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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腐鸟的血衣 ...

  •   事实证明闵薇是对的,曾谙根本不可能在两周时间内重新做完数学暑假作业,再加上该死的感冒发烧,曾谙在所有时间里都只想闭上眼睛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连呼吸都觉得累。所以最终曾谙还是抄作业了,善良的闵薇甚至帮她抄了一百来道。
      曾谙觉得很不好意思,闵薇却拿着她的作业本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说:“哇,你居然是顺时针写0的。”
      曾谙不明所以:“这个还有写法吗?”
      “我们都是逆时针写的,因为小学里就是这么要求的。”
      曾谙不信,闵薇拉着她一起问了左右前后的同学,其实曾谙不想这么做,她不想跟其他任何人说话,不想和他们产生任何交集,但闵薇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她对于与他人建立联系有着超乎寻常地热情。问了一圈发现果然只有曾谙一个人是顺时针写的,闵薇开玩笑说:“看来我也得逆时针写了,不然就穿帮了。”
      曾谙说:“班主任根本不会看这么细。”
      闵薇则一脸骄傲地说:“我这叫精益求精。”
      在那一刻曾谙突然就意识到闵薇跟她和苑杭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她的温柔善良是积极而非消极的。陆曾谙发光不发热,苑杭发热不发光,而闵薇身上有一种她们俩都不具有的东西,发着光的同时也发着热。

      军训结束那天陆文沚接曾谙回家。她们一路聊着学校怎么样老师怎么样同学怎么样,曾谙说得绘声绘声,陆文沚含笑听着,却忍不住在内后视镜里偷偷观察曾谙,曾谙捕捉到她的目光笑了起来。
      这次她好像很自然地接受了陆嘉衡的离开,就像忘记了他的存在一样不再提起,陆文沚舒了口气。她以为,只要给这孩子一点时间和空间,让她去结交同龄人适应同龄人她就能自我纠偏,一步一步回到正轨上来,就像陆嘉衡所说的,曾谙需要成长。这个方法或许是对的,毕竟所有人都是这样成长过来的,改变自己就像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层血淋淋的皮,对时间、现实以及外部评价体系妥协。
      但他们都搞错了一件事,附中本身并不是一个为成长而安排的环境,一边是殷殷切切望子成龙的父母家庭,一边是唯分数论成王败寇的师长同学,它的存在就是为了选拔与淘汰,对于曾谙这样的普通学生待在里面就只有一种体验,那就是痛苦。
      这种意义湮灭和价值丧失的痛苦不同于求之不得爱而无果的痛苦,它从根本上摧毁了曾谙。
      曾谙在给苑杭打电话时说:“我在这里每天都活在极度压抑痛苦中,犹如万蛊蚀心。”
      漫长安静折磨心性的晚自习,九门功课堆叠如山,光是数学作业就要磨去近两个小时,她不明白为什么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的题目在别人眼里看看就是答案,明明她也认真学了,但她好像变成了一个蠢材,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学不好。她突然开始怀疑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的意义,人应该有自己的尊严与价值,但他们所有人都被放置在应试教育的流水线上,但是为什么只有她如此强烈的反应而他们都理所当然地接受了,是她有问题吗?他们所有人是躺在筛子上待筛的黄豆,筛下去的是人下人,留下来的是人上人。人类文明五千年,肯定有更好更人性化的方式,为什么非要以这么粗暴残忍的方式,非要牺牲一部分人的尊严与价值去成全另一部分人,这让她感到窒息与绝望。
      高一的教学楼比邻居民楼,中间仅仅隔了一道铁栅栏和一排高高的水杉树。晚上六七点坐在教室里,隔着夜色能听见对面楼里女人的笑声骂声、孩子的啼哭、男人酒后豪言壮语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话语。他们是一个一个的人。他们组成家庭,生儿育女,生老病死,曾谙想他们应该能时时刻刻感觉到自己活着。
      那她呢,她这样还算是人还算活着吗?
