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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赢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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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风骤雨、呼啸倾盆。
海水在风雨飘摇的校园里晃来晃去,漫无目的。可笑的雨衣被浇湿,落汤鸡也红了眼眶。
对簿公堂也好、棋逢对手也罢,海水设想过很多她和小乐交流的场景。明明先前谈话时她打下的基调那么好,她便更希望自己能以一个很平等的视角和他对话,就算做不到潇洒从容,至少还能算是冷静体面……
可她为什么,偏偏就是碰见小乐的时候,穿了一件样式丢脸的雨披呢?
海水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委屈。伤心的大鹅仰头流眼泪,跌跌撞撞地乱窜,却因为长得不像女主角的缘故,没能引起什么路过同学的侧目,也不值得成为刊登上芝士报的新闻。
——直到她撞进一个未曾躲避开的胸膛,不算强壮,却够结实,足以在此刻给女孩一个躲避的港湾。
池野拦住了海水的去路。他一手撑着宽大的伞,另手则不由分说地揽住了海水的腰身,把她提小鸡一样提下了平衡车。直到她站稳身形,池野才蹲下身,帮她将那代步工具收好。
整个过程,海水没有再淋过一滴雨。
男人看着精瘦,实则力气惊人。明明个子也就比海水高了十公分,海水被他这样拥着,却有种强烈的安全感。
她眼睛还有点红,小声问:“你怎么会……”
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碰见我?怎么会记得带伞?你都记得带伞,我怎么就只带了一件可笑的——
又见池野猛地用力,直接扯下了那质感廉价的雨披,扔在了路边。海水怔怔地盯着地上那摊明艳的亮色,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却是:“别乱扔垃圾……”
“——这个时候,就只顾你自己吧,不要考虑别人了。”
池野打断了她的话,沉默了一会儿,问:“……因为没考好哭么?就算你其他几科大挂,我战斗学给你满分,应该也能救回来一些。”
海水听得脸上通红:“你才大挂!我有那么差劲吗?我也就你这科差劲了点——别的也还行!”
她闷闷补充:“不管怎么说,你不要给我高分哦,我有几分本事我自己知道……你勉强给我个及格我都算你高抬贵手了。及格蛮好的呀,六十分,就像我们两个一样,刚刚好!”
……都这么狼狈了,也不忘说上几句土味白烂话。
池野有点无奈,又抬起手来。伴随这动作,浓稠的黑雾瞬间环绕着海水的周身,为她涤干了衣物和皮肤上的水分。
明明是海水淋了大雨,可池野却对她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像一条落水狗。”
这话没什么前提,来得突然。海水听不懂他的意思,又觉得两人站在路中间淋雨这件事很傻。她拽了拽他的衣角,男人便护着她走到路边的亭子中。不是紧急情况,他的手一般都绅士地收好,不会未经允许搭上她的腰身。
池野明显在等,等她开口问他自称落水狗的原因,海水却故意跳过这里,牛头不对马嘴道:“你说,我是不是金色大陆最美丽的女人?”
池野:“?”
他无语了片刻,刚要开口回答,又听她说:“不可以说我是!也不可以说我不是——也不可以不说!好了,说吧。”
池野:“……”
这还说什么了?!
见他愣在原地,海水正好就用小脾气掩饰心思:“很好!不回答,零分!我宣布,你在海水这门课上大挂!”
