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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成亲(下) ...

  •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包括莫锦璃。躺在地上的卫仲绅瞪大着双眼,还来不及惊呼出声,已被卫氏连刺了数刀。他的胸口已经几乎被刺成马蜂窝,鲜血狂喷,但是卫氏依然没有停手,一刀接着一刀,刺下去,拔起来,横飞的血肉溅了她一身一脸,沾满血污的脸上惟有一双眼睛可以勉强辨认得出,其中暴跳着疯狂的火焰。时高时低尖叫没有间断:“我杀了你!不许你害琦儿,我的琦儿!我和绅哥的琦儿!我杀了你!”
      莫锦璃站在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喷溅的鲜血沾在他的鞋子上、衣角上,他静静地看着,不为所动。想着已经变成尸体的这个人,在临死的前一刻想到的是什么呢?他的祖父便是当年那个书生史诚硕派出的向老汉林举灿通信的仆人,因此在超家的时候他的祖父逃过一劫,他的妻子却要以带罪之身冲军百里。虽然之后新皇登基,天下大赦。但是大贪官的家仆后人,朝廷钦犯之名,给他带来的是怎样的充满了颠沛流离,排挤欺凌的人生呢?亲人一个一个死去,四处漂泊,终在盘龙山上找到祖父的墓碑,与山寨主之子义结金兰,却也是寄人篱下的生活吧;他心慕的女子披上嫁衣嫁于他那个异性长兄,他却只能在无人之处偷偷遥望女子幸福的笑颜;发现武林秘籍是怀着怎样的欢心?发现祖父的札记中关于存在着可兴旺家业,助消劫解难宝物时是怎样的雀跃?一定是觉得时来运转,天祝我也吧。于是他开始不择手段,倾尽所有。即使真有所谓的价值连成的宝物存在又怎么样呢?就算你拥有了富贵荣华,搏得了名利双收又如何?那个愿意为你分担忧乐,派遣寂寞孤独的女子已经在被你认为是绊脚石的那一刻亲手扼断了咽喉。你处心积虑,费尽心机编织着阴谋,把娘推入痛苦的深渊,那么就让你亲身感受一下众叛亲离,毕身的所求化成空幻的感觉吧。
      “啊弥陀佛!”宏亮的送佛声似金钟长鸣,震心魄,清灵台,所有的人都随之清醒过来。无尘大师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厅内,发疯的卫氏已经被他击晕。倒在地上,灰色的僧袍遮住了卫仲绅惨不忍睹的身体。
      莫锦璃收回视线,脑袋突而一阵胀痛,突而又一阵收缩,突而一阵阵灼热,突而一阵阵发寒。他重重地揉搓了几下眉心。越棘向他投来担忧眼神,他冲着他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扫过一地的狼藉,扫过皱起眉,不忍目睹现场而转开头去的莫珂儿,不过所动,撕了自己的衣摆正利索地给韩烟儿包扎伤口的连青,一脸看戏的华简,坐在边上一动不动,看不清表情的史怀玉,正扶着墙干恶的孙易。杀人不过头点地,孙易虽然从小就在家族斗争的环境中长大,但是商人之争在于利,像这种被刺死,尸体还被捅得稀烂的场景对于他来说已经过了底线。然后,他收回了目光,迈步走向趴跪着,身体几乎贴在地面上的莫样武。
      眼前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莫样武缓缓地抬起头,眼神空洞,表情木然。“你别想这么轻易地了解!”莫锦璃脚下用力,踩住了莫样武颤颤巍巍伸向卫氏刚刚松手掉落在地上的那把染满血迹的匕首的手,“莫梓武。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么?眼睛闭上了,耳朵听不见了就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了么!你才是这一切的最魁锅首啊。要不是你经不起卫婉琴的诱惑引狼入室,助纣为虐,莫直叔怎么可能为了维持莫家不被浸占,日夜操劳,积劳成疾而死,太奶奶又怎么会拖着病体苦苦支撑,最后死不瞑目。最可怜的是娘,那么爱你的娘,被他们羞辱、打压,最后含恨而死。而你呢,刚愎自用,自私自利,贪生怕死。你会没有察觉么?哪怕一点点都没有么?你不许死,也不配死!你要在有生之年,日日夜夜活在这份自责、悔恨之中,感受超出这些年来娘的,我的千倍万倍的痛苦,无法自拔。还有,”莫锦璃俯在他的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声音里透着暗哑,“你会绝子绝孙,孤独终老!”