      有时窗外广袤而深邃的夜空里会传来烟花爆响,告诉大地上的人们谁家里有喜事。曾谙坐在灯火通明的教室里,听着这远方传来的声音,只觉得自己快被巨大的孤独与寂寥压死。这世上的热闹繁华都与她无关,她被这世界除名了,被放逐到了孤岛之上,一切一切都与她无关。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曾谙的状态很差,她几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整个人以一种神游的状态爬起来去上早自习,趴在桌子上睡掉整个上午,被闵薇拖着去吃饭,整个下午也没有清醒的时候,就这么一直睡过去,晚自习抄抄闵薇的作业然后继续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又过了半个月,麻木地听了几乎所有任课老师的好话歹话,直到期中九校联考。一个年级总共四百个人,曾谙的排名倒退了两百多名,简直是创造了附中的历史。
      一个寻常的中午班主任把曾谙叫出来跟她谈她的学习问题,走廊里空空荡荡阒无人声,天空湛蓝高远,阳光亮得刺眼。
      “我记得你语文挺好的呀,之前也考进过年级前十的,这次是怎么回事?”班主任先拿了曾谙最喜欢最擅长的一门来说,“你们语文老师跟我说你作文是零分,怎么了,你是离题了吗?”
      曾谙面无表情道:“嗯,我离题了。”她讨厌照本宣科每天死气沉沉的语文老师,讨厌他机械地无意义地解读课文,讨厌他在被学生提问时只会一副赶着投胎不耐烦的样子让学生们自己查书,他似乎永远在给领导办事,脑子里除了教学大纲和曲意逢迎没有其他一点东西。曾谙连带着讨厌起了语文,讨厌一定要一板一眼地写议论文,通篇高谈阔论的八股夹塞狗屎一样的名人名言,毫无意义,虚伪得令人作呕。
      联考的作文题目很普通,普通到考完曾谙就忘记题目是什么了,她受够了这无休止的假话套话,于是她干脆写道“我赞美谎言,因为真相常被羞辱矫饰,唯有谎言通往片刻的欢愉 ;我赞美堕落,因为幸福即是虚度光阴,一切道德虚伪得可怜;我赞美死亡,因为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万物之灵长的亵渎,唯有死亡能终结一切罪与恶。”当时在考场上写完曾谙感受到了报复的快感,但代价就是交换改卷时别校的老师毫不留情地批了零分还附一句评语“这个学生作文立意跟邪教似的”。
      “这个你们语文老师应该找你聊过了,你下次要注意了,这么好的文采不要剑走偏锋。”班主任话说得很委婉,这些负面的阴暗的消极的东西事不能写在卷面上的,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能。
      后来即使毕业多年,曾谙一想起附中的成绩单都会心有余悸,那是人手一张的一大张试卷一样的四页两面成绩单,密密麻麻全是数字和排名,所有人的总分、单科分数、单科赋分、总分市排名、总分校排名、总分班级排名、单科校排名、单科班级排名,应有尽有。
      当班主任拿出成绩单说起她几乎所有学科都处于中下游时,曾谙的表情是麻木的。
      “我知道你以前在公立中学里是很优秀的学生,现在可能还没有适应这里的环境,我相信你能赶上来的,你说呢?”中年凶相的班主任很努力地想做出一个宽慰的表情。
      曾谙根本听不得任何人跟她提起公立,当下就泪眼朦胧,但她还是吸了吸鼻子,露出了一个快要死掉的笑。
      班主任觉得自己鸡汤灌得很成功,于是拍拍曾谙的肩道:“你对自己有信心吗?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
      这次谈话的收尾应该是学生热血澎湃昂首挺胸地大声回答“有信心”,但是那个站在阳光下毫无精气神连魂都快要散掉的小姑娘却突然流下眼泪,脸挂着没有任何情绪成分的笑说:“没有”。

      下午曾谙难得没有闭着眼睛睡觉而是面对着摊着化学作业本发呆,闵薇小心地观察她发现两节课过去她居然才做了一道填空。
      “这个反应是二价锰离子促进碳酸氢根离子电离的反应。”闵薇很小声地提醒,这个知识点老师上课讲过,但曾谙应该完全没在听,以至于写出来一个耶稣都做不出来的化学反应式。
      曾谙如梦初醒,划掉那个鬼一样的化学式重新写了一个。
      闵薇面露不忍:“配平。”
      “哦。”
      “你怎么了?是不是班主任骂你了?”
