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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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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每天每刻每一个地方都有事情发生。这些事情有些很普通,有些会有点麻烦。而有些却是连看也不能看说也不能说的,它们叫做秘密。撞破秘密是危险的,因为无法预知这个秘密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筱柔心事重重的回到大堂,才刚坐下,便看见门外远远的有几盏灯火在往屋里来。
“娘娘回来了。”媛媛快速地迎上去将夏如心搀进来,又为她脱下斗篷,“娘娘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您今晚要留在紫宸殿呢。”
“今晚皇后娘娘要伺候皇上,我就先回来了。”
姗姗端上杯热茶,接嘴道,“哼,又是皇后娘娘。”
“不许胡说。”如心正色道,“皇后娘娘乃皇上的妻子,伺候皇上是天经地义的事。”
姗姗吐了吐舌头退到一边,由着媛媛教训。
如心看向筱柔,才重新有了笑意,她轻轻招手:“筱柔你跟我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筱柔心中犹豫却又不敢迟疑,就这么僵着被如心拉着进了卧房。
如心打开妆台上一只雕花银盒,拿出样东西摆到筱柔手上,原来是一个羊脂玉雕观音坠子。
筱柔凝视着手中玉坠。
“漂亮吧?这是皇上送给我的。前几天就想给你了,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原来是送到荣华宫来了。” 如心又伸手轻抚那玉观音柔声道:“它可以帮你去吉避凶,保佑你多福多寿呢。”
筱柔看那玉,只是呆呆的出神。
“我帮你带上吧。”如心兴致起来,伸手把玉拿起,走到筱柔身后。
红绳绕过筱柔光滑的脖子,如心伸手撩开她颈后几缕细幼的青丝,轻轻地将两端红绳打了个小小的结。又转过去手握住玉坠将它端正摆好,满意的笑道:
“人家都说玉会择人,我看它配着你倒真是跟对人了。”
筱柔只是没有表情的凝视着如心,她想起刚才在阁楼看到的那幅画,那画中与自己面貌相似的白衣少女,她的身上也有一尊玉观音。她到底是谁?夏如心心底又在想什么?
如心对上筱柔的眼神有点不知所以,“怎么了?”
筱柔飞快的摇头,抿起嘴角又摸摸玉佩,行了个礼表示谢谢。
如心道她喜欢,很是高兴。但她若不是那么高兴,也许可以看出眼前这少女的笑容其实有点勉强。
初七是人胜节,皇帝照惯例在含元殿的宴请群臣,夏如心也打扮一番,带着媛媛和筱柔去赴宴。
她们到的时候,殿内已聚满官员,红袍紫莽,一堂济济。
皇帝李正起身扶住行礼的夏如心,笑呵呵的拉着她走去龙座。媛媛筱柔在后面跟着,筱柔只是低着头不看人,默默的走。
夏如心才与李正笑语几句,边听得殿外似乎有人远远在喊“皇后娘娘驾到”;不一会又是一声,这次声音近了不少;再隔一会便殿前的太监大喊“皇后娘娘驾到”,于是殿内众人跪下来行礼,这时才见四名婢女簇拥着一位红衣女子进来,后面还跟着一队个奴才。
这女子梳着高高宝髻,满头珠翠,上披一条金丝如意云斗纹披帛,身着一袭绣凤腾云石榴裙。如此打扮让主人脸上本有的几分稚颜都消失殆尽,衬得她仪态端庄,贵气逼人。
皇后扬着脸说了句“免礼平身”,筱柔才跟着众人缓缓起来,神情复杂的注视着本朝皇后上官倩蓉。
上官倩蓉莲步轻移走到李正身边,微微欠身道:“臣妾参见皇上。”
她身后奴才也跪下齐道:“奴才参见皇上。”
“平身罢。”李正摆摆手,并不带些感情。
上官倩蓉目光扫过几位妃子,吓得她们都低下了头。最后目光停在如心身上,俏脸已是薄有妒意。
如心就站在李正身边,她比上官倩蓉矮,又为了以示尊敬一直颔首。直到感觉到那刺人的目光才抬起头,两人一个眼神交会,她已知道为何,于是向一边退去,把位子空出来。
筱柔站在后面,只看到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一惊。
李正伸出手来不及拉住如心,知道又是上官倩蓉作梗,无奈长幼有序,只得罢了,挥挥手让众人入座,宣布宴会开始。
于是丝竹起,管弦和,七名舞姬上殿,开始表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刚刚的不快也一扫而空。
殿上坐着的越国公徐昭突然说:“今日人胜节,承蒙圣恩,臣等在此饮美酒品佳肴,实在快哉美哉。惟臣才疏学浅,不知在座各位大人可有佳句?”
上官倩蓉低声自语道:“听说越国公自被先帝瓦解实权后,便一直闲赋在家终日无所事事,今日一看果然是真的啊。”
谁知李正正在兴头上,笑着对左边一位俊俏的书生说道:“如此甚好,向闻君,你来试试?”
