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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陷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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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莫府上下如何为寻找救莫锦璃逃过一劫的能人异士如何忙碌,莫老爷为这事整日发愁,卫仲绅四处奔走,杭州城里或好奇,或惋惜,或想混水摸鱼,或暗自猜测。莫锦璃本人却不为所动,与韩烟儿在朱砚阁里时而对弈,时而品酒赋诗,时而抚琴而歌,逍遥惬意得不行。这一日烟儿一边吃着秋霜新做的点心,一点谈论起因莫小爷之事在城中传开的种种版本的传闻,什么因情所至啊,为财而起杀念啊,因忌而恨啊等等。
“还有啊,你收留的那个小鬼真是可爱,让他那一闹,你府上那些自称什么能人大侠的好像又跑掉了三分之一吧。听说之后没人再在那个专用的房间里沐浴了?”烟儿说着咯咯笑了起来。
却在这时,秋霜急匆匆冲进门来报告,孙易被莫总管命人抓了起来,于是三人赶至账房。只见一群人把账房围了个水泄不通。坐在正中太师椅上的是卫氏,莫政立在一边,孙易被几个大汉双手反剪在背后压着,正中站了一个大汉,正对着座上的卫氏控诉着什么,神态极为愤怒。众人围在门外观看,细碎的议论声此起彼伏。见莫锦璃几人赶来,卫氏挂起温婉的笑容:“璃儿啊,我正要派人叫你过来,其实这事情也很简单,本来按府里的规矩办了就成,不过毕竟是你的人,我想你自己问个清楚比较妥当。周壮士,有何不满,您跟我们家璃儿说说,他是明理之人,自会给您个交待。”
周性大汉见来的是一个唇红齿白,清秀单薄的文弱公子,态度便显得颇为轻佻:“你这奶油小娃娃说话可是准数?”
莫锦璃不慌不忙拉了把椅子坐下,命边上的一个三角眼的下人给自己倒了杯茶,才抬头直视周性大汉凶焊的眼神:“自是准的。”
大汉见眼前的文弱少年并没被自己的眼神吓倒,微感惊奇,也收起了轻视之心:“那好,我就要问了,你们莫府是如何待客的。前几日纵容下人打扰我们沐浴这事也就算了。除了第一顿饭还算周到,接下来的顿顿很是寒酸。还有我们住的地方,一个房间睡个好几人,睡的被衾枕头都是硬硬的,拿来的衣服布料也很粗劣。你们这里的管事是怎么个意思?我们这些人可是要为你豁出命去的,莫府就这样招待我们?可是当我们这些人来要饭的么?所以今日我周三实在是受够了这气,代表大家来讨个公道!”说着周三还故意迈上一步,他身材高大,莫锦璃似乎整个被罩在了周三的阴影中。但是莫锦璃几乎完全没受影响,气势沉稳,紧盯住周三的目光仿佛传递着一种洞晰一切的锐利,最后还是周三先移开了视线。
“这种小事的话,琴姨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这是我的吩咐,不管孙管事的事。我并不觉得有薄待了你们。招贤榜上说的明白。我们是招人,可不是做冤大头的。你说我们准备的饭菜寒酸,每人三菜一汤,米饭自取,这样可会饿着你们?一个房间睡三个人,那是因为客房有限,可没委屈哪位睡柴房马厩。莫不是这位赵兄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若真是有,私下找我谈便可以,只要理由充分,我都给你特别安排。”说道此处,莫锦璃还有意停顿下来,探寻的目光在周三全身上下扫了一圈,引得站在周三周围的几人不由自主后退了开,不知何处传来小声的议论声。周三顿时涨红了脸,但是他毕竟是在别人家的地头上,又不能对着人家大少爷动手。只得咬牙怒瞪,刚才盛气凌人的气势却已经消去了大半。
“还有,我们莫府不是开旅馆的,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随便一个就要上好的蚕丝被锦缎衣,光靠莫府的财力,怕是就算我逃去了立冬那日的刺杀,莫府也要跟着破产了。我认为现在的天气,你们又是习武之人,普通的棉被,麻布衣应该还不至于就冷得受不了了吧。而且事成之后,若你们可保我平安,赏金自不会少,白纸黑字摆在那里的,杭州城里的人们都可以作证,莫府是决对不可能失信的。另外,无尘大师,您是出门之人,佛门中人讲究清修。莫府可是薄待了您,可要提供锦衣玉食,华居上房,还要多请些怜香楼的女子坐陪才是?”
