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木湮

16、转身

　　CH16 转身

　　木木他们上大四的时候陆彧毕业了，他推掉家里的安排，自己在写字楼里的一家公司找了一份工作。张书凯和方扬都离开这座城市，木木问他乐队怎么办？他很洒脱地说：乐队迟早要散的，当时就知道。
　　木木接着问他为什么不试看看进娱乐圈，她说：陆彧，不要浪费自己的才华啊。再说了，你都长得不差的，比电视里的还好看。
　　陆彧：那种生活不是我想要的，不会开心。
　　木木：你不想让更多的人听到你写的歌么？
　　陆彧：不想。
　　木木：那你不写歌啦？
　　陆彧：为什么不写？
　　木木：都没有人听得到……
　　陆彧：我和你不是人么？叶冼文酒吧里坐的都不是人？

　　木木到周末就去他在市中心租的公寓里找他，她发现原来陆彧竟然会自己做东西吃，虽然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样，但是味道做的很正。木木最喜欢他做的乌冬面，浓郁的汤汁轮换着加进各色蔬菜叉烧海鲜，然后放上葱油和切半的卤蛋。陆彧自嘲说自己最厉害的就是做汤面和炒饭，据他说是因为最简单，一碗里面有肉有菜还容易花样翻新，当然要花心思研究一下。木木知道陆彧对她很好，平时自己都不是很经常开火，就是一个便当解决。可是到了周末的时候，他一定会下厨弄东西给木木吃，除了凉拌菜和清炒菜蔬，他们的菜单上面好歹也有那么七八样经常出现，比如日式咖哩、日式炸猪排、炸鸡、甜酸肉、蒸鱼、卤牛肉和海鲜豆腐煲。
　　木木觉得这样的生活安全舒服内容出彩。除了大段窝在屋子里的时间，周末见面他们也会逛街吃饭看电影，有的时候还会去Fantasia卖唱，要不然借了叶冼文的车开到远一点的地方看风景。陆彧很帅很潮，却从来对自己的外表没有意识，在冷酷外在之下是入骨的性感和沉静，放在人群当中都会闪光。木木猜想公司里倒追他的女孩子一定不是少数，她会偶尔八卦一下问他有没有？他都是没有表情地说：“有吗？我没有感觉到。”然后，他会用力抱着她在耳边低语：“不放心呐？放心，这个城市里现在我最爱你。”

　　他送她的花只有一种，就是玫瑰，颜色品种会不相同可是数目都是十二的倍数。他告诉她：“对喜欢的人我只会送这一种花，而现在让我有这种冲动的人只有一个。”他很懂得让她安下曾经彷徨的心，他也会玩死浪漫。他会在只有月色的黑暗里抱着她，声线低沉地给她唱他新写的歌，然后暴戾地喘着气吻她，边吻边告诉她他扛不住她的吸引。木木越靠近他就越发现这个男人没有示人过的复杂，他只把安全的冷漠理智示于人前，其他的只给她一个人看到。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是他，心里有一分喜欢和感动都会直言出来。他舒服到就是这样懒得遮掩，怎么想怎么做，想到哪做到哪。他们可以在同一个房间里呆上几个小时也没有几句话，贴着身体却各做各的事。他喜欢单手搂着她，他说木木的体温鼻息会让他的心温存安静。
　　有的时候陆彧送她的玫瑰她会留在陆彧的房子里，没有插花的容器他们一直拿玻璃杯或者是酒瓶来当替代品，次数多了木木说太过委屈这些花和陆彧的心意，他就陪着她去了两个人常常光顾的一家连锁超市里挑了一只水晶透明方形的瓶子。木木站在架子前面边挑选边告诉他：“我和小妖都喜欢透明的瓶子，可以看到花的梗部。”他站在她后面心里三四分吃味混搅着一两分带着心虚的占有欲，按着复杂而后弄不清楚的情愫他听着她继续说：“小妖说，玫瑰的梗部也是很美的，只是大家都不看一看。所以，要多看一两下，看到和别人不同的东西。唉，他是不是一个很怪的人？”陆彧纵容地沉默。等工作日木木回学校里住宿，她每天打电话给他一定叮嘱他换水和剪根，她说：“让花活得久一点。”陆彧不一定照做，可是看着玫瑰从新鲜带露到最后颓废悲催的另一种美，空气里隐隐约约快要凋零的味道，他偶尔会想起那个大洋彼岸气质气味看似清淡却更像玫瑰的那个人，翻过看都不想再看的记忆，再浓烈也是不如木汐的温暖鲜艳。
　　这样的朝朝暮暮真的美丽让人沉迷，可是木木心里清楚，他和她两个人都没有在深爱彼此而且还各自心知肚明。至少她自己大概是没有，而他大约也不是。为什么？她不知道，只是直觉。她想：是不是这种了然也让两个人互相体谅着给了彼此这种深刻稳定的满足？既然两个人都感觉不错，那么就往下走吧？身边其他过来人的故事在告诉她，就算走到婚姻又需要多深沉的感情来支撑？他们之间比其他人好太多，至少平日里的琐事和烟火气都没有消磨掉相互的感觉，反而让生活更加的真实。

