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二点天

2、2

　　我在307宿舍女生的目光中缓缓将行李放下，看回去。
　　“你们好，”我微笑，“我叫荆破晓，日后多多关照。”
　　——没人回应。却还是直愣愣的看着我。
　　我有些疑惑的摸摸脸，没有异样，没有出现什么牛头马面、人头马身、虎头蛇尾的现象。我也保证我没有做过什么关于这三个女生的坏事。甚至在此之前我从来就没见过她们。
　　那好。我双手插入裤兜，坦然的望回去。那她们为什么哪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我异变了？！
　　“那个……”那个瘦小的女生下了床铺，走到我面前，羞涩的笑了笑，“欢迎你，荆破晓，我是蓝谦筱，307宿舍的宿舍长，你叫我小筱就好。”一只纤细的伸出。怯怯的模样。
　　我释然的笑开，握上那双手，“你也是，叫我晓晓……啊、不，小……呃，你看着叫好了。”我讪然的咧咧嘴，心中不住嘀咕，我这是什么破名……
　　她了然，抿唇，“那我就叫你破晓了。”
　　我点点头。
　　两个女生相视而笑。
　　我暗暗的想，我是找到了个很不错的好友呢……
　　其他两个人已然趴在自己的床铺上，视我于无物的漠然。
　　她见我有些尴尬，指了指墙上的宿舍生表，说，她们的名字你可以从这个知道。
　　我感谢的对她点头，回到自己的床铺上整理东西。

　　正午。
　　那两位漠然的女孩已经手挽手的出去了，我瞄了瞄还在上铺看书的蓝谦筱，小声的问，“那个……咱们不出去吃饭么？”
　　她听到，放下书轻轻笑了声。
　　“怎么了？”我不解。
　　“你是没看校园手册吧？”她说话时带着温煦的笑意，“上面写着的，在一点的入学典礼后食堂才会开放，估计刚才的那两个人出去也是为了别的事。”
　　“啊……这样……”作为不认真翻阅校园手册的人，我十分脸红。
　　“啊，对了。”小筱放下书，坐到我的床铺上，“你也想知道为什么那两个女生对你有敌意吧？”
　　我点点头。当然，谁想天天被人仇视还不知个所以然。
　　她笑，我看见微微尖锐的小虎牙。
　　“你还记不记得是谁送你到宿舍区？”她故作神秘的眨眨眼，万分俏皮。
　　但可能是我这人俗鄙惯了，冷不丁看到这样惊为天人的可爱人物所以有点……呃……反胃。
　　至于谁送我到宿舍区……
　　——啊！我茅塞顿开，看向带着笑意的蓝谦筱。
　　“原来他真的很有名……”我喃喃，却没想到身边的蓝姓女子听到了，开始补充，“齐凝曦，法律系大四的才子，年纪和咱们一般大，但是人家是神童，跳了几级，就成了咱们的学长。”
　　我听完，揶揄小筱：“你怎么了解的这么详细？看上人家了？”
　　“不是，”她低垂着颈子，摇摇头，“这基本是每个进入L大的女生耳熟能详的。倒是你，”她轻笑几声，“那两个人可能是以为齐凝曦看上你了。”
　　我急忙解释：“我只不过把校区地图丢了，迷路到男宿舍区，他把我带到这里罢了！什么关系都没有！”
　　我忽然隐约听到一声嗤笑。但看向身边的那个人，似乎那只是我的错觉。
　　我看着女孩深蕴着善意的脸，想，那就是错觉吧。

