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落花无问处》爱糖糖

17、第 17 章

　　不知道是不是快过年了，人也懒散了，明明到了下班时间，却不见夜班的医生来交班。李念咬着笔杆子眼巴巴地望着大门口，都不知吃了多少细菌下肚。等了好久才看到夜班的医生从救护车上跳下来，捂着病人的腹部鲜血直流的伤口。李念也顾不上抱怨什么，吩咐护士拨通了手术室的电话，递上一沓敷巾便推着病人往电梯跑。仔细问过才知道病人患有妄想型精神分裂症，竟认为自己金刚不坏，拿起大钢锥捅进自己的腹腔。即使是见惯了生死的李念，在手术台上看到那副肠穿肚烂的样子，还是忍不住一阵难受。

　　好不容易回到家的时候，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翻出钥匙打开家门，便看到沙发上那个蜗缩成一团的男人站了起来，看着他笑逐颜开地迎了上来：“你回来了。先洗澡，还是吃饭？”

　　李念狐疑地看着叶岚成，心里头哭笑不得，这又演的那一出，新婚妻子迎接加班回来的丈夫吗？还没等李念反应过来，便听到电视里，央视译制大片里那副甜得发腻的假声说着：“哦，亲爱的，你回来了，要洗澡，还是吃饭，还是……我？”

　　噗。李念几乎喷了一口凉茶，他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拍拍叶岚成的手笑道：“嗯，学得不错，多多加油。”

　　叶岚成扫了他一眼，圈住他的腰便往餐桌上带：“可饿死我了。总算可以开饭了。”说着从微波炉里端出一盘土豆肉丝，又从紫砂锅里盛出一锅汤。

　　李念皱皱眉，轻叹道：“不是让你别等我的吗？”

　　正在盛饭的叶岚成动作一愣，转过脸来微微笑道：“没关系，我也刚回来没多久。”

　　李念没说话，拿起筷子戳了戳没有放进微波炉里已经凉了的清炒白菜，心里一阵暖流。他捏紧了筷子，在汤碗里扒拉了几下，问道：“什么汤，好香啊。”

　　“我妈特意端来的墨鱼排骨汤。”叶岚成献宝似的给他盛了一碗送到他跟前，笑道，“怎么样，香吧。我妈快退休了，空闲时间多，没事就研究煮粥煲汤的。你没喝过她煮的粥，那叫一个香啊，隔壁家小猫小狗的全部跑过来了。”

　　李念白了他一眼，笑道：“有这么夸张吗，什么粥啊？”

　　叶岚成吞了一口菜，笑道：“当年那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粥，想想就流口水啊，你不知……”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叶岚成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小心翼翼地看着李念。后者只是低着头自顾自地吃饭，见他停了下来，才说道：“知道什么？想吃就让你妈做嘛。”

　　“你傻啊，喝那种粥，你给我生孩子吗？”

　　叶岚成满脸诡异地笑直把正在喝汤的李念呛了个半死，一张俏脸也涨得通红，恶狠狠地等了他一眼，忙低下头不去看他。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早生贵子。妈的，什么时代，还信这个。不就是个腊八粥吗，还非搞出那么多玩意！

　　李念忿忿地吃着饭，还故意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表示一下不满，却发现叶岚成根本没在意，抬起头来便看见叶岚成撑着脑袋看着他，目不转睛，仿佛害怕一眨眼他就会突然消失掉一般。

　　“怎么了？”李念放下了筷子，一字一句地说着，“你这样盯着，我都吃不下去了。”

　　“答应我，以后碰到那样的事，不要冲进去。”叶岚成突然握住李念的手，语气中也有几分紧张，“太危险了，你不知道我听说后都……”

　　李念微微笑了笑，反握着叶岚成的手：“我没事。你别担心。”转过脸看到叶岚成焦虑的面容，忙叹道：“大不了下次我跑过去喊警察叔叔帮忙？”

　　戏谑的语气逗得叶岚成也笑了起来，“知道贫了那就是真没事了。吃饭吧，都凉了。”