　　到了大四下学期课程稀疏，大家都在忙着找工作确定毕业以后的去向。金融专业的苏衍去了证券公司，周淇读研，莫时音和肖辰也会留在这座城市，分别进了银行和旅行社。木木凭着出众的外貌和过得去的成绩很顺利地在陆彧公司附近的一家写字楼里找了一份财务方面的工作，说好毕业以后就去上班。平时她没什么事情，写写毕业论文，忙忙电台的播音，上网乱逛，出席吃不完又悲情的毕业离别饭局，要不然就是等陆彧下班后去找他。
　　毕业前夕小妖打了她的电话，他问：“一起吃晚饭？好久没有过了。好不好？”
　　“好。”木木说。

　　晚饭就在以前他们常去的一家港式食肆里吃简餐，两个人点完东西对坐不语。程斐用力看着木木，悲伤地发现：在他肆意自由随心所欲的人生里面，原来也会有一个女孩子他要不到却想要的半死。她在原地等他那么久，他以为理所当然不言而喻，原来却不是！好痛。那个他|妈|的哲学家说的很对，人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两次，他后悔死掉。之于他和她，人生流逝像一条不能回头的河流，每一秒钟都既是又不是，可是，就算不可逆转，如果他愿意骄傲都不要用尽力气来低一低头，可以吗？木木你可不可以再来爱上我一次，你还是那个木木，对不对？
　　“小妖，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会怕。”她在对面皱眉，他心里涩到不习惯。
　　“木木，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我和陆彧可能真的在开始了，我不想回头。这种事我也做不出来。”她明显有点尴尬。
　　“木木，我没有和别的女生在一起了，以后也不会，不要不相信我。”
　　木木也有几分黯然：“来不及了，小妖。”
　　“你不在我很难受。”
　　木木心里不由有几分好笑，果然还是这样！她凶巴巴的：“难受一下又不会死。”
　　“小妖，我答应陆彧如果三十岁的时候我们还都没有第二个人，我会嫁给他。”

