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伍子橙

5、第5章

　　顾念第二天下班去门卫查监控，跟杜泽洺相亲的那天晚上十点多，她从酒吧打车回家，因为不知道怎么跟顾母交代，不敢上楼，在楼下站了大半个小时。

　　昏黄的路灯将她影子拉得很长，她埋头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心里有事，一直没注意到停在不远处的那辆越野车。

　　门卫大爷看完监控，热心肠地给顾念出主意，“要不还是报警吧？这次运气好只是尾随，下次指不定对你做什么。”

　　“不是尾随，我跟他……”顾念立马解释，中间顿了顿，道，“是朋友。”

　　门卫大爷恍然大悟，看顾念一眼，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跟对象吵架了？”

　　“不是，”顾念再次重申道，“是朋友，就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门卫大爷一副我经验丰富你骗不了我的表情，“大晚上不睡觉怕你危险偷摸送你回家？活雷锋啊。”

　　顾念觉得解释不清了，跟门卫大爷道完谢赶紧离开，门卫大爷穷追不舍，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小姑娘，老话不也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你呀，就别生你老公气了。”

　　大爷不仅年纪大，嗓门也大，跟拿了扩音喇叭似的，引得路人频频看向顾念，顾念脸颊瞬间就红了，闷头钻进了单元楼。

　　朋友变对象，对象变老公，大爷想象好丰富。

　　进了电梯，顾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陷入沉思，这两天接二连三地碰到迟江，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某种情绪开始蠢蠢欲动。

　　她跟他是不是还有可能……

　　这个念头冒出来，顾念觉得自己又疯了，八年前的不告而别，迟江不可能原谅她，而他之所以偷偷送她回来，多半是念及同桌情谊，还有就是，他怕她酒后闹事，足以见得她那个时候给他留下了一段多么可怕的回忆。

　　回到家，顾念打开电脑准备写东西，桌上的手机响了，是沈落落，“你猜我在哪里？”

　　电话那边声音嘈杂，顾念听到广播喊号，她皱眉捏紧手机，“你去医院了？”

　　“这不是胸口疼，就过来看看——”沈落落拐进楼梯间，兴奋地跟顾念说，“小美妞，你前男友可真帅呀，尤其是白大褂一穿，妥妥的制服诱、惑，以后结婚了，我看你怎么把持得住。”

　　顾念把手机开扩音放到电脑桌上，打开文档，不厌其烦地解释道，“不是前男友……”

　　沈落落立马改口，“你同桌可真TM帅啊，跟吧台帅哥一样帅，所以说你俩有缘呢。”

　　“落落，不好意思，没跟你说。”顾念道歉。

　　沈落落不介意地笑道，“安啦，知道你俩啥关系，剪不断理还乱，一时说不清楚。”

　　“他没认出你吧？”顾念在国外头两年，医院跑得最勤，比谁都清楚医生有多忙，她担心沈落落因为她的原因打扰到迟江。

　　“他根本不记得我，再说就他那张脸，没病装病去看他的大有人在，又不止我一个。”沈落落话锋一转，“小美妞，我帮你打听过了，你家迟医生没女朋友。”

　　“我知道。”顾念心不在焉地敲了几下键盘，他没有女朋友，但有个七岁大的女儿。

　　“他跟你解释了？！”沈落落震惊过后很快平静下来，“我就说迟医生那么严肃正经一人不可能喜欢周医生那个女妖精……”

　　顾念手上一顿，原来小迩随母姓，是迟江跟周恬的女儿。

　　“小美妞，为了帮你打听消息，我都献身了，怎么说也要请我大餐一顿吧？就这个周六怎么样？”

　　“周六我要去相亲，”顾念拿起手机，取消扩音，贴到耳畔，“我答应我妈了，我们约周日吧？”

　　“不要你家迟医生了？”虽然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但旁观者清，更何况沈落落本身就是言情写手，对于感情比常人来得敏感，顾念跟迟江明显余情未了，如果就这么错过了，她都觉得可惜，“小美妞，要不再考虑考虑？你家迟医生多好，帅气多金……”

　　顾念嗯了一声，她没说迟江不好。

　　听出对方的敷衍，沈落落加重语气喊她全名，“顾念，不是我吓唬你，你家迟医生脾气不好，他要是知道你又去相亲，看他怎么收拾你。”

　　“不会的，他也要去相亲。”顾念心不在焉地敲着回车键，文档拉出一大片空白页。

　　沈落落沉默了片刻，发出感叹：“你俩真是天生一对啊。”

　　顾念挂了电话，放下手机，单手支着下巴望着窗外发了会儿呆，收回飘远的思绪，右手食指一下一下地摁下删除键，敲到最后，她才看到自己刚刚敲落的三个名字：迟江、周迩、周恬。