      满意地看到莫样武眼中闪过的绝望,莫锦璃后退了几大步,背靠着大厅正中,贴的最大的一幅喜字。嘴角扬起无声的笑,他扬声道:“我愿已了,你出来吧。”
      “不要!”首先感觉到异样的是紧盯着莫锦璃的一举一动的莫明琦,他惊叫一声,向他所站的地方冲去。莫府有三个待客厅,属这个最大,最多的时候最可容下近千人同席而坐。莫明琦和孙易刚到门口就被厅内的惨烈景象所摄,事情的发现紧转直下,到莫明琦发现不对的时候向里冲,门口到正中喜字的距离,加上要注意这之间摆放的桌椅板凳,要绕开脚下横七竖八躺倒着的人们,莫明琦深一脚前一脚的动作当然赶不过从喜字正上方的房梁上无声无息落下来的灰衣人快。
      第二个知道不妙的是听到莫明琦的提醒发现灰衣人的孙易。他大喊一声“哥!”施展轻功,跳上最近的一张桌子,一路见桌踏桌,见人踩人笔直地向着灰衣人的方向而去。但是当孙易跃上第一张桌子的时候,莫锦璃已经正面对上了灰衣人那张被珂儿戏称为与他自己的性格一样棱角分明的脸,流动着幽蓝光泽的薄刃离他的胸口不足不寸。他的行动力很强,莫锦璃想。他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犹疑、自厌、不忍、痛苦又强作冷酷,一系列的感情从眼中滑过。但是如他这般却是最不适合成为一名杀手的。
      第三个意识到危险的是离得最近的越棘。“该死的,你要做什么!”他愤怒地推倒面前的桌子,三步并做二步奔向两人。却在莫锦璃大叫一声:“谁也不许靠近,不然我现在就死在这里!”而硬生生地刹住了冲势,改撞向仍不管不顾向前冲的孙易。孙易侧身闪开,前路马上被越棘封住。两人你来我往对起招来。
      佘下的连青完全无视眼前的斗争,其实算起来他所处的才是离莫锦璃最近的位置,但他只是不缓不忙地抱着晕迷中的韩烟儿挪到离战圈更远的地方,开始给韩烟儿输争气,以助刚才服下的补血药丸早点发生效用。反正看主子摇着扇子兴味十足的样子,一进半会儿还不会离开;莫明琦被珂儿拦住去路,莫锦璃一发话更只能急在心里,不敢靠近;无尘也想出手相助,但是明明是莫锦璃被不名来客用剑指着胸口,语出威胁的反而也是他,这样的情况着实有些怪异,所以他也有些无所适从;剩下的莫老爷虽然被这一闹神志清醒了一些,但是眼前的刀光剑影于他只能是干着急的份。
      “你真的已经下决心要去见她了么?”莫锦璃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时候问道。灰衣人的眼中因刚才孙易那一声呼叫显出的裂痕马上消失了。莫锦璃满意得微笑,伸手握住了灰衣人手中短剑的剑柄,挺身一送,冰冷的剑尖刺破肌肤,没有什么疼痛感,只觉一阵沁凉的寒意顿时顺着刺破的伤口蔓延开来,引得周身一阵颤栗。莫锦璃有种心也随之冰冻的错觉。
      由于灰衣人身材高大,莫锦璃借灰衣人之手,用剑刺破自己胸口的景象其它人是看不到的。动手的两人胜负很快见了分晓。孙易虽然受一年不见的哥哥近在眼前的刺激,打法又猛又狠,连抓带撞,但是他武功差是事实,加上情绪激动,消极应对,不过片刻便败在了在青城派的时候就曾被誉为武学奇才的越棘手下,被扣住了双腕还拼命争扎的孙易一头撞到了鼻梁的越棘暴怒地赏了他两记点穴,然后粗暴地把他丢在了地上了事。
      “你的命是我的!你要是……”
