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生活在别处》梦佳期

14、第十四章

　　舒爷爷出生在抗战胜利后，人民对解放军共产党高度崇拜的年代。虽然一辈子都只在市政府担任一个小职位，但革命思想还是始终如一的十分强烈。

　　对于自家的三个儿子，就算不能成为政府骨干，他也还是希望他们能把一生奉献给党和人民的。

　　所以，当舒爸大学毕业要下海经商的时候，舒爷爷愣是被这个一心要投奔资本主义的孽子给气得够呛，差点就断绝了父子关系。

　　可气归气，自己的儿子，终归是舍不得的。当舒爸带着媳妇儿和女儿回家的时候，舒爷爷虽然脸色不好，但对舒爸希望把女儿放在老家由爷爷奶奶照顾的要求，也还是爽快的答应下来了。

　　按理说，作为爷爷奶奶，既然答应下来了，对舒瑾，他们就应该要好好照顾的。

　　可舒瑾偏偏是个内向害羞的孩子，不好意思跟爷爷奶奶撒娇，跟老人家也不亲厚。而跟着舒爸舒妈的时候，又被养了一身的娇气，跟堂哥堂妹闹矛盾的时候，就要他们都向着自己才好。

　　到了舒瑾这一辈，舒家就只有她堂哥舒瑞这一个男孩儿，老人家心里总是偏爱些的。而堂妹舒瑶又是跟在父母身边的，爷爷奶奶也不能迁就舒瑾的娇小姐脾气，当着人家父母的面去说舒瑶什么。

　　所以，小舒瑾要爷爷奶奶为自己出头惩罚舒瑞舒瑶的愿望是无法达成的。

　　一开始，小舒瑾闹脾气，爷爷奶奶还耐心的哄着。久而久之，老人家心里也烦了，干脆由着她闹脾气。实在闹得凶了，就用鸡毛掸子抽一顿。挨了抽要是还不消停，不吃饭？那就别吃！一顿不吃饿不坏，等她饿了，就会自己乖乖的去吃。

　　那会儿的小舒瑾还没发展成沉闷孤僻的孩子，也还会耍小心思：爷爷奶奶都不疼我，对我不好，我就跟爸爸妈妈告状去！

　　可她年纪还小，压根不知道父母的电话。只能眼巴巴地等着爸爸给老家打电话。

　　那段时间，舒家人发现，平时爱闹别扭的二小姐忽然之间就消停了，每天乖乖的搬着小凳子在电话边守着 。

　　众人自然也看出来，她这是在等父母的电话。都以为她这是想念爸爸妈妈了，三叔还主动帮她给舒爸拨了电话。

　　小舒瑾拿着电话叫了声“爸爸”，发现三叔还在一边看着，也不好意思说话。就听着另一头爸爸“叽叽咕咕”的跟自己说话，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直盯着三叔看。

　　三叔也识趣，知道这小丫头是要跟自己爸爸妈妈说悄悄话呢。退出去之后，觉得有意思，就站在门口偷听。这一偷听，引得家里进进出出的其他人都好奇了，就也都站在门外偷听。

　　舒瑾年岁小，哪想得到这么多。看着三叔出去，就一股脑儿的将自己在心里准备了许久的小报告，竹筒倒豆子似的说给爸爸妈妈听。

　　瓮声瓮气的清脆声线清晰的传到门外众人耳中，小孩子说话不知轻重，自己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说着说着，舒瑾觉得自己委屈了，就哽咽着哭起来。这么一来，说话更是语无伦次。舒妈在电话那边听自己的宝贝女儿哭得委屈，一阵心疼，闻言软语的哄着，过几天就回去看她。

　　小舒瑾得寸进尺，跟妈妈说：大家都不喜欢她，她不要住在这里，要回去跟爸爸妈妈一起住。

　　也不知道电话那边舒妈哄了她什么，她才满足甩着小胳膊小腿“蹬蹬”地跑出来叫爷爷去听电话。小下巴翘得老高，一副得了胜利的骄傲样子。

　　作为一个合格的老革命，舒爷爷身上完美的保持了老革命的两项特质：大嗓门和硬派作风。你一个小女娃，我老头子还管不得了？敢跟你老子在电话里告状！跟你老子告状有什么用？就是你老子，我也照抽不误！

　　舒爷爷哪能由着自己儿子跟自己说教，一句话顶回去：“我这么管孩子有什么不对的？舒瑾这孩子就是被你给宠坏的。我跟你说，我老舒家的孩子就该按我老舒家的方法教，你现在满脑子资本主义的毒思想，怎么还能管得好孩子！我跟你说，除非你自己回来把孩子带走，要不然就还是我说了算！”……

　　性格内向的孩子总是比较敏感的，舒爷爷这番话让她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舒爸舒妈没有按之前说的那样来接自己，也没有再给自己打电话。

