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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裴宣清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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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烨,你来了!”
立于谈筱身后静默片刻的容烨,看见了她的失态,看见了她的逃避和眼泪,然而,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朝裴宣笑笑,缓步走到榻前坐下。
谈筱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走到裴宣身前,低着头沉默不语。
“她是?”
裴宣疑惑地看着容烨。
容烨扫了谈筱一眼,貌似无所谓地说:“她是我在民间寻得的名医,就是她解了你的毒,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原来如此!”
裴宣坐起身子,朝谈筱一抱手,“此番得娘子相救,裴宣在此谢过。”
谈筱见裴宣朝自己行礼,急忙上前一步,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五殿下好好休息,民女先行告退。”
仓惶退出营帐,谈筱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营地外的小河边。
方才强撑着的那股劲陡然消散,她只觉双膝一软,颓然坐于岸边,看着眼前缓缓流动的河水,想着前世和裴宣的种种纠缠,眼泪终于不再压抑,顺着脸庞滚滚而下。
不知坐了多久,待心绪渐渐平复,谈筱才慢慢起身,未曾想双腿早已麻木,一个重心不稳身体朝河里倒去,她索性闭上双眼,心想:掉到河里清醒下也是好的。
预想的清凉没有来到,倒是感觉腰身一紧,她被人揽进怀里,鼻尖抵着那人的胸膛,闻着淡淡地皂角香,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干燥的味道……像阳光。
她抬头正看到垂首看向自己的容烨,他眼中的担心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猛的推开他的胸膛,她故作轻松地问:“怎么是你?你怎么在此?”
“你呢?为何在此?”
容烨轻声问着,眼中却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似乎不过是问她吃饭没,这般寻常问题一般。
谈筱知道容烨看到了自己的窘态,她也不打算再遮掩,不如说开了吧!
她转过身背对着容烨,面向河水,轻声说:“你既已看穿一切,又何必再装作不知,直接问吧!”
容烨走到谈筱身侧,看着她红肿的双眼,轻叹口气,“问什么?问你是谁?问你和裴宣是什么关系?问他为何不认识你吗?”
“我是想知道,但我希望是在你真的想说时,再告知我,而现在,你不说我不问。”
转过头看向容烨,谈筱不解,“你不怕我有问题?我可是和肃王有关系的,你不担心我会对你们不利?”
“听其言,观其行。”
“你的眼中从来坦荡,平日更是嫉恶如仇,若说你言行不一之处,便是你与裴宣和肃王的关系,除此而外,我看到的是一个真诚热烈,会为裴宣不顾性命付出的女子,这样的你会对我们不利吗?”
“我……”面对如此坦诚的容烨,谈筱反倒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先回营帐吧!一切等你想说再说。”
说完,容烨率先返身走向营地,谈筱轻叹口气,缓缓跟着容烨往回走。
远远看着两人像是一对璧人,而实际上彼此隔着的何止身份地位,更隔着谈筱和裴宣,和肃王之间,两世的恩怨情仇,她不知如何说起,眼下只能沉默。
刚踏进营地,孙立迎面走了过来,待走到容烨身前时俯身禀报:“容副将,方才我等去地牢里,发现巡边使王冲自尽了。”
看着容烨波澜不惊的眼眸,谈筱不禁好奇,这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要面对何种情形才会大惊失色。
“嗯,知道了。你们封锁消息,不得将消息外传。”
“是,卑职明白。”
待孙立准备转身离去时,容烨又吩咐道:“让李全到五殿下营帐一趟。”
“是,卑职这就去通传。”
离去前,孙立朝谈筱一拱手,算打了个招呼,而后快步走开。
谈筱明白眼下容烨定要处理此事,便对他说:“我先回将军府吧!这女子的身份不可在军中久留,你也有事要办……”
容烨打断了谈筱的话,“不急,你先回我的营帐,也许不用等到明日,待我归来你便能看到一出好戏。”
尽管充满疑问,她还是没有问出口,点点头说:“好,那我先回去。”
当容烨进到裴宣营帐里时,秦晖已然坐于裴宣床边,而他身旁站着的,就是方才被容烨押于高台上的男子。此时的他,已经梳洗完毕,除了脸上的伤痕,竟然看不出曾被严刑拷打过。
“容烨,秦将军刚把我中毒的来龙去脉说完,没想到竟然如此波折。”
容烨走到裴宣身前,淡然一笑,“确实,如若不是谈筱及时出手相助,此时他们估计已经得逞了。”
他看向那名受伤的男子,缓声说道:“陈彦,辛苦你了!晨间的苦肉计果然将幕后之人揪了出来,也不枉你受苦一场。”
陈彦上前一步,依然低着头,谨慎回复:“容副将言重了,奴婢贱命一条,但凡能为殿下出一份力,要如何处置奴婢都是应该的。”
“陈彦,胡说什么?我说过多少次,不许你自轻自贱,若是我醒着,绝不会答应让你演这出苦肉计。”
裴宣满脸怒容地看着陈彦,容烨打圆场般拍拍陈彦的肩膀,“得你如此忠心,不枉裴宣厚待你一场,但在裴宣和我的眼中,人生而平等,你是奴仆却也是和他一同长大的兄弟,你如此自轻自贱,实是让他痛心啊!”