      “我不会食言!”莫锦璃打断了越棘的气愤的咆哮,绕过灰衣人,露出了自己的身体,胸前一道约三寸长的口子,其实若不是莫锦璃一只手举着沾了血的短剑,再仔细辨认,根本看不出胸口的衣料被划破的痕迹,以及划破的衣料周围斑驳的血迹。莫锦璃对着还要开口的越棘摇了摇头表示没事。然后抬头跃过众人的视线,看向仍站在原地悠闲地摇着折扇的华简;“这是我的交代,刀上有毒,此毒名凝红,进入体内后会使体内的血液一点一点地凝化,最后冻结而死。不过这个过程很慢,需要十二个时辰,所以你放心,我会守约。但是如果有人再敢靠近一步,我也可以直接用这剑抹脖子。”
      最后那一句莫锦璃是看向越棘说的,眼角余光却瞥向正偷偷向他靠近,欲乘机夺剑的莫老爷。然后他再次转向华简:“宝物的事是太奶奶有意含糊。因为我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据我们所知,你又有只接受等价交换原则。我知道你最讨厌被欺骗。不过当时你也没有明确问我们这件宝物是什么东西,所以也不完全算是我们骗了你。太奶奶和莫直叔已死,我把我的命作为给你的交待。请你也遵守当年的承诺。”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华简淡淡一笑,偏头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描金玉骨折扇,扇子一张一合,静默不语。而莫锦璃始终眼神坚定,目光紧盯扇面张合间,隐现的低垂双目寻求保证。
      被莫锦璃凝重严肃的表情感染,大家都屏息静待,紧张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或许只是一刻钟,或许已经过了很久,在众人都以为不会得到回应的时候,华简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我还真是小看了那位老太太呢?被她傲慢不甘的表情所骗……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但是,”华简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扫向某处,莫锦璃便知道大人是可以不记小人的过错的,但是小人永远是分外记仇的。果然他道,“我当初是答应过,如果在我只提供人力物力的情况下,你能单凭自己的本事报得血仇,你们家的传家宝是我的,但是得宝后我也保证你们莫家人的安全。但是苏念姓苏,好像不是莫家人吧?连青!”华简眼中有厉色闪过,一旁的连青迅速地放下韩烟儿,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慢着!他虽性苏,但那是因为莫直原姓苏。但是他后来被太奶奶认做义孙已改性莫,苏念是他的儿子,所以算起来他是我的哥哥,也是莫家人。”
      “哦,是么?”不致可否的回答,漫不经心地继续玩转扇面,没有要连青停手,也没有表示接受莫锦璃的说词。莫锦璃虽然仍是直挺挺地站立着,不卑不亢地迎接着华简偶尔投来的审视目光,但是已经到极限了:比起身上一阵一阵往上冒的冷意,脑袋里时而像有一把火在烧。火辣辣的热流在各处横冲真撞;时而如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搅,搅得翻天覆地,痛得仿佛要炸开来一样;时而又如万蚁挠心,虽只觉麻麻痒痒,却痒得闹心,麻得难耐。正常的思考对于莫锦璃来说已经是一种奢侈。他强忍着要撞墙,要尖叫,要疯狂地破坏一切的冲动,宽大袍服遮掩下的双腿不受控制地细细颤抖,袖了下的盖住的那只手。指甲似乎镶入肉中,粘稠的液体沿着鲜红的衣袍边线滑落,隐末于无形。他知道华简是想等他熬不住,等他发疯,等他崩溃,等他跪地求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真的坚持不下去的话,尊严算什么,如果能够换得苏念的一条性命,也算是值得了。