那人站起来,朝李正行礼:“既然陛下这么说,那臣就献丑了,权当是抛砖引玉。”
只见他眉心微蹙,略思考一阵,不一会表情舒展开来,做了一首绝句。
咏毕,四座皆赞。
李正笑道:“好!爱卿果然是才高八斗。来人,将朕书房那套犀角狼毫笔赐予向爱卿。”
向闻君跪下,大声道:“谢主隆恩。”
坐在一边的上官倩蓉觉得不过尔尔,心想不如叫弟弟来作诗一首,也好为自己长点面子。转头一看,那位子却是空的,于是问身边的太监:“齐国公呢?”
“回娘娘,齐国公说酒喝多了,去小解了。”
上官倩蓉眉头一皱,也不再多问。
却说含元殿上去的都是正得宠的嫔妃,然而大批宫妇却无此荣幸。她们只得想尽办法探听皇上进出路线,以求制造机会,若被皇上看中,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温怡君自然也不能免俗。
一大早她便和云颀去了殿外小坡,因为听说皇上将会领群臣来此游玩。可是一直等到午时也不见人迹。
雪越下越大,主仆俩都瑟瑟发抖。
云颀看怡君脸色已白,站了许久又无消息,于是让她去附近暖阁先暖暖身子,自己再去打听。
怡君到了东边不远处的暖阁稍事歇息。却久未见到云颀归来,心里开始着急,于是四处找寻。
她顶着风雪遍寻无果,正疑惑着云颀会去了哪里。此时走到一间厢房外,却听到里面传来纠缠厮打的声音,又传来女子求饶的哭声。怡君靠门细听,那哭声竟那么像云颀。
不好!
怡君一脚踢开房门,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酒醉男子正压在一个女子身上,那女子满脸泪水,身上的衣物已被撕开,正是云颀!
一时觉得血都冲到了头顶,怡君大喝一声,一拳一脚将那男子打倒在地。
随手脱下斗篷围住云颀的身体,抱住她平抚她不安的心。
“小姐,我好怕……”云颀靠在怡君怀里不住地哭。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
地上那男子似乎仍是不服气,断断续续地说:“你们……这不识好……歹的……”
温怡君看着他,眼光如刀般锋利,若不是要安抚云颀,她一定冲过去打掉那登徒子满嘴牙。
这是一个小太监闻声而至,看了看地上的男子,大惊失色地跑过去扶起他:“齐国公,齐国公您没事吧?”
怡君心中的火霎时不见,只觉如一盆凉水从头泼下,当场愣在那里。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屋内已然多出了一位贵气逼人的女子和两个太监。
那女子一耳光打在齐国公脸上,怒斥道:“你真能给我添麻烦!好好的进宫赴宴,你居然敢趁机调戏宫中女子,你可知银乱后宫的罪名有多大?我们上官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齐国公似乎被这一巴掌打醒了,只是捂住脸不再说话。
旁边一个太监上来打圆场:“国舅爷也是酒喝多了一时糊涂,要怪就怪她们!”
那太监一伸手指向怡君和云颀,两人不由一惊,齐齐跪下。
怡君听了刚才他们的话也猜到这红衣女子是谁了,曾经有人教她若遇见皇后便要百般迎逢千般讨好,她自己也仔细想过,却没想到竟是在这般情景下相遇。
“奴才打听过了,她们是锦萃宫的人,一个是美人一个是婢女。定是她们不耐寂寞卖力勾引,才会让国舅爷犯下大错。”
“不是的不是的……”云颀拼命磕头,泪珠滚了满脸,“跟我主子无关,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
上官倩蓉不免有些动容,那太监又低语道:“此事若泄露出去只怕国舅爷要遭殃,娘娘和国丈也要受牵连,不可心软啊。”
思忖这话的确有道理,于是不再多看两人,面无表情地说:“你们两个锦衣玉食却还不安于室,姑且念在没出什么乱子,只是褫夺你美人头衔,把你二人贬去冷宫,以示惩戒。”
云颀仍在不断磕头哭喊,那太监恭敬喊道“娘娘圣明”,那齐国公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安的表情。
而怡君则仿佛整个人掉进了冰窟窿,只觉眼前一片灰暗。
这世上,每天每刻每一个地方都有事情发生。
好比此时。
荣华宫里,媛媛和姗姗还有几个宫女在热烈讨论宴会上俊俏年轻的男子,一旁的筱柔安静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锦萃宫里,一些人在互相抱怨捱了一天风雪却仍没见到皇上,一些人在分享人胜节精美的剪纸和家乡的风俗,还有少数人在奇怪怎么西厢最里面的那间房子突然空了。
寒月宫里,怡君和云颀刚刚被送过来,现在则由管事王公公带去一间房内,路上不时有疯疯癫癫的女子跳出来。
这些事情有的很普通,有的有些麻烦,而有的却是看也不能看说也不能说的,它们叫秘密。撞破秘密是危险的,因为无法预知这秘密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比如现在,筱柔在真情假意别有用心的问题中挣扎恐惧;
而刚进门的怡君和云颀则发现窗外有好多人影。
突然白色窗纸上出现了一朵橙色的光芒,窗户烧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