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依然》马励

25、缘分

　　“凌政韬。”伊然喃喃念着，低头吻他的唇，感受他的气息，突然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呼吸。她猛地抬头，感觉心脏仿若复苏般，急速地跳动起来，伸出颤抖的左手抬起他的右手臂，用拇指指肚按住他的手腕，感觉到微弱的脉搏一下一下缓慢地跳动着。
　　“凌政韬，你还活着，凌政韬，你还活着……”这个时候，除了这句话，伊然都不知道激动地该说什么。
　　然后车灯大亮，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停在了他们跟前。
　　“怎么回事？”洛强一边大喊，一边跑到凌政韬身边，石岩也跑了过来。
　　“他还活着！”伊然欣喜地喊着，泪却已留了下来。
　　“赶快上车。”洛强将凌政韬抱起来，伊然护着他的头，进了车子。
　　将凌政韬放在后座，伊然坐进去，搂住他的上身。
　　车子在急速中平稳地行驶，到了市里最好的医院。
　　因为来这之前，洛强已打了电话，所以一进院子，就有十几名医生和护士在外面等着，将凌政韬放上手推车，直接推进了急救室。
　　伊然站在急救室的门口，焦急地向里望去。
　　一个护士走过来，“小姐，你的伤是不是也需要料理一下?”
　　伊然看着她，“我的伤？”
　　护士指了指她的左手。
　　伊然抬起手一看，黑色的布条已被血渗透，黑糊糊的粘成一片。
　　“这个完了再说吧，没关系。”伊然勉强笑了笑，她现在根本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
　　“伊然，手指上伤了筋骨，不及时治疗，后果可是难以想象。快去让好好看看。”洛强过来，一边推她一边说。
　　伊然被推进了诊疗室，却还是站在门边。
　　护士将包着的布条慢慢打开。最后一层有点粘连，费了好大的劲才分离开。
　　护士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伤口，深深的刀印整齐地刻在她的四根手指和手掌上，肉都翻了起来，轻轻一掰，隐约都能看见骨头。
　　“我的妈呀！”护士叫道，“这么严重，我得叫医生去。”一边往外走，一边看着至始至终不吭一声、只顾看着急救室方向的伊然。
　　至始至终，她都好像只是在给一个魂灵治伤。
　　“我给陈曦打电话了，他会通知韬子的父母的。”洛强进来说。
　　伊然点点头，眼睛却还是看着急救室。
　　洛强走近，看了看她的伤口，又看了她一眼，“怪不得韬子……”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这时医生进来，看了看他的伤口，“小姐，你这个挺严重，得去骨科手术室，先拍个片子，看伤没伤到筋。”
　　伊然看着远处，没有动。
　　“姑娘，你想让你的左手残废吗?”
　　伊然猛地扭头，看着医生，然后点点头，跟着他走了。
　　那个小护士在后面高兴地手舞足蹈：“我就说我肯定说不动，还是医生厉害。”
　　所幸没有伤到筋，医生给细细密密地缝好伤口，上了药，然后无奈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伊然。
　　从始到终，她一直忍着疼痛，忍得满头是汗，全身就像在水里浸泡了一般。
　　医生一边看着小护士包扎伤口，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姑娘，不要太倔了，这样对你自己，对别人都不好。”
　　小护士拼命地点头，“这个姐姐太厉害了，要是我，早就疼得死过去了。”
　　医生笑着看了小护士一眼，“那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病人，疼得死过去，再救过来，还有些成就感。幸亏像这位姑娘这样的比较少见，要不然当医生就和修机器一样，还不如做修理工。”
　　“你本来就是修理身体的修理工。”小护士反驳。
　　“我一直觉得我的比较高级一些。”
　　“劳动者没有高低之分。”小护士说得理直气壮。
　　听两人犟嘴，伊然不禁失笑，其实医生和她岁数差不多，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小护士则二十出头，一眼便看得出是初入社会。
　　“姐，你应该多笑，你看你笑起来多漂亮，刚才进来的哥哥，我敢保证他没事。”
　　伊然看着她，笑了，为了她的真诚，然后轻轻说了声：“谢谢！”

　　伊然看着急救室门上那红色显示灯，不由回想起多年前，她送凌政韬到急救室的样子，今天的情景仿似那日的重现，只是那日的她和他之间没有牵系，她将他放下，便告诉了医院得人他的身份，然后径直走了，没有一点犹豫。
　　今天，她却坐在外面，死死地等候，就像等待自己生命的判决一般。
　　人和人的缘分真的是奇妙。
　　两个人从素不相识到生死相依，就这样，便是一辈子。

　　“伊然！”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伊然抬头看去，却是陈曦。
　　“怎么样了?”
　　伊然摇摇头，“还在急救。”
　　陈曦点点头，走到急救室门口看了看。又折回来，坐在伊然身边。
　　“他的父母马上就到，伊然，我想你和他们现在见面不太好。我看你也受伤了，你先回病房吧。”
　　“不，我不走。”伊然轻轻地摇头。
　　“伊然，不要倔了。这个时候，你和他的父母见面，他们会把所有的怨气发泄在你身上。更何况，佳悦也会过来。”陈曦着急地说着，“这个时候，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伊然茫然地看了一眼急救室，然后起身，向外走去。

　　知道凌政韬脱离危险已是凌晨两点，伊然坐在病房靠窗的位置，看着医院门前的人进进出出。
　　她看到了一辆黑色的奥迪驶进了医院的大门，那是凌政韬母亲的车子，虽然车子和过去的不一样了，但那尾号是001的车牌号伊然却很难忘记，当年正是挂着这个车牌号的车子将她接到国泰集团，去见了他的母亲。
　　她看到了周佳悦那辆红色的宝马，这样的车子，就如人一样，过目不忘。
　　她知道现在凌政韬正躺在那里，昏迷不醒，可是她没有办法走到近前，去叫他的名字，叫他快点醒来。
　　不行，她要去看看。
　　伊然走出病房，进了电梯。
　　她住的骨科病房在三楼，而凌政韬住的加护病房却在八楼。
　　上了八楼，刚进入走廊，就看到走廊最里头一间病房的门开了，出来的正是周佳悦。周佳悦往前走了几步，往右拐进了值班医生的房间。
　　伊然快步走过去，停在门边，听着他们的对话。
　　“他头上的伤到底怎么样？是不是很严重？”
　　“伤口不深，血都流了出来。从他的头部CT来看，没有太多的淤血，但是脑震荡比较严重，还有待观察。”
　　“他什么时候能醒？”
　　“最快明天早上。”
　　“他腿上的伤怎么样？”
　　“左腿骨折很严重，估计得在床上躺最少三个月。”
　　伊然舒了一口气，直起身，向走廊另一侧走去。
　　身后的门开了，一阵脚步声向着伊然相反的方向走去，突然停了下来。
　　即使没有回头，伊然也能感觉到背后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