      “我……”
      “闭嘴!没有你的事!”苏念只发出了一个单音,就被莫锦璃严厉地顶了回去。莫锦璃没有从华简身上移开目光,所以他无法知道现在的苏念是怎样的表情。伤心、恐怖、不敢相信、谴责,什么都好,这是我能为得知了真相而受到伤害的你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莫锦璃在心里对他说着。所以……
      一声叹息,如鸿羽飘落,似雨丝抚面,轻得仿若的错觉的叹息出自华简身旁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华简的笑容一瞬间凝固在了脸上,摆弄折扇的动作也突兀地停在了半空。
      “东西我收下了,我们走吧。”声带因为太久没有使用发出的声音带着干涩、沙哑,但声线清朗悦耳,吐字清晰,表意明确。华简眨把眨把眼睛,僵硬地转身,然后俯身九十度,露出无比小心,无比献婿地陪笑;“那个,恩,刚才如果我的听力没问题的话,是玉儿你在说话么?”
      众人都被华简现在的狗腿表情吓到,因为众人都见识了连青的武艺,不管内行外行都看得出他的武功造艺不凡。但是看连青的架势,也不过是这一位的手下,那这一位一定更厉害,但是见这一位对坐着的那人低眉顺目,低声下气,人家发一句话,他奉若圣诣的样子,难道说坐着的那人更更厉害?明显产生了这种想法的就是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珠子却转个不停,不知在动什么脑筋的孙易。
      但是事实与他们的所想相差甚远,坐着的那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过有一点却是对的。如果这世上还有能克得住这一位的存在的话,那么就只有坐着的那人了。他们之间的孽缘要追溯到什么时候,连认识他们最久的莫锦璃都不知道。莫锦璃只知道在五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位惊为天人的美貌男子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一个沉默不语,一个献婿不断,一个静谧不动,一个呵护精心。偶尔那一位受不住冷落,火了,便气呼呼地跑出去,不过没一会儿,又会屁颠屁颠跑回来。如此反复,没有休止,这一位始终没有出了声。但他是会说话的,莫锦璃见过他跟花花草草说话,跟水里的鱼儿说话,偶尔也跟他说几句,却从没在那个人面前开过口。
      似一种无声的抗争吧,这一次,他却为自己破了戒,莫锦璃在心里对他无声的道谢。他似乎听到,微抬起头,对着莫锦璃的方向额首。然后不管华简在身边如何苦苦衷求,让他再开开金口,出出声,他都没有再做回应。
      可能知道这样已经是底线了,华简也似乎觉得刚才没在凝视静听真是太不遗憾,脸上写满了“失测”两字,转头对着莫锦璃时,又是一副很欠扁的高深笑容:“好吧,看在玉儿的份上,你这份礼物我收下了。接住了!”说着,他向莫锦璃的方向掷出一物,莫锦璃现在接动一根指头都很困难,知道他的难处的越棘抬手接了下来,是一颗乳白色的药丸,“这是凝红的解药,服下半日后毒性便可全解。碧落那边也自会有个交待。”说着,华简便迫不急待地一把抱起披着黑色斗篷的那一位,拖展轻功,向外急冲而去,连青也抱起韩烟儿紧追上去。