　　餐点送上来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气压低到服务生的动作都小心翼翼。小妖食不下咽，木木也拿着叉子一直在盘子上翻来翻去。
　　“毕业了有什么打算？留校么？”
　　“嗯，系里面希望我留下来。不过，我可能会去先读个硕士，通知书已经拿到了，还没有决定要读在职还是全职。如果全职，系里说需要签一个意向。”小妖报了一个大学的名字，木木知道那家大学他们这个专业的学术做的很不错，小妖应该会有一个很好的前途吧？
　　“恭喜你。”
　　“木木，你要不要我留下来？我可以去读本校的研究院。不然我也可以读在职的，只要周末过去上上课。”
　　“小妖，你换个人来爱试看看。”
　　“你呢，听说你工作找好了？”
　　“嗯，就是普通的公司，我要求不高的。”木木也报了自己那家公司的名号。
　　“不错，满适合你的。”
　　“小妖你也会表扬我唉。”木木笑。
　　程斐苦笑：“我以前这么差么？难怪你都不要我。”
　　两个人在餐厅门口分开各走两边，走之前他告诉她：
　　“不要骗人了。你和陆彧很爱彼此么？如果是，再来叫我死心。”
　　“木汐，我很爱你。”
　　“我等到三十岁。”

　　毕业，上班，忙碌的人生。刚成为社会新鲜人的木木在工作和人际关系里挣扎。周淇隔上一两个月都会把宿舍里的人拉出来小聚敲诈一番，苏衍在和木木搭档了两年之后已经是几乎无话不谈的朋友，他对她还是那么的体贴，愿意花大把时间精力来耐心教她怎么处理和避开办公室里的争斗。她知道他对她似乎还没有死心，他也渐渐明了两个人关系的转变大约是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两个人有时也会下班约在一起去泡个酒吧茶馆，苏衍还时不时扰一扰她们宿舍的饭局，几乎被周淇列为编外人员。小妖则离开这座城市全职读了硕士，他和木木电话不断，直到木木骂他浪费金钱他才有所收敛，两个人开始msn上互换生活琐事，还有骂人和被骂。
　　小妖一次电话里苦笑：“木木，是不是原先我骂了太多次你了，现在要补回来？”
　　木木告诉他：“没有错，你很有觉悟哦。哈哈，现在不用做功课也不用考试，你骂不到我的。”

　　搬回家里住的木木反而没有原先那么多的时间和陆彧相处，只能在周末过去住上一两个晚上，木木还要在父母面前拼凑出合理的借口。她一般是说小妖校外的公寓还没有退掉，她过去帮他看看房子加打扫一下，顺便可以享受一下没有长辈耳提面命的自由。她也不知道这个借口她妈妈是相信了没有，反正暂时看着有效她就放心的用下去。她在电话里恐吓小妖帮她打掩护，她说：“你欠我的，这种事情以前我帮你干了多少？”
　　那就这样跟陆彧过下去了吧？木木想。可是人生怎么可能会在木木这种人的掌握之中呢，现实里面有太多的不可预期。

　　三个月之后的一个周末下午，木木去找陆彧，开门就闻到浓重的烟味，空气中弥散的都是混浊不清晰。走进房间一看，陆彧单穿着一件衬衫罩着耳麦半躺在床上抽烟，大大的烟灰缸搁在手边已经半满，床上都是烟灰。下午的阳光透过窗帘间隙照进来，在光亮下他的颓废暴戾刺眼到无处可逃，脸上轮廓冷漠疲惫，漂亮的眼睛里细细密密都是血丝。她走进去把窗帘拉暗，他，多久没睡了？木木爬上床，摸了烟盒也点了一只，两个人并排抽烟，木木听到耳麦里透出的狂躁摇滚音乐声嘶力竭地在喧嚣。等到剩下来的烟都被抽完，她把他的耳麦拉下来，试着靠近他抱住他贴着他，把头埋在他胸前，他很僵硬的不动，过了很久还是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腰，手劲很大。木木心里都是慌张，陆彧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身上有至少一两天没有洗澡的异味。木木吻他：“去洗个澡好不好？”
　　他去洗澡的时候她换掉床单，连着脏衣服卷一卷塞进洗衣机，又草草收拾了一下屋子，把窗户打开透气，让浸润微凉的夜风进来。然后木木到厨房煮了一锅白粥。冰箱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她只好用青葱炒了鸡蛋，然后给两个人各倒了一杯橙汁。一定不是工作，是不是太过相像，彼此都是透明。两个人沉默着吃完东西，木木把陆彧按到床上说：“你给我先睡一觉，不然我揍你。”陆彧低低地笑，“木木，你好暴力，不过我好喜欢。”他拉她上床，说：“陪我，好不好？”等到陆彧鼻息深沉，木木轻手轻脚地溜到楼道里给张蒙打了电话。
　　张蒙在电话里三言两语简练的讲了陆彧伤心故事，然后说：“他出事了，在街头遭劫的时候被群殴还被捅了几刀，送到医院的时候重度昏迷。叶冼文昨天已经飞过去，电话还没有打回来。”他偷偷告诉木木，“陆彧的护照可能还没有到期，叶冼文帮他办过旅游签证，不过，他一次都没有用过，不知道还在不在。”
　　木木仔细记下医院地址和病房的房间号码，她也不客套，简单道了一声谢就挂掉了手机。

