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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二章:昨兮今兮(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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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磐抱她下马,见她目光涣散,泪流满面,便知她的心早已飘到了那男人身边。即便明知如此下去一颗心会万劫不复,她依然甘之如饴。
君生妾生,君死妾随。若不是为了保住那男人留下的广聿客栈,她或许早已魂归九天了。魏磐脑海中也有过这般一闪即逝的怜惜。
谢娘渐渐恢复了神智,冷然问道:“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魏磐邪邪地笑,一挥手扯掉了谢娘身上的白狐裘披风,郊外刺骨的寒冷立时穿透了谢娘单薄的身躯:“为我跳舞,我要你为我跳舞!”
魏磐低吼,他不愿输给那个男人,从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谢娘瞪着他,瞪着瞪着又笑了:“魏磐,你永远都赢不了他,因为他的心胸永远都在你之上!”
“哈哈哈哈,”魏磐忽然放声大笑,湖上的冷气中又平添了一股煞气,“你想知道什么是赢吗?那我告诉你,他是叛徒,被处以极刑,死无葬身之处,而我还活着,是长雁关的直贡使,还可以为所欲为。这就是胜利,彻底的胜利!”
谢娘抱着双臂,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这是魏磐最憎恨的:在人前,她对他毕恭毕敬,极尽卑微之辞色,即便对面,两人亦如远隔天涯;私下里,她又对他视若空气,从不认真地看他的眼睛,从不关心他的所感所想,他知道她永远也无法走进她的心,但是那个卓涵,凭什么,凭什么又能让她早已死去的心重新绽放!
他很想挥剑结束掉这女人的生命,也结束他的痛苦。可每每手指扣住剑柄的刹那,女人美目流转的柔丽,一颦一笑的风韵又会将他死死绊住。怎能下的去手呢?那里深埋着他最最纯粹的年少的心。
“跳啊,快跳!”魏磐回身,一拳重重砸在身后的大树上,落雪喷起一丈多高,又洒落他一身。他爆发的愤怒,吓得谢娘也不由为之一凛。
在她的记忆中,那男人在长雁关任直贡使的时候,身后总是跟着个白净的书记官,男人会亲切地唤他的小字“子温”。谁能想到,当年含蓄内敛的子温会变成十多年后这个暴虐的魏磐。
“为我跳舞好不好?你为我跳舞,我就告诉你他的尸首埋在哪里。”魏磐认输了,他放低姿态,甚至央求她,引诱她。还要什么面子呢,他早已不在乎了,能换得她一次配合,哪怕欺骗也好,他都会觉得满足了。
她扬起脸,毫不畏惧地用她的笑容直面魏磐:“这里,他葬在这里。”她冻得通红的手指深深地指向自己的心口。大人,我答应过你的,今生不会再为他人跳舞。
魏磐大步走近她,死死钳住她柔弱的双肩用力摇晃,冲她大吼:“是吗,你的心里只葬着他吗!那卓涵呢!你敢说你不动心吗?你不接受我,却容纳他,这不是背叛吗,啊,不是吗?”
此时的谢娘已经被冻得有些头重脚轻,那男人浅笑的面容在她眼前时远时近,一时又看不清晰,一时又幻化作了卓涵清俊无双的面庞。是啊,她做了背叛他的事吗?她对卓涵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啊,是仅仅把他当做那男人的替身吗?
如果是这样,那她为什么会关心卓涵眼底的悲伤,为什么梦中会出现他清晰的身影,为什么会讨厌那个总来央他教写字的少女……这一切,真的只是因为他像那个男人吗?
谢娘自己也糊涂了,但她还是执着地想要想清楚答案,可惜,她始终在自己那个封闭的小城里徘徊,无论走多少回,最终都会走到没有出口的道路尽头。
思绪越来越乱,痛苦越来越深,好像湖中的水藻缠住她的脚踝,将她拼命往湖底拉,呼吸越来越困难,如同即将溺死般难受。之后,天地旋转,眼里的白色逐渐被汹涌的黑色淹没,一切都寂静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里,而那里只有她一个人,宽大的白狐裘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天还未明,她只觉疲惫不堪,但为了不让别人看出异常,尤其是卓涵,她强迫自己一定要清醒地撑回来。
下了车,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望向卓涵的窗,没想到他也正望向自己。那一刻的惊喜,与她想象中不同,那是完全清新舒适的感觉,而非故人相逢的熟稔温厚。
卓涵依旧执着谢娘的手,久久不发一言,任谢娘的思绪游走。
良久,谢娘眼中终于重新有了聚焦,望着卓涵清亮的眸子,似乎她的一切他已了然于心。即是如此,何妨讲给他听呢?想到这里,谢娘心里倒是一松。
“其实,我……”她刚鼓足勇气要讲出一切,没想到,他却用纤长的手指附上了她柔软的唇瓣,阻止她说下去。她望着他,一脸疑惑。
卓涵微微一笑,道:“现在不要告诉我,再过两天,对岸的琼花就要开了,我们一起去看琼花。到那时,我把我的故事告诉你,你也把你的故事告诉我,好吗?”
“好。”谢娘平静地点头,心里却有如狂澜翻涌。
这个不知裹着多少迷的男人终于要说出他的故事了,那张他从未抚过的古琴,那双时常忧郁的眼睛,那些他欲言又止的苦衷…….他的过往,与她终于近在咫尺了。
“我们去杜巴,那里的琼花最出名。”
“好,去杜巴。”她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