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赋》几色棠珈

5、卫国（二）

　　哥哥说出涓荻是路广平的新婚妻子时。萱稚先是惊呆而后又觉得羞愧不已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她和涓荻话语投机，不知不觉倾倒了许多心事。也不知说了路叔多少“坏话”。
　　她竟然和人家妻子说丈夫的坏话。
　　······、
　　涓荻明白萱稚是误会了她的身份。再一想自己也没错呀。“她既是你师弟的妹妹叫我一声嫂子也没错呀。”
　　路广平不知从何说起。道：“你可不知道，他从没叫我一声师兄。丫头更好了，直接叫我路叔。”
　　涓荻看沂风和路广平虽然只差半岁，都是年近而立。但路广平身材高大，长相硬朗，倒像是已过而立之年的人。而沂风斯文秀气，多年来一直没有变，仿佛只是弱冠之年的男子。
　　她不禁扑哧大笑。这笑在萱稚看来也够内敛的。但涓荻真的笑的大气不接下气。
　　路广平疑惑了，你笑什么？笑得花枝乱颤。又好像快断气一样难受。
　　他心疼新婚的妻子说：“你别笑了，这有什麽可笑的，再笑下去得肚子疼了。
　　涓荻好不容易缓了口气：“像·····像····”
　　“像什么？”
　　“路叔”
　　路广平一掌排在额头上。发出“噢“的一声惨叫。

　　哥哥原本决定明日起身去卫国，让涓荻带萱稚去玉相夫人那里。
　　可是路广平听到消息秦王要派扶苏去北方监修长城。
　　沂风决定当日就走。

　　“秦王这个调令是什么意思？扶苏公子是长子又是他最中意的接班人。为何让他远离都城到北方去。”路广平问。
　　“你还记得淳于越的事吧？”沂风说。“秦王早就不满扶苏收藏儒士，重儒轻法。他受淳于越的影响。是仁政的支持者。这样一来法家必然不会对扶苏归心。秦王这么做也是用心良苦。历练扶苏的同时，也让他躲避法家的锋芒。”
　　“你也不同意仁政治天下？”路广平皱眉。
　　“不是不同意。要看时候。秦王如果用仁政是统一不了天下的。法家虽然严苛。但对君王来说确实是最实际最有用的。”
　　“为什么你受儒家的教育这麽多年，先是倾心于道家，现在又为法家辩护。”
　　“因为我学以致用。不知听老师的，自己更相信自己。”
　　“学以致用？隐居耕种叫学以致用？不问天下事叫学以致用？”
　　“路广平你不要死死抓住这一点，耕种也是需要学以致用的······”
　　“你别跟我那麽多。”路广平看上去有些生气。“我以为你来找我一同去卫国是你改变心意了，原来你······”
　　沂风不语。直直地站着看着树叶落地。

　　萱稚在涓荻的耳边说：“路叔每次和哥哥谈话都是这样。”
　　涓荻笑了笑。

　　沂风把萱稚叫到一棵树下。路广平夫妇还在原地等候。
　　“丫头，你别再叫涓荻嫂子了。”
　　“那我叫她什么？”
　　“在你想出更合适的称呼之前，就叫姐姐吧。她比你大不了多少，如果叫她婶婶你也会觉得很奇怪。”
　　“那你是想把我托付给涓荻姐姐，你和路叔要去很远的卫国。”
　　沂风看她的样子虽然很不舍，但没有阻挠哭闹，很是欣慰。“说远也不远。你跟随涓荻去玉相夫人那里。她门下有许多女弟子，涓荻就是其中一个，如果你喜欢你就拜她为师，让她教你东西，但之后就要听从她的话服从她的规矩。如果你不喜欢，你只要呆在那里等着我，涓荻姐姐会照顾你。”
　　萱稚听说玉相夫人是涓荻的师傅，自己又可以拜她为师，有一点欢欣鼓舞。离别的伤感减去大半。
　　“说其这位玉相夫人她还是一位传奇的女子。
　　她原是孔子后人孔鲫的妻子，孔鲫造诣不高，一直在打理杏坛。再他去世之后，她的妻子在杏坛招收女弟子，开女子读书之风。她与我的老师祁子辈分相同。我们两个儒学的分派一直相处融洽，多年不断的往来交流。”
　　沂风见萱稚偷偷一笑。
　　问她：“笑什么？”
　　萱稚也毫不隐瞒，说：“我是听你这麽说突然想到路叔和涓荻姐姐，他们大概就是‘相处融洽，不断交流’”。
　　“你倒是挺会想。”他没有笑，只是有点自己说不出的感觉。

　　“哥哥临行之前，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沂风点点头，他早就习惯妹妹把自己当“百科全书”了
　　“你和路叔····为什么老是有谈不拢的地方，以前他来看我们都是被你气走的。”
　　“这有什么。”沂风不以为意：“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人，不可能完全了解或者赞同另一个人的观点。这是很正常的事，你也会和你的朋友吵架。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你们吵了这么多年，路叔和你的感情还是一样的。他还是会来看我们。不争执的时候还是和你喝酒喝到天亮。”
　　“因为我们虽然有不同的观点和想法，有的时候会争论，但我们从来不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话”
　　“就怎麽简单吗？”
　　“对，你路叔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他的心胸不记恨也不迁怒，你叫他‘路叔’他哪一次真的跟你急。”
　　萱稚从来没有听过哥哥这样夸过路叔，以前她捣蛋欺负路叔，哥哥不是当帮凶就是替她遮掩。她老是觉的哥哥也喜欢捉弄路叔。原来在哥哥心里，相交多年，哥哥其实是很信赖路叔的。
　　她一想路叔确实如同哥哥所说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为什么以前只知道捉弄他没有发现他的好。真是一个小孩子。他想像哥哥那样思考问题，总是不行。
　　萱稚有一点难过，她对哥哥说，那你这一路上能不能不要再和路叔争执了。
　　“好”

　　在城郊的桃花林分手。
　　涓荻和路广平依依惜别，带着萱稚上路。
　　沂风和路叔也前往卫国。
　　萱稚回头看了看哥哥和路叔的背影，他们一下有没有转过头来。
　　涓荻对她说再次见到哥哥，你会长的很高了。
　　那应该要很久很久。
　　其实也不是很久。至少在人生这天路上来看还只是一小段路。哥哥不在你的身边你也要知道怎样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