      紧张的气氛随着四人的离去消失不见,剩下的人都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但是还不是尘埃落定的时候,因为“莫锦璃,你要干什么!”众人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纷纷紧张地看向莫锦璃。
      莫锦璃转向灰衣人,用两个人可以听得到的声音,最后一次问他:“你已经做好准备了么?虽然我无法让你死得轰轰裂裂,但是一箭穿心还是可以的。”灰衣人没有回答,也没有移动。
      “莫锦璃你这个疯子!混蛋!不许你动我哥哥!不许……”在孙易的大叫中,众人愣神的片刻,只听几声类似于麻绳崩断的声音从房梁上传来,接着是嗖一声破空声,一只利箭从房梁上俯冲下来。
      意料之外的发生,利箭正对着站在莫锦璃面前的灰衣人的背心而来,而明明有能力躲开的灰衣人仍没有移动半分,这说明他是有心求死,站成旁边的莫锦璃完全不会受到影响。越棘一看出形势,当然选择袖手旁观,无尘受了莫锦璃的眼神授意,也没有插手,剩下的人则是完全没来得急插手。
      “你真的觉得这样好么?你或许以为死了,便可以追随她而去,便可以从痛苦中解脱了。但是被留下来的你娘、你弟弟,还有爱你的人的痛苦要怎么办呢?”莫锦璃说着,
      与此同时的,孙易惨叫一声“哥!”,而灰衣人没有感受到预定降临的疼痛,一声闷哼在背后响起,一具柔软的身体重重地压向他。他诧异地转身接住了那具身体,触手一片温热的血红,大量的鲜血从倒在他身上的女子被高处射下来的利箭洞穿的肩胛处喷涌而出。陌生的面孔,有些熟悉的味道,灰衣人一把撕下女子的脸上的人皮面具,卫珞湘因疼痛而皱成一团的脸蓦然呈现在眼前。这个就算被父亲毒打也不曾流露出丝毫表情的女子,这次肯定是真的很痛很痛吧。她努力地挤出虚弱的轻松微笑,惨白如纸的嘴唇张合着,吐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小手死死地扣着他的衣袖:“我说过的……不会让你死……不许你死……”
      红衣少年一再地向他确定,他准备好了么?他都可以那么坚定地回答,准备好了!但是在这一刻,看着倒在怀里的这个女人血流如柱,痛苦难当,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抽痛起来,红衣少年说着:你或许以为死了,便可以追随她而去,便可以从痛苦中解脱了。但是被留下来的你娘、你弟弟,还有爱你的人的痛苦要怎么办呢?要怎么办呢?他慌了手脚,乱了心智,当死亡真正呈现在面前的时候,什么要跟随凌怡同样的脚步,什么可以抛弃一切义无反顾地赴死!这些想法早就不知道被抛到了哪处的九霄云外。只有眼前这个女子,鲜血带着生命一点一点地流逝,止也止不住,止也止不住……
      果然如此啊!什么武林新秀,英雄少侠,其实也不过是养尊处优,不谱世事,不知人间疾苦,血腥杀伐的单纯大少爷罢了!莫锦璃背靠着墙壁想着,脑袋和身体都在叫嚣着,抗议着,意识逐渐脱离控制,手中的瓷瓶脱手掉在了地上。似乎有人耳边说话,在摇晃他的身体,有东西被塞入嘴里,是凝红的解药吧?华简还真是狡猾啊!明知道自己就算服了解药还是会被相顾的蛊蚀尽脑颅而死,还在那个人面前装好人,借花献佛送解药。还是说他早知如此,刚才只是做做样子?