      曾谙摇摇头。
      “没关系,慢慢学总能学会的,你不要心急......”闵薇又开始絮絮叨叨了,她的安慰和鼓励好像不要钱似的随时随地免费大派送,曾谙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闵薇,我好想逃啊。”
      闵薇一愣,睁大眼睛一脸惊奇:“你说什么?”
      曾谙望着窗外在风里摇曳舒展的水杉不说话了,闵薇把自己的化学笔记摊在曾谙面前道:“你还是快点把今天早上的笔记补一下吧,别老说些有的没的。”
      “我想从这里跳下去。”
      “我们这里才二楼,摔不死你!”闵薇没好气地把曾谙的脑袋掰回来,用手指戳着曾谙空白的化学书,“快抄!”
      闵薇真的看不惯曾谙的消极怠惰的态度,但是她也不忍心不管她,曾谙就像一棵正在枯萎的植物,从内到外缓缓地腐烂坏死。
      曾谙连续一周没交物理和化学作业,搞得两个课代表焦头烂额,曾谙说自己不会做不想做就这样吧不用管她,老师要来骂就骂她好了。最后两个人实在没办法站在曾谙桌边商量说要不帮曾谙把作业抄了交上去,曾谙这才慢慢从臂弯里抬起头说自己来。从那以后她不再排斥抄作业,闵薇问她为什么,曾谙回答说不想麻烦别人。闵薇说,你陷在了一个恶性循环里。曾谙说,对啊,我出不来。

      附中两周放一次,周六下午放,周天下午回,曾谙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她又开始跟陆文沚吵架,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不想周天返校。陆文沚试图问曾谙学校里发生了什么,班主任打电话来说的她学习状态很差几乎所有的课都在睡觉,但是一旦陆文沚提起这些,曾谙就一蹦三尺高开始乱发脾气,偏偏陆文沚也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再加上更年期的烦躁,两个人就在客厅里大吵起来。
      曾谙的想法很简单,她太累了还没喘口气就又要回地狱一样的附中受刑,她住得近,她就想在家睡一个晚上。对于陆文沚而言让曾谙在家里再住一个晚上这种小事她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是曾谙疯狂泛滥已经濒临失控的厌学情绪,但就是因为太过在乎以至于自动忽略曾谙小到不能更小的诉求。
      作为心理学和经济学交叉的行为经济学早就对理性人假设进行证伪,人是无法保持理性的,这就是真实的复杂的社会人。
      陆文沚总是态度很强硬地把曾谙送回学校,但晚上家里只剩下她和张妈时她又会很后悔,张妈只能安慰说:“我知道陆小姐你这都是为了曾谙好。”
      十六七岁正是一个人精神人格形成的时候,要从崩塌的旧精神世界里脱胎出新精神世界则必将经历一番痛苦,如果陆文沚只是因为曾谙的表现不符合预期而进行心理干预精神控制,那么这种行径和纳粹有什么分别。陆文沚原以为她有足够的耐心并且做了足够的准备陪伴曾谙成长,但是这个孩子从来就不是让人省心的存在,在期中开完家长会之后陆文沚知道她终于还是不得不插手曾谙的精神世界,这个孩子的抑郁症状已经相当严重了。
      班主任特意叫出来三班班长兼曾谙的同桌闵薇跟陆文沚面谈,闵薇说曾谙几乎所有的课都在睡觉,从早自习到晚自习结束,如果自己不叫她的话她连午饭都不去吃,她像吊着最后一口气随时要倒下去,脸色发白嘴唇也发白,他们周围的人都很担心她。