海水并不想在池野面前展现自己的脆弱,或者叫在他面前袒露太久。天道乾的转变,让海水觉得,原来情感是件可以轻易扭转的廉价品;大树的变故,让海水觉得,原来自己是和天道乾一样善变轻诺的坏人。
因为这些,她开始回避和怀疑,又因为在乐神望面前出丑,她变得更加敏感。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池野,以及他所代表的亲密关系的含义,很像某种重蹈覆辙:天道乾的有始无终、误会扭曲,大树的始乱终弃、遥遥无期,又或者是万百的毫无缘由,小乐的轻蔑傲慢……
这些汹涌的情感纷至沓来,或多或少,都有动机。
海水明知自己是在钻牛角尖、无理取闹,却还是觉得心里委屈。她只是开始思念自己缩在角落里玩的时光了,就她一个人,享受着属于她的全世界。是她最喜欢的也最习惯的孑然一身,一个人奋发图强,一个人保守秘密,那么现在也一样的吧?她也能一个人浑浑度日,一个人冷静下来,仔细想清楚一切。
见海水的神情不对,池野面色不由严肃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海水回避了重点,含糊略过:“就是一些杂七杂八的——无非是我不想让别人伤心,别人却被我伤了心,或者反过来伤了我的心,这之类的事。”
“……所以,我们两个之间,一直都是这样,只有你在自说自话么?”
池野不能接受海水这样的说法,但他体恤海水,声音没有被情绪裹挟:“我问你为什么这样淋雨,问你出了什么事,你却在这里糊弄我,答非所问,扯东扯西。”
海水烦躁于事事都要给人交待明白的感觉,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时候:“池老师,有没有一种可能,糊弄人的意思,就是不想正面回答?就是想要一个人冷静下,自己来面对?”
池野觉得这回答十分可笑:“海水,我是真的觉得自己很像一条落水狗。很多时候我都已经在摇尾乞怜了,得到的反馈却都是敷衍。你想自己面对,那你有没有告诉我一句、通知我一声?还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和你一起面对,就先否决了让我参与进来的可能性,这就是你擅长的‘不正面回答’?”
“……参与进来?参与我的人生吗?”
面对男人的质问,海水淡淡道:“池老师,你不是还要用我的魔力揭开谜底吗?还说如果揭不开、做不好,就要公开我的秘密吗?”
池野没想到她会提起这茬:“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这样的时候……你觉得我还会像当初那样对待你?海水,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么?”
海水深吸口气。他们当然不再是过去那种忌惮和对立的关系,但自己心头堆了太多压抑的事,确实想找一个可以放缓脚步的喘息之机。
“……我知道,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时候,今时不同往日,我知道的。只是,我最近真的需要整理一下自己,我想独自思考和面对一些事情,暂时不需要帮忙和分担。”
女孩执拗地重复:“所以,我们暂时,就先这样吧。给我一点时间……”
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能够勇敢面对生活的芜杂,不伤害任何人,不拖累任何人,不畏惧任何人,不依靠任何人。
池野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一些受伤。
尽管失望,他还是说:“好。”
……
乌龟海小水就这么在宿舍狗狗祟祟了几天,终于等到学期结束,尘埃落定。
精英分部的小队基本都要实训,留在学校待命;其他学院的则选择性参加实训,几天内学校里也陆陆续续走了不少学生。学工办发来假期实习安排的通知,他们汪汪立大功队确认要参加,带队老师也确实是池野。
海水这几天还是一如既往地吃喝玩乐,即使到了寒假正式开始的第一天——也是实习正式开始的前一天,还是熬了个大通宵。
她看了一整晚恐怖小说,看得头晕目眩、冷汗直流,直到太阳初升,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投射进来,才硬撑着去冲了个澡,换了身新衣服。
海水打开房门,打了个大哈欠,趿拉着拖鞋下了楼。厨房有实时提供的热水,她的豆浆粉才冲到一半,便听门口响起叮叮咚咚的门铃。
来人按了一下、再按一下,没过几秒,又试探地按了一下,有种藏在礼貌表面下的心急。
平时,他们宿舍“人迹罕至”。申屠真和天道乾自然不必说,无人敢来叨扰;乐神望虽然人气极高,但并不喜欢友人上门拜访,一般都是出去到外面聚会。
一大清早的,是谁不请自来?
海水心下奇怪,还是上前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眦着大白牙的大黑脸。万百背着个半人高的双肩包,笑容灿烂:“女神,我回来了!我不用再住纠察队了!”