　　周日一早陆彧还在床上昏睡，木木悄悄把几个抽屉翻了一遍找出他的护照，留下一个条子说下楼去买便当。出门以后她按电梯下楼，边往外走边打给肖辰说需要马上定一张第二天去纽约的单程机票，拜托她回旅行社帮着打理一下。
　　挂掉电话，木木走在人潮汹涌的街头，穿过车水马龙的路口，身边的人群匆匆而过，湮埋其中的她迷茫混沌于自己看似简单实则纠葛的情史。是不是小妖的运气真的太好？木木真的没有想到她和陆彧之间最后还是没有几分缘分。她以为到了这一天她会无所谓地挥一挥手，原来不是。看着陆彧的狼狈姿态她心里很清楚，这个人不是她的，无关性别性向，先来后到的次序让他不管多喜欢她，都没有力气再同样深爱着来一遍，而她也是。对着感情两个人止不住地切题又跑题，够默契够另类精彩可惜不够专心。望着彼此，他们的经历和心境了然地互相反射。对比从前，是不是另外的一种讽刺？
　　少时由程斐带着潦潦草草地也翻了整整一书柜子小说，自己会羡慕里面的人都有可以写进故事的精彩人生。可是到了自己经历过才恍然，想起每一次她上了校园八卦头条的不得已，翻过光鲜刺激的背后都是不能见人不能与人分说的伤心难过。幸福都是类似，悲剧闹剧比较容易大卖，或打动人心或引人眼球，更遑论出场的还是外貌出众的男女。看故事的很满足，写进去的惊心动魄很美丽，背后是不是伤口落寞干嘛要翻面近距离来体验呢？所以大家都在看故事，到了自己不都是睿智地选了凡俗？
　　只不过现实里面不能够倒带，身在他人故事之中的她已经不可选，木木想：现在我还是可以选一选自己的剧情和台词的罢？这次呢？我要怎么选，恶人抑或是好人？
　　木木一路想一路浑浑噩噩的走到旅行社里，一会肖辰赶到，陪着她查完第二天的航班定好机票。那一张轻飘飘的机票到手，木木的卡都快刷爆，她苦笑了一下笑了一笑自己：笨蛋！

　　陆彧后来打开机票的时候，里面粘着两张便利贴，普通的黄色一点都不可爱。一张上面工整的一行医院地址一行病房号码，另一张是木木潦草的铅笔字：

　　陆彧：
　　我给你买了机票，是不是很可爱？
　　不用还钱给我了，想你一辈子都欠着这个。
　　还有，我想我还是不够爱你，
　　因为，如果是小妖，我不会想都不用想就这么大方。
　　我还是一样很很喜欢你。你也是，对不对？

　　飞机起飞的时间，木木在自己家里对着什么都没有的天空发呆：
　　嗨，陆彧，其实我还是有一点在乎，只是我不会和你说。
　　好吧，其实我心里有点闷闷的疼痛，虽然不是很疼，远远没有上一次疼，可是你走了我还是会难过。这个我当然也不会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