      不,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已经没有时间了,所以最后,最后再让我看他一眼,再看一眼苏念!莫锦璃努力地张大眼睛,向着苏念刚才所站的地方寻找,但是眼前被一片迷雾笼罩,再怎么努力地看,努力地看,什么都看不到。莫锦璃终是累了,有些遗憾地阕上了眼睑。看不到也好啊,至少最后的最后都不用看到一张写满了怨恨、厌恶,视自己如洪水猛兽的苏念的脸。
      死虽然会留给生者以痛苦,但确实是最轻松,最简单的解脱,而生者的痛苦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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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角眼赵九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哆哆嗦嗦推开了自家的房门,屋内静悄悄的,沉静在一片漆黑中。这时候应该在灶前忙碌的女人和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儿子都不见了踪影。难道?“赶尽杀绝”四个可怕的字眼在脑海中浮现,吓得他打了一下寒颤,冷汗随之直冒而出,双腿打颤,无力地坐倒在地上。
      “当家的?你这时咋坐这呢?不是说今天莫府摆喜酒,你们也有份,晚上不在家吃了么?”女人关切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赵九噌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转身,果然是背着儿子的自家婆娘。他一把握住了女人的手,女人的手是热的,又使劲掐了吧自己的胳臂,痛,很痛!他这才大大地吁了口气。女人一脸狐疑地看看脸色苍白,双眼发直,手掌冰冷,还止不住地瑟瑟发抖的男人,便不再多问。她拉着男人进了屋,点上油灯,把儿子放回塌上,烧起炭盆。冷清清的屋子不一会儿便温暖了起来。
      “刚才上哪了?”男人坐在塌上,神色郁郁,没精打采,说话也显得有气无力。
      女人心头盘算着,刚被莫府录用做了家丁那一会儿,男人整天喜滋滋,乐呵呵,好像自己捡了什么宝一样,这会儿成这样了,该不会是什么事做不好被主子骂了?罚工钱了?还是被辞了?这样想着,女人回答:“你不是不在家吃么。我刚吃过了,准备带着儿子去吴大姐那串门,出去了才发现忘了给儿子多加件衣服。饿不饿,要不要给你下碗面?”男人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吃,只要埋头吃几碗自己做的热汤面,心情便会好起来,所以女人这样建议。男人应了一声,女人开始麻利地起火、烧水、下面,并在心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男人看着女人忙碌的身影,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怎么能告诉女人,自己刚才亲眼看到的血淋淋的杀人现场,亲耳听到的恐怖的阴谋诡计。今天晚上厨房的人手不够,他被派出打下手,后来客人喝的酒不够了,他就被遣出全福楼买酒。他回来的时候经过摆酒席的正厅,里面殂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于是他就好奇地跑进去看。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什么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他都知道了。偏偏他的脚又不听使唤,想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悄悄溜掉也没办法,直到所有人离开了正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把腿就往家跑。反正这莫府是不能呆了,让他呆,他也吓破了胆,不敢去了。全都有病,都是疯子……
      香香的。热气腾腾的热汤面被端到了面前。女人什么也没问,安安静静地坐在边上就着油灯补衣服。但是只是这样,一边吃着热汤面一边时不时地打量一下自家婆娘的男人就觉得刚才的恐惧已经一扫而光了,心里满满是安心的感觉。还是自己家的婆娘好啊!眼睛是小了点,但是多有神你看,做的针线活做得多利索;嘴唇是厚一些,但这叫实在,每天家里家外地都被她操持得这么好;胳膊粗了些,但是结实,能干活,帮人家洗洗衣服的还能赚点家用,偶尔给自己买点小酒小菜;嗓门是大,但是她都帮着自己说话,帮自己出气,吵架从来不吃亏。这么好个媳妇啊!想当年在材里的时候,男人想到甜蜜处,不由得渍一声亲了女人一口。女人吓了一跳,但是马上红了脸蛋子,骂了一声“死样儿”,羞涩地低下头去。男人见了心花怒放,瞧瞧,咱媳妇,害羞的样子,脸上红艳艳的跟抹了胭脂一样好看。去他什么怜香楼头牌、什么王寡妇、姓钱的,哪一个比得上咱媳妇衬心。
      “对了,咱儿子的名定了不?捣鼓来捣鼓去,不就那几个字么。咱爹问你叫赵权富怎么样?”过了一阵,女人突然说。
      “不,不好,这个名不好。我想好了,叫赵平安。平平安安就是福,你说是吧!”什么好看的女人啊、有钱啊,做官啊,那都是祸害啊,男人心在威威然地想道。女人便说:“听你的,这名字好,实在。”瞧,这媳妇多贴心啊!男人沉浸在无限的陶醉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成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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