　　往后再跟舒瑞和舒瑶闹矛盾，他们就嘲笑她是个没人要的孩子。说得多了，舒瑾也觉得自己确实是被遗弃了。于是，日渐沉默起来。

　　果然，大人是要多关注小孩子的感受的啊。每个自我封闭的孩子身后总有一段让他们伤心的往事。看着吃完年夜饭后把这段往事当笑话来讲的舒奶奶和三婶，舒瑾不由得在心里感叹。

　　说完舒瑾的童年糗事，大人们又说了一些舒瑞和舒瑶的。也算是让舒妈心里得到了平衡。

　　舒瑞大舒瑾三岁，舒瑾当初刚回老家的时候是四岁，所以这个男孩当时刚好是最为可怕的七岁，简直是集好奇心、行动力、破坏力于一体。对于共享《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堂妹们，是想着方儿变着法儿的欺负折腾。

　　可舒瑶那会儿才三岁，又是黏在爸爸妈妈身边的小公主，舒瑞要是把她给折腾哭了，舒大伯回家肯定就给他上一顿竹笋炒肉丝。无奈，舒瑞也只好从舒瑾这里寻求“安慰”。

　　如今这个当初可着劲欺负舒瑾的堂哥，已经是个斯文稳重的大学生了。一家人闲聊的时候，会安静的坐在一边，嘴角带笑，脸上隐隐透着无奈的看电视。

　　对待舒瑾，也不知道是不是对当初把人欺负惨了而感到愧疚，反正态度是相当热情的。相较于另一边一会儿看看她的项链，一会儿看看她的衣服，就是撇着嘴不怎么和她说话的舒瑶，舒瑾还是乐于和舒瑞有一搭没一搭的瞎侃。

　　舒爸舒妈一开始担心回老家会让舒瑾不自在，如今看舒瑾和舒瑞两人聊得开心，心里对舒瑞也多了几分好感。于是，不着痕迹的把话题转到舒瑞在读的大学上，想借机夸他几句。

　　一旦说起舒瑞在读的学校，舒大伯脸上就是难掩的骄傲。

　　舒瑞年前高考发挥得好，考上了全国重点B大，为舒大伯在单位里大大的长了脸。再一打听，念的还是法律系。更是引来旁人一阵唏嘘。

　　可能是舒大伯之前在家里念叨得多了，三婶此时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一副不爱听的样子。所以，在舒爸顺便问到舒瑶的成绩，一脸僵硬回了句“也就那样”就算带过。

　　后知后觉，舒瑾忽然发现这个话题如果继续下去，这个大年夜，或许就要以不快收场。想转移话题，可她基本上和这样的大家庭是有些格格不入的。所以，也只好从舒瑞身上挑出另一个能够吸引众人注意的事了。

　　投过去一个抱歉的眼神，舒瑾开口问道：“你正月这几天有空吗？带我去玩吧。”

　　难得舒瑾主动开口要出去玩，对于她宅到死的生活理念早有微词的舒爸舒妈，立马响应舒瑾，连说麻烦舒瑞带她多逛逛。一副就怕舒瑾只是间歇性抽疯，缓过来之后会反悔的样子。

　　秉承一贯热情的态度，舒瑞大方答应带舒瑾出去玩。

　　一旁一直斜眼注意这边情况的舒瑶，也马上热情要求加入：“哥，把洛阳也叫上，咱们一起去玩～”

　　舒瑾机械的转过目光，脸上一种被门夹到脑袋的惊悚表情一闪而逝——洛阳！？

　　安慰自己，舒瑶口中那个人只是和洛阳的名字同音罢了。世界这么大，哪会总遇见那个人。舒瑾略有些忐忑地跟着一脸欢喜的舒瑶和表情淡定的舒瑞，在舒爸舒妈殷切的目光中，开始了S市一日游。

　　虽然一路上已经在心里做了充足的准备，在看到一如当年的明朗少年时，舒瑾还是不由得有些木讷。

　　洛阳还是记忆里的那个样子，干净利落的短发，明朗温暖的微笑，只是眉眼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或许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吧，没有了张影，没有了仇恨，似乎洛阳就应该是眼前看到的这般模样，没有虚假。

　　可是那年的洛阳难道就是虚假的吗？如果是这样，那么为什么当后来的洛阳的样子在她的脑海里逐渐模糊的时候，他那年的微笑还是那么清晰。偶尔想起，仿若就在眼前一般。

　　舒瑶轻快的跑到洛阳身边，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冬日的暖阳，淡淡的并不强烈，可舒瑾在那一瞬间，看着眼前的画面，还是觉得有些刺眼。然后，微低头，为自己在刚才下意识迈出的脚步，做贼心虚般的一阵心跳。

　　他们互相点头致意，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陌生而客气。他走在她前方，两点钟的位置。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舒瑶的右手，状似不经意的，在他可触及的地方随着脚步的频率轻轻摇晃。

　　这样的再次相遇，是不是预示着，她当初的愿望也算是实现了？没有了张影，洛阳也走上了不一样的人生。

　　现在的他，上学可以跳级，不用为了他的计划而浪费两年时间去等待，和张影一起念高中。

　　仇恨的力量真的有那么强悍吗，即使在毁灭别人之前要先毁灭了自己？过了这么许久，她始终还是不懂。

　　不过，这样也好，人生中没有了对方的参与，彼此都能过得更简单更开心。除了此时，她的心里还有一些微微的别扭——他们这样算不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