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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进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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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昭远其实最反感被强迫,各种意义上的。
大到寸步不让的原则性问题,比如起初赵原青软硬兼施不让他离婚。小到一件他不想做的事情,比如现在谭铮一遍遍要求他去医院。
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跟着谭铮上车了。
可能负担着恐惧和失望的假装太耗心神,可能挡住寒风的大衣太暖和,可能手臂环缚的力道太重......
也可能是后来谭铮伏在他肩上小小声问“有点冷,上车好不好”的语气太软太轻了。
听着有点可怜。
任昭远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遇软则软遇硬更硬。
被强硬推着上车的时候,他发过火看到谭铮一瞬空白的神情尚且会内疚道歉,何况是面对这样的示弱。
车里空调开得很高,谭铮上车后就让司机去最近的医院,被任昭远出声制止了。
大概是怕任昭远再生气,谭铮这次没继续坚持,只问:“不然送你回家,让医生过去好吗?”
任昭远在暖风里放松下来,情绪平复了,再听比自己小许多的谭铮这样哄着说话难免生出点不自在,手指捻着大衣边缘搓了搓,轻清了下嗓子说:“先把衣服拿下来吧,你穿这些太少了。”
谭铮比任昭远穿的多一层,衬衣外面是西装,可在大冬天的晚上也根本抵不住寒。
一上一下费时间,谭铮当即打电话给谭许清让她送衣服下来。
谭许清一路小跑出来,把衣服一股脑堆到谭铮怀里探头往车上看,可惜什么都没看到。
“你快走吧我今晚去Clear姐那里住,明天让刘叔叔接我收拾东西回家就行不用你送。”
Clear紧跟在谭许清后面出来,远远和谭铮点头示意没向这边走,谭许清说完往回跑才看见她也出来了。
“你们怎么都把我当小孩,只是出来送个东西又不会出事......”
一点念头在谭铮脑海转瞬即过,他着急任昭远生病顾不上细究,远远点头道谢就匆匆坐进车里。
看得出任昭远是真的难受,下车拿衣服的短短时间就已经忍不住微微侧蜷着身闭起眼睛忍耐,听见车门声才又打起精神。
谭铮伸手遮住他眼睛:“不用忍着,疼可以说。”
车子已经启动,任昭远感觉的到,但没再说不去医院,只顺从谭铮的动作重新闭上了眼睛:“说出来也不会变好。”
“可以试试看,也许会的。”
任昭远牵着唇角笑了下,没说话。
挂号,急诊,交款......任昭远被带到椅子上坐着等,之后被带到医生面前,再之后被带到病床上输液。
有种说不出的微妙的奇异感。
之前察觉到端倪时,任昭远想等忙过这段时间找机会和谭铮聊一聊,有些事情不必戳破,拒绝也不是只有说出“不”这个字才算数。
谭铮是聪明人,他只需要选一个合适的时机表明态度,谭铮自然会明白。
任昭远不想让之后的见面相处太过尴尬。
但事情不按照预想的轨道走,一件件撞在一起,想装作不知道也不可能了。
“什么都别想,”谭铮把枕头放好,在中间按了按,“躺下睡一会儿吧。”
任昭远这会儿提不起力气和谭铮聊什么,只能暂时把这件事跳过去,让谭铮先离开。
“不用,谭清还在那儿,你先回去吧,我没事了,不用担心。”
“她去Clear那里住,还说明天让司机送她就好,让我专心照顾你。”
任昭远视线转向别处:“我不用照顾。”
“你现在是病人。”
“我让朋友过来......”任昭远伸手去拿手机,被谭铮按住了。
谭铮似乎是因为到现在不需要藏掖了,从那一个姑且算是拥抱的动作后,对肢体接触越来越不在意,又把持在勉强可以解释为正常的范畴里。
任昭远微蹙着眉抬眼看他,没说话。
谭铮缓缓松开任昭远的手,动动唇,一时间也没说什么。
静默衬得楼道里的哭闹声格外吵人,任昭远眉间躁意更重,点进通讯录打算联系佟州或者姚启明。
“我让你讨厌了吗?”
任昭远悬在[拨打]上方的指尖顿住,有些诧异地抬头:“什么?”
“因为我硬要你来医院,因为发现......”谭铮垂下眼,睫毛动了动,没把这句话补全,“所以觉得反感,不想看见我了吗?”
手机屏幕暗下去,几秒后自动熄灭屏幕。
任昭远看了谭铮一会儿,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没有......”
“我只帮你看着针,不会趁你睡着做什么。”
“我没这么想。”
“知道了,”谭铮把任昭远的手机抽出来拿到床边柜上,没碰到他的手,“睡一会儿吧,有不舒服随时告诉我。”
药里有安眠成分,任昭远本身也累了,躺下后闭上眼睛没多久呼吸就逐渐变得平稳绵长。
谭铮让司机把买的东西送进来,把滚烫的暖水袋隔着被子放在任昭远胃部,又拆开几袋发热贴,轻轻捧起输液的手放在小臂下面。
装在保温盒里的粥放在床头,谭铮重新在床边坐下,把冰凉的输液管在裹了毛巾的热水瓶外缠了一圈。
让司机去办理了住院手续,预约了第二天上午的胃镜检查。
输液结束任昭远都没醒。
谭铮两手拢着他刚刚拔针的手,拇指指腹按在针眼处,好一会儿没动。
直到任昭远手指不自在地缩了下。
谭铮没松手:“怎么样了,胃还疼吗?头晕不晕?”
“好多了......”任昭远转转手腕,想收回来,“可以了。”
“别动,按不好渗出血会青。”
任昭远没再动,僵了足有一分钟后想再收回手时谭铮低着头轻声开口,喊他“昭远哥”。
“你在想怎么拒绝我,是吗?”
“不用想。”
“不用因为这件事烦心。”
“我没有想让你答应什么。”
“也没打算表白。”
谭铮捧着任昭远手的双手松开,掀开被子一角把捂热的手放进去盖好,抬头时对任昭远笑了笑,眼里是近乎虔诚的坦荡。
“至少现在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