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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谈筱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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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阳光灿烂,微风捎进来淡淡的槐花香。耳边响起悠远的琴音,似远似近,听不分明。
依然闭着眼睛的谈筱,明明能感应到周围的一切,但眼睛就是无法睁开,身体也无法动弹。她奋力和自己的身体抗争着,但依然无效,不知是怎么了?
只听见身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是苏曼。她语气中竟然有担心和惋惜,是因为自己没有按预期完成任务吗?她是来看自己是否还有利用价值吗?
“已经三日了,她还未醒?医师不是说她无大碍吗?怎么到今日了还未醒?”
音律未停,苏枂甚至连头都未抬,冷冷说:“让你失望了!她终归成了枚弃子,无法再为你所用。”
“铛!”一声,苏曼几步走到苏枂面前,右手猛地砸在琴弦上,凑到苏枂眼前,直勾勾盯着他:“你以为,我是为此才来的吗?”
苏枂抬眼与苏曼对视,“不然呢?她一个被你们认定为细作的人,有什么资格让堂堂九公主屈尊探望。”
“好,好,好!你们一个个都与我为敌,都看不起我,是吧!我走!”苏曼咬牙切齿地吼完,转身就要离开。
跨过门槛时,她停下脚步,冷冷说:“在辉映台我为她求过情,我也不想看到她落得如此下场。现在你为了她,大哥为了那个小道士,都不欢迎我。我辛苦筹划又为了什么?失了大哥,三哥,还让那个狐狸精遂了心愿。你们都怪我,我怪谁去?”
说着,她擦掉眼泪,猛地砸上门朝外面跑去。
被苏曼一搅和,苏枂也无心弹琴,索性起身走到床畔,看着谈筱说:“外面阳光正好,世间所有痛苦都会过去,你不能永远把自己困在黑暗中,这不是容烨想看到的。他做所有一切,只为你能活得开怀,只愿你能平安喜乐,绝不愿看你如此自苦。”
见谈筱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苏枂长叹口气起身离开,本已走了一步,忽又回头,在她身旁坐下,笑着说:“我就知道,你能听到。”
伸手轻轻擦去谈筱眼角流下的泪,他俯身在她耳边说:“我等你回来。”
他们的话,谈筱都听到了,但她的身体始终不听使唤,依然无法动弹。当她听到苏枂说等她回去时,她是不想回去的。
那里有什么?容烨已经走了!也许正如宁束部的巫医所言,她是灾星,会为自己身边的人带来灾厄,她不详!否则,容烨也不会因为保护她而死。
她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上一世,害死了裴宣,此世害死了容烨,所有爱她,对她好的人,最终都会因她而死。那是不是她死了,所有人就都安全了,那她回去干什么?
正在此时,屋外一阵脚步声响起,刚才被苏曼砸过去的门被猛地推开,只听见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走到谈筱床前,有人哭着叫她的名字。
是玄灵!怎么可能?她不是被大皇子带走了吗?
玄灵坐在床畔,拉着谈筱的手,哭着说:“谈筱,你醒醒!容烨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明白你有多伤心,但还有我啊!我没事,我会陪在你身边的,所以,不准放弃,给我醒过来。”
“把你的手放开!”
“谁说你没事了?”
门边的苏枂和苏赫见到此情此景,竟然同时朝玄灵喊话。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疑惑。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枂先发问。
“我还想问你呢?这个女人怎么会在你府上,还有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究竟是谁?”苏赫步步紧逼。
看着门边对峙的两人,玄灵懒得理会。她现在只担心谈筱能不能醒过来。
她低头凑到谈筱耳边小声说:“容烨走了,还有我,还有裴宣。你不是说你是来帮裴宣的吗?现在事情未完成,你怎能如此耍赖呢?醒过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那个坑害无数女人的国师他还好好活着,他都没死,我们怎么能死,对吗?”
看到玄灵不仅没有放开谈筱的手,反而变本加厉,整个人凑到谈筱耳边嘀嘀咕咕什么。这让苏枂瞬间怒火中烧,他几步走到玄灵身后,想将她拉起来,当他的手快要碰到玄灵肩膀时,却被苏赫出手挡开。
这是为何?
苏枂不解地看向苏赫,苏赫看到三弟的眼神,好似陡然间明白方才自己做了什么,他不自然地收回手,拉了拉前襟说:“他不过是有话和那个女人说,不用大惊小怪。”
“我大惊小怪?”苏枂几乎凑到苏赫身前说:“他是男人!大哥,你会允许你的女人和其他男人如此亲近?”
“她是你的女人吗?”苏赫忽然表情严肃的问苏枂。
听出苏赫言语中的不快,但苏枂连父汗都忤逆了,又怎会怕大哥的责难?
他眼神坚定地看着苏赫,朗声说:“她终将会是我的女人。”
“即便她是大嬴的细作?”
“她不是细作!”
“好!如果让我查出她是大嬴的细作,就是你也无法保住她,明白吗?”苏赫冷冷说完,转过身走到床边,拉起玄灵的胳膊就往外拖。
玄灵边走边挣扎,“我不走,谈筱还没有醒,我要留下来照顾她。”
一把将她带到眼前,苏赫眼中满是愤怒,“不要再惹怒我,已经让你看到她了,如果再不听话,我立刻让人将她关进牢里,饿死,冷死,病死,你看怎么样?”
一听苏赫这么说,玄灵一下就蔫了,她委屈地低着头,眼含泪花,乖乖闭了嘴。
又是这副样子,每次吼了她,就是这样一副面孔,是要怎样?
