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之缘如水》非尘

65、枯坐痴等如一日

　　“我娘是个很痴情的人，也是个很绝情的人。她深爱我爹，爱的很用心、很努力，爱的不顾一切，她爱的疯狂。她把所有的感情都给了我爹。”
　　“可是我爹不爱她，甚至是对她的存在不屑一顾。所以我娘也怨我爹，唯独不恨他。”
　　“我娘用她的容貌换来一夜风流，但为了这一夜，她赔上了她的一生。”
　　完颜语蓉清楚的记得欧阳克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尤其是关于他的家庭，他的亲人。当欧阳克淡漠的说着自己娘亲时，完颜语蓉可以从那看似不在乎的语气中觉察到深深的痛。她可怜那个为了爱不顾一切的女人，可是也怨她。为何为了不爱你的男人，如此的忽视自己的儿子？难道这个儿子不是因为你才降临到世界上的么？
　　女人的身份，不只是妻子，更是母亲啊。
　　当完颜语蓉跟着欧阳克来到他母亲房间时，她见到了那个为了爱疯狂的女人。这一刻，她觉得，眼前的女人已经枯萎了。像是缺少浇灌的鲜花，失去了迷人的芬芳，剩下的只有残败的枯枝。
　　她是个寂寞的人，也是个不甘寂寞的人。从这个房间的布置中，感觉到的只有压抑。除了那扇开着的窗户，整个房间被帐幔层层包裹，让人仿佛在暗红色的漩涡中挣扎。
　　完颜语蓉静静的站在欧阳克身后打量着，她冷眼看着欧阳克中规中矩的向他的母亲问安。而那个女人的眼睛从没有落到欧阳克身上，甚至连转身也没有。她只是用无比落拓的眼神透过窗户望向远方，痴痴地，看着。
　　“娘亲，儿子这次有事前来。”欧阳克蹙眉看到站在自己母亲身边的轻裘，他不悦的看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姬人，心中恼怒：这个女人未免太不识情趣。昨晚他不是已经安排好了？为什么轻裘还是留在这里？是仗着谁的势？
　　“我知道了。哼，你没事也不会来我这里吧。虽说我是你娘，可是我对你的行踪还比不上你的姬人了解。不过，我听说了你打算遣散所有的姬人？”
　　欧阳克的母亲转过身，她的眼神如同她身上的纱衣，暗红的色泽像极了晦涩难懂的眼神。完颜语蓉也没有想过一个人眼神会如此复杂，她看着那个生育了欧阳克却没有给过关怀的女人。脑海中浮现出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真的很像啊！不是容貌，而是关于感情的执着。
　　“就是她？难怪。果然是倾城佳人，难怪你对她如此与众不同。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腻烦了她，就像以前你对那些女人一般失去了兴趣。你会不会为了今天的决定而后悔？到时候身边没有了别的女人，你可不要埋怨。”
　　欧阳克母亲的眼神一直落在完颜语蓉身上，那晦涩的眼神给完颜语蓉毒蛇一般的感觉。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被这个女人评估着，打量着。
　　“娘，儿子正是前来告诉娘亲，蓉儿不是我的姬人，以后我的身边也不会有姬人。蓉儿是我真心所爱的女人，也是我未来的妻子，白驼山的少夫人。所以，娘亲，不要以有色的眼神看待蓉儿。”
　　欧阳克不喜欢自己娘亲看向蓉儿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包含奚落。什么意思？难道娘亲如此不喜欢蓉儿？还是有人作祟？
　　想到这里欧阳克直直的看向低着头的轻裘，他眯起眼睛，看着眼前温良贤淑的女人，心中冷笑不已。
　　也许是他太久没有发作了，现在竟然有人敢在他的背后使绊子。
　　“妻子？你竟然想和她成亲？”就像是听到好笑的事情，欧阳克明显的看到娘亲眼中嘲讽的笑意越加明显。欧阳克心中一沉，不由得握住了完颜语蓉的手。
　　“我从没有想过我的儿子，一向风流不羁的儿子也会被女人收服。”欧阳克母亲的嘴角翘起，她从暗红色帐幔的阴影中走出，她的身形依旧曼妙，看不出岁月的流逝。可是她的脸颊被隐藏在面纱之中，看不清楚。只是模模糊糊的看到黑绿色的阴影。
　　“你很厉害。竟然可以让他收心。”
　　完颜语蓉面色平静的接受了这句话，这个女人的话中有着男人无法理解的偏执和恨意。完颜语蓉甚至怀疑，她不恨那个负了她的男人，是不是因为她把恨意转嫁到欧阳克身上。
　　“可是这样你又可以让他收心多长时间呢？从他为了你遣散姬人可以看出，你不会和别的女人共有他吧。而且，”话音停顿，欧阳克的母亲走上前，她的眼神在完颜语蓉脸上扫视，用赞叹一般的口吻说道，“你也是个很出色的女人。不管是容貌，还是其他。这一点，轻裘无法和你相提并论。你贵为郡主，而她只不过是个孤女。”
　　“他是我生的。我了解他。他不是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一切的男人。”
　　“是吗？夫人，你真的了解他么？还是是你了解的只是表面上的他？”完颜语蓉轻笑着，走出欧阳克刻意保护的范围。她知道如果眼前这个人不答应，她和欧阳克的婚事即使得到西毒的同意，也不会幸福美满。因为她是欧阳克的娘亲，是这个家的一分子。
　　婚前的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但婚后的爱情就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她必须说服欧阳克的娘亲，而此刻必须把欧阳克摈除在外。因为接下来就是两个女人的战争。