      “阿姨,学习是很重要,但是我想你还是不要把曾谙逼得太紧了......”闵薇临走前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在旁观者视角下看来就是这么一回事,陆文沚也不想多说什么,叹息道:“我知道了,谢谢你这么关心曾谙。”

      曾谙又开始吃药了,只是这一次感觉与之前完全不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药片在她的胃里分崩离析然后化入四肢百骸之中将她的神经全部麻痹以至于再感受不到一丝情绪,她的内在精神世界最终像僵死凝固的水泥一块。
      她失去她所拥有的一切,最终连痛的感受也一起失掉了。
      严冬凛冽的风摧枯拉朽,特别是看着窗外那些伶仃的水杉树时,曾谙能感受一种万物正在凋敝死去的切肤之痛。她靠药物调整回正常作息,但是有时她睁着眼睛却觉得自己比闭着眼睛更累。
      他们语文课的进度很快已经上到必修二劳伦斯的《鸟啼》了,这篇文章有种靡丽阴暗的美,但是从庸俗的语文老师嘴里以平直的语调念出来后突然变得无聊至极。曾谙第一次知道了原来这世上有个词叫“向死而生”,课本解释说这个词是指明白了生与死的关系,所以能勇敢地面对死亡,积极地生活。曾谙不认同这个解释,她固执地认为这个词的意思是认识到生命的无常脆弱,所以干脆将死亡作为目标,就像在中央大平原上开着车追逐西沉落日,义无反顾地奔赴盛大的终结。
      闵薇说:“你不能这么极端地想事情。”
      曾谙笑了笑反问道:“我有吗?”

      附中一直上到在腊月二十八那天才放寒假,而且所谓的寒假也不过两周而已。陆文沚很开心地来接曾谙放学,她知道曾谙期末考试考得很好,是三班的第十七名,虽然还是没进年级前一百但是放在附中里也已经是很厉害了。
      一路上陆文沚试图跟曾谙搭话,曾谙却只面若死灰木木地盯着车窗外。
      陆文沚很小心地询问:“你是不是累了?”
      曾谙摇了摇头,只很轻地说:“我只是感觉自己是个废物。”
      过于优秀的人往往很难获得成就感与价值感,因为他们对于自身有一套远高于普通要求标准的要求标准。事实上曾谙感受到了一种深刻的悲哀,她已经拼尽全力快把命都学进去了,这个结果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永远不可能再做回原来那个名列前茅年级第一的陆曾谙了。
      终于连她自己都变不回自己,他们又怎么回到从前呢?
      小区的行道树上挂了霓虹灯串,天将黑四方零零星星传来孩子们噼里啪啦摔炮的声音,她们一前一后上楼,楼道里浮动着家家户户厨房里传出来饭香菜香,曾谙方才惊觉这是要过年了,于是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陆文沚回头问:“怎么了曾谙?”
      她们在漫长沉默中对视,头顶的声控灯灭了,昏暗的走廊里,陆文沚居高临下,曾谙抬着头望着她终于问出了那句话:“他回来吗?”
      陆文沚知道她迟早问,吸了一口气,平静回答道:“他不会回来的。”
      “哦。”意料之外的曾谙没说多余的话,只向楼上走去。
      陆文沚本以为她们至少能平静地过完年,没曾想还没过安生过两天她们之间就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起因非常可笑,是陆文沚的学生怕初一电话占线打不通于是提前打来拜年,但曾谙固执地认为这是陆嘉衡打来的电话并且对陆文沚不允许她回拨这事气到发抖。陆文沚给她解释了好多遍都没用,两个人在客厅里大吵起来,张妈原本在厨房包饺子,听到动静连忙出来劝。陆文沚怒火攻心指着曾谙发狠道:“你又要发疯是不是?你要发疯给我滚出去发去!没人想天天哄着你供着你!”