　　多么幸福的一家三口。

　　虽然不清楚迟江跟周恬当初为什么分开，但他们中间有个周迩，复合只是时间问题，再说女追男隔层纱，迟江看起来难追，其实也就……还好，不然他也不会答应跟她交往。

　　是她没有珍惜，怨不得谁。

　　将文档上的名字删掉，顾念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或许她早该重新出发了。

　　很快到了周六，顾念前一天晚上构思新文到凌晨两点，是想第二天一觉睡到自然醒，通常这种情况，顾母基本不会管她，一早出门逛超市大采购。

　　今天显然不行，顾母怕她睡过头，时不时推门看一眼，一开始站在门口，几次过后，进屋推她一把，商量的语气：“不早了，起床吧？”

　　做了一宿被人追杀的噩梦，顾念这会儿脑袋昏沉沉的，拉过被子捂住头，瓮声瓮气地求她妈，“妈，我好困，再睡一下下好吗？”

　　“跟你说多少遍了，熬夜写东西伤身子，你就听不进去，没看那些加班猝死的新闻，都是小年轻，白发人送黑发人多可怜。”顾母嘴上念叨，到底还是心疼，带上门退了出去。

　　顾念眯了大半个小时，翻过身，趴床上，拿出枕头下面的手机，蒙被子里看时间，才九点半，相亲不是下午两点吗？

　　她妈怎么比她还紧张？

　　顾念躺床上刷了几分钟微博，注意到叫一个“奶糖甜甜”的ID账号，应该是刚粉上她的新读者，将她之前发布的每条动态挨个点了一遍赞。

　　但，也只是点赞，没有任何评论。

　　这种内敛默默支持她的读者，顾念见过不少，没往心里去。

　　门外有脚步声，顾念叹了口气，再赖床下去，她妈可能就真以为她猝死了。

　　听到开门声，顾母装模作样地坐在饭桌前面摘菜，眼睛偷偷地瞄着顾念，跟女儿视线对上，她转过脸看向别处，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顾念眉眼弯了弯，没说什么，进卫生间洗漱完，坐到顾母对面边吃早饭边看新闻。

　　“小念，答应妈好吗？”顾母放下手里的油菜，神情突然严肃起来。

　　顾念喝了口粥，抬头看顾母，等她下文。

　　“下午相亲跟人吃饭，别看手机好吗？”顾母跟朋友仔细打听过了，那个医生只比女儿大一岁，而那个学生家长怎么也有三十，年龄差是其一，最主要的是顾母不想女儿年纪轻轻给人当后妈，要知道后妈自古风评不好，稍不留意里外不是人，往后余生岂不是如履薄冰。

　　她女儿遭罪已经够多了，顾母只盼她能够找个熨帖细致的丈夫，婚后日子平淡温馨即可。

　　“好。”顾念立马付诸行动，熄掉手机屏放边上。

　　顾母欣慰的同时，更加担心，女儿脾气太好了，过于温顺乖巧，运气不好遇人不淑，就像她那个畜生养父，她后半生就彻底完了。

　　一想到这里，顾母更加偏向医生，怎么说也是熟人介绍，知根知底，忍不住叮嘱女儿：“下午记得穿漂亮点。”

　　“好。”顾念仍是点头，吃完早饭，将碗筷收回厨房，回房间写东西，只是坐在电脑前面半天，一个字也没敲出来，望着空白文档欲哭无泪，这还没开始就卡文了，越想写越写不出来，顾念索性关了电脑，拿起手机刷起了微博。

　　老读者“一条萌萌哒小牛儿”给她发私信：【太太，什么时候开新文啊？新文也是悬疑类型吗？好期待啊。】

　　【不出意外，应该差不多。】顾念刚回复完，微信弹出一条消息，是他们悬疑组的负责编辑，叶子：【新文准备怎么样了？】

　　顾念一个头两个大，慢吞吞地打了句还没想好。

　　【要不给主角加点感情戏？】叶子提议。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之前顾念每次开文，编辑都会建议增加感情线，毕竟他们网站是女频，女读者居多，而女孩子就喜欢看人谈恋爱，悬疑惊悚文也不列外。

　　顾念写了六本剧情流悬疑文，责编觉得是时候做出改变了，让主角谈个恋爱吧，满足一下女读者的少女心。

　　其实顾念也不是没想过，上一本给主角搞了CP，写着写着处成了哥们儿，强行加了一段感情戏，别说读者，顾念自己都觉得尴尬，赶紧删掉，把人写死了。

　　【好。】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舒适圈，顾念最终还是决定走出去看看。

　　所以，下午出门前，顾念给自己化了个淡妆，换了件千鸟格呢子大衣，里搭一条过膝针织裙，穿了一双细跟短靴，一头乌发随意散乱，走路间竟也摇曳生姿。

　　她拿出手机自拍一张，发了条十分矫情的微博：再见了，我兵荒马乱的少女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