海水张大了嘴巴,一边是惊讶,一边也顺势打了个打哈欠:“这就是你前几天说要给我的惊喜?好,好早的惊喜……”
“纠察队的宿管说,你们这边生活区早上六点才开放。居然不是半夜十二点,新的一天的开始,也不是三点,作案的最好时机,居然要六点这么迟——迟就迟吧,反正我都收拾好,就等开门赶紧过来了!”万百高兴得眉飞色舞,又不免有些忧虑地望着她,“女神,吵到你了吧?对不起,我实在是忍不住……”
六点很迟吧!好你小子!
海水无可奈何:“我知道你忍不住,但你好歹早点说一声,你看我连头发都没吹……”
女生抱怨着,觉得自己这副头不梳脸不洗的样子有点丢人,但还是坦然地望着他,微微一笑:“算啦。总之,欢迎回来,万百。”
万百紧紧地盯着他的女神,几天不见,她看起来精神更加饱满,双眼明亮,笑容温柔,像是经历了什么好事情,或者享受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放松。
看见这样的女神,万百感到无比幸福。
为了让女神也感到无比幸福,万百又高兴地闪身,露出身后藏匿的人影:“女神你看!看看我带谁来了?今天不是要开实训动员会,我正好把池老师一起接过来了!让你也高兴高兴!”
他双眼亮晶晶,还求表扬似的眨眨眼:“女神,怎么样?高兴吗?惊喜吗?”
海水:“……”
她克制住即将脱口的脏话,半尴尬不尴尬地瞥了一眼人:“……没什么高不高兴的,池老师,欢迎哦。”
池野这几天怨气颇重,重到堡龙都不敢来找他犯贱的程度,结果一大早却被得了疯牛病——疯海水病的万百吵醒。看他张牙舞爪地说明了半天,池野青筋毕现,强压怒火,却又找不到一个能拒绝万百的合理借口。
不知为什么,他并不想让万百知道他和海水之间发生了什么。
池野本来不想这样主动前来,但心里确实也记挂着某人。反正实习也要见面,想着早点过来看上一眼也无妨。结果现在来了,见人面色红润,脸蛋圆圆,池野更幽怨了。
拒绝了他靠近的这几天,她倒是过得挺好,吃喝玩乐一样不落。
男人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不想搭理她,索性直接帮忙搬起万百的行李来,一言不发。海水心里发毛——不知是心虚还是心烦,也不站在玄关这里碍事,给他们让开位置,自己上楼吹头去了。
等到海水收拾好下楼来,便见沙发上已经坐满了人。这场景有点像开学初选课的那天,除了侧边沙发上一脸幸福的万百、一旁站着面无表情的池野,其余三人都如那天一般坐着。
海水不再多看,赶紧坐进剩下的那个单人沙发里。她窝在软垫中,两条腿不自觉地搭在扶手上,更显懒散。
天道乾瞥了海水一眼,却不像那时一样,觉得她毫无教养、不比举止优雅的海灯。好像这个样子才是那个“她”,自由自在,洒脱烂漫,不用在乎旁人的脸色,只管做好自己。
——不管有没有被打脸、真相又是如何,天道乾终于不会再用狭隘的偏见裹挟海水,甚至于还在为她的“不足”解释出别样的可爱。
“……人到齐了,我们开始,速战速决。”
池野拍了拍手,示意所有人都往他的方向看:“本次实训时长两个月,自明日开始,新年前一周结束。我是‘汪汪立大功’队的带教老师,实训要求和我们上课的要求一样:服从指挥,尽其所能。”
海水总觉得池野要开始讲一些套话,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她刚想集中注意,便感觉到手腕上的叶脉一阵震动,有人发了消息来。
【感官飞行线】:身体还好吗?
【感官飞行线】:前几天淋了雨,最近又闭门不出,我有些担心你
【感官飞行线】:小水
海水猛地抬头,对上了金发少年的双眼,那里面饱含关切与歉疚,几欲化作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