恼怒归恼怒,苏赫就是见不得玄灵这种表情,于是继续拉着她往外走,边走边恨恨地说:“这里有我三弟照顾着,比你照顾强,回去等消息!”
见到苏赫对玄灵服软的样子,苏枂一脸震惊,他大张着嘴,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大哥,难道你真的喜欢男人?”
他这高亢的一嗓子,让在门边纠缠挣扎的玄灵与苏赫瞬间停止了所有动作。
随后,只听见,苏赫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是!就是喜欢他!”
说完,他再也不想说话,抓着玄灵就往外冲,当苏枂还因为这个犹如晴天霹雳的答案,回不过神来的时候,院里只剩下玄灵不顾一切的大吼:“照顾好谈筱!”
待苏枂缓过神时,四周已经恢复成一片宁静,好像刚才的所有事情都未曾发生过。
“玄灵呢?”
忽然出现的声音,让苏枂猛地反应过来,谈筱醒了!
榆华街上,一辆红柚木做成的四驾马车疾驰而过,路上行人都纷纷避让,毕竟大家一看便知,这是宫里的车驾,他们可惹不起。
缩在马车角落里的玄灵,抱着双膝,整张脸埋在手臂间,完全无视此刻正怒气冲冲盯着她的苏赫。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终于抬起头看向苏赫,玄灵大声说:“要杀便杀,不用整日拿这个来吓我。反正你不过是拿我做幌子,骗你父亲嘛!世上那么多男人,谁不能当幌子,既然如此看我不顺眼,直接杀了就好,总比每日提心吊胆来得强。”
玄灵低下头,有些难过地说:“反正,容烨已经被你们杀了,我这样一个小道士,还不是想怎么杀就怎么杀,我做什么,说什么根本不重要。”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她表情凝重地看向苏赫,“你杀了我后,能不告诉谈筱吗?就说我是自己逃跑了,可以吗?”
这样的回答,让苏赫有些好奇,他问:“为何多此一举?”
“你这样的人,说了也不会懂。”玄灵重新蜷起腿,将下巴搭在膝盖上,眼睛看着脚下,轻声说着。
本来已经没那么生气了,被玄灵这句话又给激起来了,他怒吼道:“我这样的人?怎样的人?有什么不懂?”
想到自己反正要死了,便懒得再对他卑躬屈膝,索性把话都说了吧!
她冷笑一声,“你这样养尊处优,高傲地以为自己生活在云端的人,怎么会明白地上低贱的蝼蚁是如何辛苦生活的?低贱如我们的普通百姓,天生没有你这样好的条件,但我们有真心,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
我们的生活也许黑暗,甚至悲惨,但心里始终有一束光,是这束光让我们可以跨过生活中难以逾越的坎,是这束光让我们能挺过无边的痛苦,也是这束光让我们能找到同类,彼此温暖。
对现在的谈筱而言,正是她极度脆弱的时候,容烨已经死了,如果我也出了事她内心就会失去那束光,甚至会放弃自己!当然,我希望她能变回原来那个强悍,无所顾忌的谈筱,所以……”
她抬起头盯着苏赫:“我们这些抱团互相成为彼此支柱的蝼蚁,是为你们所不耻的吧?如此无能,如此脆弱,根本不配在你这样高贵的人面前提起,是吗?所以,你想听到我说什么?”
“要杀就杀,给我个痛快。”玄灵眼睛都不眨地盯着苏赫。
“想死?不是还要拉国师做垫背吗?这就想死了?”苏赫忍不住开口讥讽。
他弯腰走到玄灵身边坐定,看着她的脸说:“蝼蚁从来不畏惧死亡,即便面对浩瀚江面的阻挡,他们也能互相拉扯形成巨大的网,最终漂过去。在他们的生活中,没有放弃这个词,你比蝼蚁差多了。”
停顿片刻,苏赫像是很不忿玄灵对他的评价,说道:“你不是我,怎知我养尊处优,怎知我就活在云端,对不了解的人事不要贸然下定论,眼睛看到的不见得就是真相。”
“不是说要将国师除去吗?我拭目以待,到时候失败了,再自杀不迟。”苏赫戳着玄灵的痛处嘲讽着。
瞧不起谁呢?这几句话,生生把玄灵心里那点难得冒出来的伤春悲秋给一扫而空,她腾地一下跳起来,结果,“砰”一声头撞到马车顶上。
“哎呦!”她马上弯下身子,边摸着头顶,边扶着车壁坐了下来。
忍着疼,玄灵龇牙咧嘴地朝苏赫吼回去:“你等着,我一定把那个什么狗屁国师给杀了,到时候怎么说?”
看着玄灵这一系列动作,苏赫摇着头,真有些不信他的豪言壮语能成真,但既然他如此问,便是许诺他又如何?反正他也做不到。
“好!如果你成功了,我就放你离开。”
“好,一言为定!”
玄灵顾不得头顶的疼痛,撸起袖子,朝苏赫伸出右手。
他眼带疑问地看向玄灵,她不耐烦地抓过他的右手,和自己的手三击掌。
放开他的手,玄灵得意地一笑:“你已和我击掌盟誓,不可反悔,否则你们的天神,萨满,三清祖师爷,还有满天神佛都不会饶过你。”
看着玄灵那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苏赫无奈摇头,心里暗想:击掌也没用,就他那点本事是不可能做到的,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他也没把希望放在玄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