　　入学典礼。

　　领导在讲台上激情澎湃，我和蓝谦筱躲在不为人注意的角落，听音乐。用的是小筱的MP3。
　　耳机里王菲的声音百转千回，纠缠着纠缠着。
　　——她的MP3中只有她的歌。
　　“我没想到你能喜欢听王菲的歌。”我在她的耳边轻轻说，却没听到她的回答。
　　听得入迷了吧。我凝视着女孩闭着眼睛的侧脸，这般的想。
　　——即使是经历了污浊的我，也喜欢把身边的感情向纯净的一边想，所以，我无比坚信，我和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在她展出为我解围的时候两个人缘分的线就长长久久的牵在了一起。
　　我是这样想的。
　　在这个时候。
　　“……下面请大四代表讲话。”礼堂中的人声霎时间热络，我看得见前排的女生挺直了脊梁，抬高了俏丽的脸。
　　啧啧，一副等着临幸的模样。我刻薄的笑。
　　之后有点好事的向此时话筒前的人看去，倏然，了然。
　　——齐凝曦人模狗样的在话筒前微笑。
　　MP3中的音乐霎时间停止。
　　我诧异的看向一边，发现她也在看着我。“听听吧，”她微微笑，“这个是你的绯闻男友呢。不听怎么像回事。”
　　我龇牙，小丫头调戏我。我万分坦然的回嘴：“人家还是全校几千个女生的大众情人呢，左拥右抱，环肥燕瘦随他选，区区我一个人不听又怎么样？”
　　蓝谦筱斜睨了我一眼，终于承认：“好吧，是我是我，是我想听。”
　　我满意的转过脸。
　　齐凝曦可能天生就是以被暗恋的身份出现的。我对着那人发呆。
　　始料不及的，他忽然看向我这边的角落，笑开。
　　——如同花般的美好。
　　我微怔。
　　——可惜他转眼就移开了视线。
　　“破晓，破晓。”蓝谦筱用胳膊肘轻轻推我。
　　“啊？”
　　她拿出一张纸条，递到我手上，有些歉意的样子：“我忽然想起来这是我某天在他身后捡到的，但是忘了还给他，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接过来，大略扫了两眼。
　　——只是一些人名和数字罢了，没有什么特别的信息，可能丢失的人也不在意吧。
　　但为了友谊。我问：“为什么不自己送呢？本身就是你捡到的。”
　　她羞涩的红了脸：“我们从来没见过面，一个陌生人送东西，很怪异吧？再说……我也胆小……”
　　我咬了咬下唇，沉吟一下，但很快就答复：“好吧，我去给你送……不过回来请我吃饭！”看到对方小鸡啄米的点头，我才满足的将纸条塞进口袋。
　　——我只看到了她的点头。真可惜，我没看到她漆黑的双眼中，是怎样的情绪。
　　我把弄着纸张。
　　等到典礼结束就送过去好了。

　　事与愿违这个词形容我是及其恰当的。
　　就比如，我原来想的是在典礼结束就物归原主，可是到了典礼结束后的第二天，我还是没有换回去。
　　还好还好，小筱没有生气。
　　她好脾气的反过来安慰我，你什么时候送都可以，我不着急。
　　我在那刻几乎要感动的落泪。我激动啊，我荆破晓时隔二十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知心朋友了！而且这个朋友多么的美好，我何德何能！
　　是啊，何德何能！

　　星期三的上午有一节大课。
　　“破晓，我不舒服，你帮我请个假吧。”小筱躺在上铺，脸色苍白。
　　我点了点头。收拾着书本，顺便也将纸条带上。
　　今天一定能送！我暗暗对自己说。
　　没想到进了教室之后我连跑腿都不用了。

　　我惊愕的看着最后一排的那个男生——
　　是那样上调的眉，是那样细长的眼，是那样单薄的唇……
　　这不就是齐凝曦么？
　　我大步走上前，乐得像朵向阳花：“齐凝曦？啊，好巧好巧，我正在找你呢！不过你怎么会来中文系的课程？啊，重点不是这个……”将纸条拍在他的桌上，“这是你的吧？我给你拿来了！”之后喜滋滋的等着感谢。
　　他拿过纸条，扫了一眼，霎时间变了颜色！
　　“这是你捡到的？！”他犀利的看向我。
　　我本来想说是蓝谦筱捡到的，可是一想到她含羞的样子……
　　“嗯，是我捡的。”我点点头。
　　他沉默了一会，之后起身，将我推在他身边的座位。
　　“你干什么？！”我吃痛的揉了揉碰到桌角的手。他刚要解释，教授走进来，憨态可掬的对大家笑。
　　他拿过一张纸，刷刷几笔之后推过来——
　　对不起。
　　我会意，拿了笔——
　　没事。那张纸条很重要么？
　　他沉吟一下，之后才提笔——
　　嗯。能不能不告诉别人这件事？
　　没问题。不过你怎么会在中文系的教室，你不是法律系的么？
　　他看后轻轻笑了起来。阳光打过他侧脸，渡到我的眼里，反射着烁烁的光亮。
　　——我不是齐凝曦。
　　呃？！
　　——怎么可能，我见过你！
　　你见的那个是我哥。
　　他见我被惊得不知提笔，便又将纸条拿回来，补充——
　　我叫齐晨，和齐凝曦是双胞胎兄弟。

　　世间苍茫万物，在那一刻都仿佛化成了无形。
　　这一句话一共十四个字，我的眼睛只捕捉到了这句话中最无关紧要的三个——
　　双胞胎。

　　耳边好像有一个脆丽的女孩的声音。
　　她唤着，破晓破晓。
　　她微笑，她无奈，她发怒，她的一切一切，都在那个瞬间，在我的脑海中膨胀、扩张，最终，爆裂——
　　你是谁呢？
　　为什么这么熟悉呢？
　　是谁呢是谁呢是谁呢？
　　为什么在我十九岁之前的记忆，你都有所参与呢？……

　　冥冥，有一个声音。
　　他用他苍老的声音平静的说出——
　　先迟暮，后破晓。
　　她们双生、双克。

　　啊，原来。
　　原来你叫做荆迟暮。
　　还有呢还有呢，荆破晓得管荆迟暮叫——
　　姐姐。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转动中，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