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晚夕娥》淮南

1、日晚夕娥

　　天际散开光芒，蝶蛹破茧，彩翼交叠，渲染万华。
　　雏菊·栀枝·白茶。凤凰木·银杉·紫薇。
　　蓝孔雀游走在花园中。
　　合上眼世界便褪去此些斑斓。
　　安弗缇挽着花篮来敲门，普莉玛揉着惺忪的睡眼来应门时，身上还披着在市井买的披肩，淡淡的檀香萦绕在周围。
　　孟买的恐怖袭击，安弗缇蹙眉说，昨晚上才听说的。
　　虽然如此，普莉玛仍执意要去孟买参加母亲的葬礼，安弗缇只说，就此别过。
　　在孟买荒废的某处，进行了盛大的葬礼，逝者遗体在恒河旁由烈焰洗洁，由烟火和战火一同合奏的丧葬之乐。
　　儿时，普莉玛常常坐卧母亲膝头，听着母亲念很多还无法参透的句子。
　　那时听着最后的星期集·劫中的话语——不知道哪个中心燃烧的火焰，使它们渴望疯子般地朝它扑去。他们在无边无虑的奥秘中找寻年寿的耗竭。直至劫的黄昏，火焰黯淡，飞行艰难，翅翼脱落，它们湮灭在永恒无形的光明里。
　　普莉玛想起这段话时，才忽然明白，浩劫之初追逐火焰，蛾翼燃火。丧葬之舟流经幽冥，自身恐惧孤独。生死间隔不在温度，仅存思考。
　　此生非生，转生亦为慰藉。
　　而湿婆即三千界之主居□□之顶，身处暗冥该如何仰慕。
　　人马同身者·日不视者·妄言恣意者·杀戮孔雀者·与蝙蝠吸血同谋者。尔生何生，忧惧犹怜，载日舟。
　　母亲走后，普莉玛继续独自旅行。
　　阿尔勒的星空如同在此看见了梵高笔下的墨彩，绚丽灼目、草木芳华。日内瓦有堡垒，建长河之旁。莫斯科之夜，同名的河盛开繁光······
　　看见街巷里那孩子紧抓着一块奶酪，老板揪着他的头发狠狠抽打瘦弱的身子，发出不堪的咒骂。住在阁楼的那妇女，丈夫时常酗酒，醉了便大骂不止拳脚相待。感恩节时穿着简陋装束的孩子成群去富人家门口歌颂诗篇，一盆冷水迎面扑来。
　　普莉玛也会为他求情施予食粮，为妇女祈祷幸福安康，在孩子们的碗中多放上些钱财。只是这施舍太过无尽，有很浩大，往后的日子里也渐渐卸去了这可笑的怜悯。
　　最长陪伴的唯有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第一页写着，愿善与罪同在，美与丑永存，世界繁茂·万色亦具备。
　　时不弃人，俱者自弱。遇见的人，大抵多余，仅有与自己为伴相走旷野燎原。因为孤独就是自由。
　　春日橙花·夏末蛇目·初秋蜀葵·寒冬山茶。一个个春秋逝过草帘。
　　岁月荏苒，声色蒹葭。
　　在普莉玛的那个梦境里，梵天创世，千日红绽满了整个河岸，桑·柏·山茱窗。
　　日渐成枷，额上沟壑凹下，分裂成一条条细碎的裂纹条路。
　　普莉玛坐在午后的阳台，渐渐厌倦了移动，心存万千，无世纷繁。
　　然后病痛会一点点侵袭血肉之身，双膝脆若冰玲，铿锵之音缓步生歌，骨骼涂染磷火，在万夜与鬼魅共舞。一切颓然无扰。
　　照对花纹棱镜，可以看见渐渐失去光泽的身躯和凹凸的颚骨，眼眶深陷默然无光。手执红漆木梳，慢理白鬓，剪去长的柔软泛黄的指甲，光芒褪去的双唇和生命的池塘一起干涸。
　　母亲去世前的四十年，和去世后的四十年，以及普莉玛度过的八十载。
　　金盏·星辰·藿香蓟。芍药惜别千日不落。
　　许一盏提灯，一页枯荣。在新德里坠落的火光，心之苍茫。
　　坟头开满野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