　　“夫人，请不要把你的不幸加诸到欧阳克身上。他是无辜的。不管那个男人怎样对你，不也是你的一厢情愿么？既然如此，你的痴怨又是何苦。”
　　“你知道什么？你只是个外人！你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被戳中心中最深的伤，就算伤口已经结疤，但把疤痕揭开，就血淋淋的痛。欧阳克也没有见过自己母亲如此失态的一幕，他的记忆中，他的娘亲一直是冷冰冰的，一直对着窗户不知疲倦的守望。因为那个位置是唯一可以看到那个男人练功的地方。
　　“出去，你还有轻裘，你们两个都出去。把她留下来。”欧阳克母亲指着完颜语蓉，怒声道，“我要好好问问她。她凭什么这么说我。别以为克而待你不同就可以在我面前放肆。”
　　“这，娘，我……”
　　欧阳克为难的看着平静的完颜语蓉，又看了看急怒失态的母亲，一时间下不定主意。他不想把蓉儿一个人和娘在一起。他知道自己娘亲冷漠的本质下掩藏的是怎样的疯狂。他害怕这种疯狂会伤到蓉儿。
　　“没关系，我可以留下。因为我不认为我说错了。”完颜语蓉冲欧阳克打了个眼色，安抚般的说道，“你出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那，你要小心。照顾好自己。”欧阳克恋恋不舍，他柔声道，“我就在外面等你。”
　　两人的温情款款刺痛了欧阳克母亲的眼睛，那个冷情冷心的儿子也有为了女人柔肠百结的一天。为什么那个人却不愿意施舍一点点的温情？只要是一点点，她也会感恩一般的满足啊。
　　“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出去！”
　　欧阳克和轻裘离开房间，房间内只剩下完颜语蓉和欧阳克的母亲。完颜语蓉其实很想知道接下来，眼前这个人会说些什么？会不会是欧阳克风流的历史，或是他绝情绝艺的历史？
　　其实，也蛮有趣的，不是么？
　　“女人总有人老珠黄的一天，到时候，没有了美丽的容貌，没有了青春，当你成为昨日黄花，你还有什么信心和资格留下他？”讽刺的笑声响起，欧阳克的母亲觉得此刻她竟然有种莫名的快意。还有什么比打碎一份美好的感情更让人兴奋的呢？尤其面对的人是一位天之娇女。这种快意就会放大无数倍。
　　“你说我不了解他，那你呢？你认识他有多长时间？你知道他有过多少女人么？他十五岁通人事，有多的女人不计其数。他虽然不是皇帝，但身边环绕的姬人也不下三宫六院。你是很美，可是你的美丽总有被他看腻的一天比吧？到时候，你的结果不会比那些姬人好多少。就算你是郡主，也一样。”
　　“你后悔么？”
　　完颜语蓉出乎意料的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她的眼眸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没有说一句‘我相信他’，或者是‘我是心甘情愿跟着他’，她只是问了一句话，“你后悔么？”
　　后悔么？后悔什么？后悔我付出了我的一切却没有回报，还是后悔我爱上不该爱的男人？
　　“我不后悔。”
　　完颜语蓉看着平静下来的女人，她轻笑着说道，“既然你不后悔，我也不会。”
　　“你可要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还年轻，正值风华正茂。而我已经在这间房子里等待了三十年。三十年啊，一个女人能有几年的青春，又能有几年的幸福？我在这里埋葬了我的青春和爱情，你呢，你还想度我的后尘？”
　　也许是那句‘你后悔么’深入到欧阳克母亲的内心深处，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问过她，对于这段感情，你后悔么？或许只是这句不经意的问候，使得她把完颜语蓉拉倒同等的地位看待。
　　“夫人，欧阳克并不是他，而我也不会度你的后尘。”完颜语蓉摘下脖颈间挂着的玉佩，墨色的玉泽此刻给人安宁的感觉。这正是欧阳克送给完颜语蓉的墨玉。
　　“没想到他竟然把这个都给了你。看来，他是真的动了心。他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个东西又是他爹送给他的。他真的很重视你。”
　　“夫人，我还是那句话，你从来没有了解过他。你说女人的容貌胜于一切，但是若是时间倒转，给您再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是否还会做出现在的决定？你是要自己的容貌，还是要……他？”
　　完颜语蓉很想知道那个男人在眼前女人的心中有多重的分量，她究竟可不可以解开心结，接纳欧阳克。
　　“时间倒转？若是没有了他，纵然我天姿绝色又有何用？”叹息着，用追忆的口吻缓缓说道，“我嫁到白驼山，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男人是我一辈子的劫数。我爱上他了，义无反顾的爱他。就算他不爱我又何妨？我总算得到了他，还为他生下了个儿子。只是他的心还是冷的，他不爱我，他也不爱他的儿子。”
　　“那您呢，爱欧阳克么？我不知道您的答案，可是我明明白白的告诉您，欧阳克他很爱您。真的很爱。”完颜语蓉突然失去了和眼前这个女人说话的兴致，但是如此离开又感到心中不甘。
　　“我再告诉您一件事。其实欧阳克，他什么都知道。关于他的父亲，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