吧!”
沙拉木尔俯首称是,说完转身离开。
躲在假山后的玄灵,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没想到,他一直防着布日朗,还调查着国师。
看来,只要留意苏赫身边的消息,她便能得到国师的相关信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她需要知道国师的更多信息,才能想到克制他的方法。
冷眼瞟过假山,苏赫大步朝府门走去,他知道玄灵在假山后,既然他想听就听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消息。现在他还做不到若无其事地面对他,所以,他需要出去冷静冷静。
苏赫走到门口,正好遇到来传旨的侍卫,原来是苏拉都尔让他进宫相见。
会因为什么?无暇细想,他翻身上马,挥鞭朝宫里奔驰而去。
到宫殿后,他被带到偏殿,见到苏拉都尔端坐在上,而大都尉克雅衾则站在左下首位置,两人正等着自己。
他走到苏拉都尔座前,俯身行礼。
“起来吧!”
抬眼看向父亲,苏赫有些忐忑,不知是否与他的婚事有关,毕竟之前朝臣间都在谣传,说苏拉都尔有意将大都尉的女儿嫁给他。
“不知父汗有何事,急着见儿臣。”
“你也知道,大都尉的女儿,琪琪格为了等你已经耽误到十八岁了,你要给人一个交代。”
在心里叹了口气,苏赫心想果然为了此事,他看向苏拉都尔诚恳地说:“父汗,我不能娶她。”
之前为了避开与巴檀王爷的女儿结亲,他才利用玄灵,在城里散布自己好男风的谣言。毕竟那人不是轻易能得罪的,而且巴檀王爷势力庞大,却对苏拉都尔不甚满意,这样的亲如何能结?
只是没想到,躲过了巴檀,却没能躲过眼前的大都尉吗?
“为何?”苏拉都尔眼神犀利地看着眼前这个他颇为满意的儿子。
“只因眼下,各部还未完全归顺,而且现在与大嬴的关系微妙,不知是否会重燃战火,还有日前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女人失踪案,都传说是我们皇族所为,因此尽失民心,在此内忧外患之时,我不能成婚,未免耽误了琪琪格,还是另觅良人吧!”
他心里清楚,父汗是想用他和琪琪格的婚事,拉拢大都尉,是为他招揽贤士,但这位大都尉本来立场就不明朗,连苏拉都尔的面子都可以不顾及,何况他。
一桩儿女婚事,在他眼中又会有多少分量?索性,以退为进探探他的口风。
“都是借口吧!老臣听闻,大皇子不是不愿成婚,只是不愿意和女子成婚。都说大皇子喜好男风,现在府上就藏着个小道士,到哪里都随身带着,城里的百姓见了都窃窃私语,我绰耶部皇子竟然行为如此荒谬,日后要如何让其他部族心服口服?你可想过?”
“哦!不知大都尉从哪里听来的流言,无凭无据便直接闹到父汗跟前,是为何?”
苏赫虽然内心慌乱,却还能稳住情绪,毕竟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对玄灵是怎样的想法,他感觉无措,纠结。偏偏大都尉克雅衾在此时,揪着这件事情不放。
“没什么,不过为我绰耶部今后的前途担忧罢了!毕竟如果出现一个爱好男风的掌权者,代表什么?那是诅咒,是萨满对无知行为的严惩,最终必将祸及所有人,所以,这样的人,没有资格掌管绰耶部。”
听克雅衾义正言辞的指控,苏赫内心的慌乱反而渐渐平息下来。当他被克雅衾含沙射影地警告时,脑海里出现的是玄灵。
他听着克雅衾说的诅咒,天惩,竟觉得也许自己真的被下了咒,否则怎会如此反常,反常到,当他直面自己的真实欲望时,竟然不再咆哮愤怒,而是坦然。
但要他因此而放弃皇权吗?不,那不是他!
即便他明白了对玄灵的感情,但与权力相比,玄灵便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在他活着的二十四年里,感情算什么呢?现在不过是对玄灵的新鲜冲动占了上风,当热乎劲过去了,便什么都不剩了。他没有什么好彷徨的。
当他抬眼看向苏拉都尔时,眼中已没有了方才的矛盾纠结,“不知父汗准备如何?”