“哦米拖佛,莫施主费心了,现在这般就可以了。”
“各位看,无尘大师是我表舅舅的朋友,那也算是贵客了,我们待他们自然是要更细心些,他们都没什么好抱怨的。您要求如此之多。我们可是供不起,你若觉自己是技艺高人一等,我们莫府这位小庙可是担不起,您还是另某高就吧,还有若有别的壮士也有同样的困扰,是走是留,端看各人自己的意思。”
周三被莫锦琦连珠炮似的一串话堵得哑口无言,脸已扭曲涨成了猪肝色,攥紧的拳头几次都想举起来,却似有所顾忌,不敢发作。
“咳咳,璃儿说的是,周壮士也要体谅我们莫府的难处。若立冬之日,众位真帮璃儿脱了困境,莫家自会重重有赏。”卫氏忙笑着给了周三铺好台阶,周三这才抱拳行礼,有些狼狈地退出人群。
“看,我做错吧,你们几个快放开我!”孙易见危机已过,马上来了精神,得意地冲两边的大汉叫道。
“慢,璃儿,这事是为娘没有了解清楚。但是另外一件可是证据确凿的。你这个孩子是很能干呢。莫管家,把账册给少爷过目。”莫政在卫氏的授意下奉上账本,莫锦璃翻了翻最近几日的账目,双眉渐渐锁起。
“刚才周壮士来我这里提了情况,我便越权带位查了一下账目。近几日莫府进了一百条湖丝被,两百件棉布衣。我怎么没瞧见是用在何处了?这可是上百两银子的开销,璃儿讲究节俭,也不知,这是哪一位授的意?我们也只是一般的富贵之家,不能轻乎了此事啊,璃儿你说对不对。”
“什么啊?有买这些东西吗?我怎么不知道?”孙易茫然无措地向莫锦璃投去求助的目光。莫锦璃的脸上只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他把账册丢在孙易身上,孙易开始挣扎,不过这次轻易就挣脱了两边的大汉的束缚。他急忙查看起被用特别圈出的几张账页。明明是一样的格式,一样的字迹,记录着的却是完全陌生内容,“怎么会?骗人的吧!我根本没有那么写过!肯定是有人栽赃我!”
“账本上清清楚楚记着,库房的银子也确实少了这些。最近的全部收支都是你在管,何来栽赃之说。而且全福楼的掌柜也称,你曾在他们店里,一人点了十两银子的全鸡宴,还不只一次,你一个路边乞儿,从何来的银子?”莫政继续指证。
“那是……”
“都给我闭嘴!”莫锦璃把茶托重重敲在桌上,这一声虽不高亢,隐含的威势却让在场的人都静了下来。莫政被他那么一顶。老脸有些挂不住。表情一僵,不知自己这一把年纪得罪了少爷,是不是还要磕头赔不是。正当他觉得坚定信念,要力争到底时,莫锦璃冲着莫政缓声道: “不是说您呢。”他才送了口气。
莫锦璃转向孙易:“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我看你可怜,好心收留,给你吃供你穿,还把这么重要的公事交给你,你就这么回报我的信认么?你可知伪造账目,骗取钱财,是要被送去官府坐大牢的罪!”语气平缓,孙易却从莫锦璃的眼中看到了狠厉!他似乎可以从空气中嗅到风雨欲来的味道。
“我没有……”
啪一声,少年下意识的辩解换来白净的脸上浮现出五道清澈的指印,少年转回脸来,不敢置信地张大了眼睛,嘴角微微肿起,他咬牙地怒瞪莫锦璃,不断挣扎似要向莫锦璃扑去,被两边的大汉压住,却仍不放弃地不停踢,一边用着仿佛要在莫锦璃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的恨恨地目光望向他,“你凭什么打……”才说了半句,另一边的脸颊也挨了一巴掌。
“打你怎么了?我最恨做出背叛行为的人!来人,搬一张条凳,拿一只竹杖来,给我打!打到他交代那几百两银子的去处为止。外面那些人也不用走,把所有的下人都找来看,让大家都体会体会莫府的规矩。”
莫明琦知道孙易被打已经是傍晚时分,随莫老爷回府以后的事了。想起之前透过被两位凶神恶煞似的看守着的柴房小窗,看见少年蜷缩在铺着干草堆的一角,全身血污,披头散发,两眼泪汪汪的样子,两颊上的印迹清澈可见,之前活泼开朗的少年被折磨成这个样子,莫明琦心中燃起的怒火让他没有多想就冲进了朱矾阁,但是在见到站在屋中靠窗的脸盆架前的罪魁祸首时,心中的那把火像突然被投入了湿润的柴木,只能冒冒烟却着不起火来。对于他来说,那人就是这样,无论做过怎样过分的事,自己都生不起对他一丝一毫的责难心情,反而是不由自主在心里为他寻找辩解的理由。