陈彦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慌张地看看容烨,又焦急地看看裴宣,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好啦!好啦!看你们把陈彦吓的。”秦晖朗声劝着,朝陈彦挥挥手,“你先下去休息吧!此番记你一功,待日后再行封赏。”
陈彦本欲再说什么,但他知道秦晖的脾气,一向说一不二,而自己现在本就在主子面前得了脸,若再扭扭捏捏,便成了惺惺作态,这是秦晖最不喜的作风,便收起方才的忐忑,点头称是,返身出了营帐。
“方才,孙立来报,鱼儿已然上钩。等李全来了,再看与之接头的人是谁?待线放得足够长,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正说着,容烨身后传来李全的声音:“李全奉命来报。”
侧过身子,容烨坐在床畔的高椅上说:“进来吧!”
大步流星走进来的李全,朝秦晖和容烨俯身行礼,大声说道:“卑职幸不辱命,跟着王冲身边的小跟班,看到他和一个漠北人接头,现在大概已经离开军营,卑职已派人跟着,可随时收网。”
“烨儿,你如何看?”秦晖看向容烨。
嘴角扯出一丝毫无温度的笑,容烨右手轻弹着座椅的扶手,“本就是借他这把刀除去王冲,既然现在已把他钓了出来,不如再看看,与他接头的是漠北哪个部族,我们也好心里有个数。”
“本以为是宫里的人想用五殿下的死,将你我除去,收回兵权,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有漠北人的手笔。”秦晖分析着。
“呵!没想到我的命如此值钱,竟引得几方人马出动,还真是让他们费心了。”裴宣靠着枕头冷笑着说。
“不值得为此动气,你在京城多年,宫里人的手段早都见惯了吧!”容烨安慰着裴宣,转过头对李全说:“你带人跟紧了他们,待确定他们去往的是哪个部族就收网,如果沿途被察觉也可立刻行动,具体情况你看着办,只一条,要活口。”
“是!卑职马上去办。”李全领命退下。
“容烨,你是如何得知王冲对我下毒的?还提前派人盯着他的跟班。”裴宣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可不是神算子,不过是谈筱说过,你中的毒必须有些时日才能进入体内形成伤害。所以下毒之人必然是能亲近你的人,而你的衣食一贯由陈彦负责。排除他,便只能是一路上和你同吃同住的王冲嫌疑最大,盯紧他自然错不了。今晨的苦肉计不过是诈他们一诈,不论下毒之人是不是王冲,在他被捕后定然会有动作,我们看着就好。”
裴宣笑着摇摇头,“还是你点子多,想来王冲的死也是你算好了的。”
秦晖颇为意外地转过头看着容烨:“是吗?王冲的死是你故意为之?”
缓缓起身走到秦晖身前,容烨单膝跪下,低头说道:“末将一向知道,将军从来看不上这些尔虞我诈的算计,但你我躺在砧板上时日已久。即便如此,我亦可不犯人,但这些人偏偏用裴宣的命做饵,想将你我除去。是可忍熟不可忍,借着王冲的死便是警告京里的人,少在我们面前耍花招,我们是兵篓子却不是任人宰割的蠢货,让他们多些忌惮。”
“诶!也罢,你先起来吧!”
容烨得令起身看向秦晖,“将军放心,此事,他们拿不到把柄。那王冲是被他的跟班所杀,而那厮又和漠北人有牵连,即便现在我们在大殿之上也无人会为了区区王冲,惹上通敌的嫌疑,一枚弃子根本不足为惧。”
“我贯知你心思灵活,只是没想到竟如此缜密,他们小看你了。”裴宣满眼赞赏地看着容烨。
“好了,我也不是怪你,只不过担心万一有疏漏,引火烧身,看你眼下布局得当,也可放心。”秦晖起身,拍拍容烨的肩膀,“汝已长成,可堪大用。”
“你们聊吧!有任何情况立刻派人禀报。”
说完,秦晖转身大步离去。
容烨重新坐到椅子上,漫不经心地问裴宣,“你当真不认识谈筱?她是从京城来的,言语间多次提到你对她有救命之恩,所以才如此尽心的医治你,你对她完全没有印象吗?”
裴宣低头仔细回忆着,确实未在京城见过谈筱,只能摇摇头,“确实未曾见过,可救命之恩是可以认错的吗?况且方才我看她的神态有些奇怪,好像她真的认得我,这就颇有些蹊跷了。”
“也许其中有误会,你也别多想,还是好好休息吧!待李全有消息了,我再知会你。”容烨起身朝营外走去。
“哎!你就这么走了?都不问问我这些年在京城如何过的?”裴宣有些没好气地说。
停住脚步,容烨转过身好笑的看着裴宣,“都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求安慰要夸奖,竟连个垂髫小儿都不如了?”
“垂髫小儿能为你守住京城的府邸,能为你挣得与众皇子相争的一席之地吗?”裴宣试探着说出了积压在心里的话。
闻言,容烨眼神一凛,只平静地说:“京城的府邸是裴宣的,那与众皇子并肩而立的资本也是裴宣的,与我何干。”
“可你才是……”
“我是容烨,今生都是,你才是五殿下,记着!”
说完,容烨竟然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裴宣陡然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懒懒地靠着枕头,轻叹一声,嘴角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