苏拉都尔起身,步下台阶,走到苏赫身前,拍着他的肩膀:“绰耶部需要的是能将所有部族凝聚起来的人,这个人要忠诚,勇敢,有像太阳般刺目的光芒,像雄鹰般强壮的翅膀和坚硬的利爪,他要有头狼那般让人信服的气势。所以,如果你想做这样的人,就要扫清障碍,接受琪琪格,她才是你必须也是必然要走的路。”
侧脸看向苏拉都尔,静默片刻,苏赫点点头,“是,儿臣知道如何做了!还是那句话,方才大都尉所言不过空穴来风,我自会将事情处理干净,届时在全城人的祝福下,娶琪琪格过门。”
“好,这才是做大事该有的态度。”苏拉都尔转过身看向克雅衾,“如何?大都尉满意吗?”
“只要大皇子清除了流言,老臣自是满意的。”
看着眼前满面春风的苏拉都尔和克雅衾,苏赫终于与过去的自己达成了和解,在勇敢切割掉自己感情的时刻,他终于看到了明朗的前路,那条他为之争斗多年的路,他必须为之清除绊脚石。
一路狂奔回到府邸,他快步进入内院,直冲着玄灵住的房间走去。在此期间,他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纠结,他甚至想好了要如何处置玄灵,似乎只要处理了他,所有隐秘的,让人不齿的感情便会就此烟消云散。
他还是原来的苏赫,他会毫无争议地带着绰耶部走向辉煌,而在此之前遇到的人和事都不值一提。
推开门,扫视屋内一圈,竟然没有见到人,他走出屋子,又去了书房,还是未见玄灵的影子,想到平日里,玄灵喜欢在花园里研究什么奇奇怪怪的阵法,他又疾步去到花园,还是没有人。
此时,他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大吼:“玄灵人呢?给我把他带过来。”
身后跟着的几个侍卫,见他脸色颇为不悦,立马应声分头去寻找小道士。
不一会,沙拉木尔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单膝跪倒在地,大喘着气说:“大皇子,方才那个小道士,说是要出去找女子失踪的线索,你之前说过他要出去不许拦着,所以,我派人跟着一起去了,只是没想到,没走多远,正好那些丢失女子的家人在街上纠结堵路,情况很是复杂,一个没留意,便失了小道士的踪影。到现在也未找到他。”
“什么?人弄丢了?”苏赫猛地起身,看沙拉木尔的眼神,恨不得将他剁了,“给我派人去找,掘地三尺也给我把人找出来,否则你们都给我提头来见。”
“是,属下这就带人接着找,一定把人找回来。”沙拉木尔郑重承诺,说完,朝院外跑去。
一把将手拍在石桌上,苏赫咬牙切齿地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丢了人!”
几乎是阖府上下的侍卫都派了出去,但直到子时依然没有找到人。
内院书房烛火幽暗,书桌上摊着一本翻开两三页的书,苏赫坐在椅子里,眼神看着跳动的火苗,神色冷峻。
从得知玄灵失踪后,他便一直呆在书房,眼前看到的都是他在书房亲吻玄灵的画面,一切好像就定格在眼前,不断挑战着他对权力的渴望。
此时,屋外响起脚步声,他抬眼望着门口,见进来的只有沙拉木尔,眼中不免有些失望。
“大皇子,派出去的人到现在依然未找到小道士,但找到了这个。”
说着,他从身后跟着的侍卫手里接过一把沾血的桃木剑,递给苏赫。
“属下记得,曾见过小道士在花园里拿着这个东西不断比划,所以,方才在城郊的桦树林里找到这个的时候,便带来给您认一认,是否是小道士的东西。”
苏赫起身走到他身前,拿过桃木剑,看到剑身有大量的血迹,而剑柄处则密密匝匝地捆满了红绳,且红绳最末端,是一个编成小蚱蜢形状的吊坠。
除了玄灵,应该不会有人把编得如此丑陋的蚱蜢挂在剑上,他一看便知,这是属于玄灵的桃木剑。
小心观察着苏赫的脸色,沙拉木尔谨慎地说:“如果确实是那小道士的东西,估计她可能凶多吉少了。今晚,在那附近又有几名女子失踪,而发现桃木剑的地方,有大片血迹,不出意外,小道士应该是死了。”
“罢了,死便死了,正好省了我亲自动手,把人都召回来,你们下去吧!”沉默片刻后,苏赫毫无波澜地说。
“是!”沙拉尔木心里松了口气,原本以为大皇子会不依不饶,没想到如此轻易便放弃了,看来别人说的什么喜好男风都是谣言,至少他跟在大皇子身边时,从未见他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苏赫笔直地站在书桌前,看着手里桃木剑上的血,低声说:“这大概便是天意吧!”
口口声声天意,本应该喜不自胜的人,却将烛火熄灭后,独自坐在书房内听了一夜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