　　李念耸耸肩拿起筷子，心里不由腹诽，要不是这个男人突然煽情一下子，搞不好碗都洗好了呢。

　　“对了，后天除夕夜，去家里吃饭吧。”

　　“啊！后天除夕了！”李念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不会吧，我今天才看到后天夜班表上是我的名字啊！”

　　“你到底是太迟钝还是人太老实啊！他们看你新来的欺负你吧！”叶岚成半是好笑半是气恼地揉揉李念的头发。

　　李念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轻声地嘟囔着：“你不说我也知道啊。”

　　当然知道了，由于还没有转正的关系，他的工资总比别的医生少一些；无论他有多努力加班，无论他帮别人代了多少班，奖金总是比那些工龄长的医生要少；那些别人不愿意上的夜班，圣诞也好，元旦也好，这次轮到除夕，夜班总排在他的面前；更别说带薪休假，想都不用想；严重的吃力不讨好的病人全部总会以各种借口塞到他面前；其他的医生总有转到外科去学习的机会，而他来了这么几个月却从没几乎没有离开过急诊科……这种事情多起来连李念都忘了抱怨，忘了他遇到的不公。只不过是因为他是新人，因为他是外地人，因为他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叶岚成，没事的，值班就值班吧，初一可以休息呢。”

　　“你还真是豁达呢！”叶岚成微笑着捏捏李念的脸颊，心里却不由的轻叹起来，看着李念的眼光也越发的温柔起来。

　　下午听到刑侦科截到的短信内容，才知道有人以陈瑞东的家人威胁，逼迫他杀害被警察控制的同伙，以防同伙醒过来会泄露什么不好的消息——不过真实的想法大概是想借刀杀人，直接解决掉那个麻烦的陈瑞东吧。那么多警察防卫的医院，要真能让他成功当然是好，但是若失败了，让警察带走，也省的身边惹这个麻烦。陈瑞东的家人还在他们手里，自然不会泄露太多的消息。只是他们千算万算却算漏了那条被截获的短信。既然知道了动机，警察们当然不会放过将协成公司的□□犯罪一网打尽的大好机会。

　　但是直到听到李念被陈瑞东打伤的消息后，叶岚成才发现自己惶然失措，心里那种惶恐一层层地涌现上来，如同溺水的人肺里逐渐地被海水浸润一般，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几乎不敢想像如果那个人手里拿的是刀子该怎么办，如果那个人的针头扎进李念的动脉该怎么办，如果那个人真的重伤了李念该怎么办。他一口气跑到了普外科，站在办公室里门口看着他对着镜子给脖子上的伤口擦碘伏，悬着的那颗心才稍微放了下来。

　　没事就好。

　　叶岚成看着李念风转残云般吃完两大碗饭，喝下一碗汤，满意地拍拍肚子发出“啧啧”的声音，“真遗憾，还想着后天回家吃年夜饭呢。”

　　“大不了中午去了。反正是夜班，下午去就可以了。”

　　“中午啊……”叶岚成的话里莫名的遗憾。

　　李念转身拿出杯子倒了大半杯热水，笑道：“怎么了，听起来好像有客人？”

　　叶岚成轻轻地笑了起来，语气中似乎有几分傻气：“是家乐了，明天晚上他会在我爸妈家，还想让你们联络下感情呢。”

　　李念愣了愣，看着叶岚成那张满是遗憾的脸，无奈地笑了起来。心里却有种奇怪的感觉，既对叶岚成前妻放任的态度感到惊讶，也为叶岚成父母的认可感到欣慰。至少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将他当做怪物一样看，至少有人在他最无助最落魄的时候伸出一双手，给了他一个可以容纳的家。

　　“放心了，我很有婴儿缘的，没有不喜欢我的小孩哦。”李念随手抓起桌子上家乐的照片，看着那张堆着酒窝的可爱笑脸，忍不住想去捏一捏。

　　叶岚成扑哧地笑了出来，揉着李念肉乎乎的笑脸，道：“难道是因为你有一张婴儿肥的脸吗？毛毛都把你当同类了？”

　　“滚！”李念一记眼刀恶狠狠地扫向叶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