      曾谙二话不说推门而去,张妈就要去追,陆文沚余怒未消直接“砰”地一声关上大门反锁道:“不用管她,正好外面冷,让她那个发热的脑子好好冷静冷静。”
      陆家三个人除了陆嘉衡剩下两个都不是什么好脾气,张妈也不敢劝了,也只能先任她们去了。
      陆文沚在阳台抽完了一枝烟,情绪稍微缓和了些,下来问张妈曾谙在哪,张妈叹了口气说曾谙就一直坐在楼下圆形花坛旁边没动过。陆文沚走到窗边见曾谙缩坐在花坛边上小小一个像只被冻伤的小雀儿顿时心软了,准备下去叫人上来,但转念一想还是让张妈去叫。
      张妈下去跟曾谙说话,曾谙只是摇头,不肯上来。陆文沚脸色难看道:“那就不管她,让她冻死好了!”曾谙的性格非常犟,说不上来就不上来,光脚穿着棉布拖鞋就一件单薄的睡衣睡裤在冷风里待了快半个小时。最终陆文沚妥协了,让张妈拿外套棉鞋下去给曾谙,别让她冻感冒了。
      张妈临出门陆文沚又让她拿上围巾,张妈道:“陆小姐,要这样折腾你不如下去给曾谙说个软话。”
      陆文沚无奈叹息道:“你难道不了解曾谙吗?她的目的难道是让我给她道歉吗?”
      冬天太阳落下得非常快,眼看着天都快黑了,曾谙还是不肯上楼来,看架势是要跟陆文沚死磕到底了。陆文沚没办法了,只能问张妈愿不愿先把曾谙带回家去,张妈很是为难,她租住的地方本来就不大,再加上儿子女儿两家六口人都来过年了,就连厨房里都打了地铺,曾谙去了只怕连下脚的地方没有。
      陆文沚很是头疼,她认识的熟人倒是多,但她们就算来了曾谙也不会愿意跟着走。
      张妈道:“为什么不打给褚梅君褚小姐呢?中秋她还来给送过月饼,我想她是愿意帮这个忙的,曾谙跟她也熟悉。”
      “好吧好吧,我现在给她打电话。”
      张妈从抽屉里拿出电话本,陆文沚翻到褚梅君家的座机打了过去。
      冷不丁接到陆文沚的电话褚梅君很是吃惊,陆文沚避重就轻长话短说,她与曾谙吵了一架,现在这孩子赌气坐在楼下快两个小时了就是不肯回家,所以能不能请她先把曾谙带走照顾一段时间,不然依照曾谙的脾气她真的会在楼下坐一夜。
      电话那头的褚梅君听完轻叹笑道:“她这么倔强的吗......真像知琳......”
      “所以我想请你帮帮忙。”陆文沚语气恳切。
      “没问题,我家森森在杭州集训这个年估计是回不来,曾谙过来我家正好热闹热闹。”褚梅君一口应下,“我现在就过去。”
      陆文沚站在窗边看着褚梅君从车里出来,拉着曾谙的手说话,但是看起来曾谙并没有动摇。褚梅君就又回了车里拿了毯子给曾谙披上,揽着曾谙又说了很久的话,曾谙这才站起身跟她走了。陆文沚终于舒了口气,但她心里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看得出来当褚梅君拉着曾谙的手时她身上散发出一种温暖柔和,能抚慰人心,化解一切怨愁的东西,即使脾性恶劣如曾谙也无法与之对抗。
      那是为人母者才会有的深厚的爱意,陆文沚在林忱身上见过的。陆文沚扪心自问,她对待曾谙视若己出,但为什么她却无法安抚这个神经敏感几乎时时刻刻处在崩溃边缘的孩子呢?为什么?难道只是因为她们生育过孩子吗?非要如此不可吗?
      “陆小姐?”张妈见陆文沚脸色实在难看忍不住叫了她一声,“你怎么了?”
      陆文沚回过神来叹息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只道:“张妈,你今晚不走吗?”
      “走啊,今天是大年三十啊......”张妈家里的一大家子人此时应该都围坐在一起等她回去吃年夜饭了,但张妈有些不忍道:“我走了陆小姐你一个人怎么办?”
      陆文沚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我没事,你走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腐鸟的血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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