“什么事?”莫锦璃对他的到来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仍是背对着他继续浸手。
“孙易是你让人打的?”莫明琦定了定神,才道。
“他做错了事。证据确凿,理应受罚。”
“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他是个好孩子,你怎么能忍心把他打成那个样子,丢在柴房,还不给他饭吃!”
“人证物证具在,你要我如何,莫不是要让我替他顶下这个罪名,说是我主使他做出的这种事?莫府小厮做错了事要受罚,莫家小少年做错了事就不用诒罪,你是这个意思么?”
“就算真是这个样子,你也应该先把他关起来,事后再查个清楚,怎么可以当场就……而且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让他以后如何与其它人共处。而且我听说,听说你打算把他送到那样种地方去?”
“青楼啊,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据他交代,那几百两银子都被他花掉了。那只有把他卖到青楼,怜香楼里的老鸨我认识,看他细皮嫩肉的,卖的时候还要以多抬些价钱,至少能补点银子回来。总比送到了官府,不是被打就是被关,我们家什么都捞不到强些。”
“你,他是你带回来的,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怜悯之心么?他这些日子那么尽心尽力地想帮你找到那个可能混在府中的杀手,你怎么忍心这样对他?”
“他为了我?”莫锦璃像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一般,笑着连双肩都不可抑制地拌动起来,“你好像忘了吧,我当初就说过的。少爷我身边缺个服侍的,找个人来代替。没有了他我还可以找别人,我现在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哪还有心情为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耗费精力。如果只是为了这个,门在那里,你可以出去了。”莫锦璃说着,转动说头来,眼中的戏谑、冷酷一览无余,那好像高高在上藐视蝼蚁眼神让莫明琦觉得仿佛被刺到一般,避开了。
明明自己才是对的,却无力反驳。莫明琦觉得胸口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他无法控制自己用力地踏在木制地板上,粗暴地甩上门。面对着这个无情的男人,嘲讽的表情,毫不在意的语气,都深深刺激到了他。他的全身都不由自主地发抖,直到掌心传来刺痛,摊开手掌,一道鲜红的印迹,是刚才攥起拳头太过用力,刺破了皮肤。望着滚落的血珠子,他在心里下了一个冲动的决定,
开元四年,正月十六
琦儿被绑架了。昨晚上正好有一年一度的无宵灯会,我们全家人也一起去凑了这个热闹,连璃儿和琦儿也被抱了一起去。却没成想,人潮涌去,抱着琦儿的丫鬟被不知挤到哪里去了。而且就这样失踪了,莫府派出了所有的小厮出去寻找,直到看灯会的人都散尽了也没找到。本打算今日去报官,却一早收到了钉在门上的勒索信,狮子大开口,索要黄金一千两,卫婉琴当场就晕了过去。
大家开始讨论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都各执一词。卫婉琴提出一定要赶快准备好银子送去,赎回琦儿。娘认为应该报官。让官府协助查案。卫仲绅说要是报了官,歹人知道了可能撕票。娘觉得若是不报官,歹人拿了银子,照样可能撕票。还是报官比较合适。卫婉琴不同意,哭闹不止。老爷也觉得我说得有理。我们便派人通知了知府大人。埋伏好了,等待约定的时间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