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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这么容易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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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连老大都瞒过去了,正常来讲,肯定能顺利进联邦去。算他们倒霉,居然没瞒过老子。”
大胡子冷笑一声,“半条命换来的禁书不是他X的白看的!野路子有野路子的牛X……”
锤子深吸口气:“绝不能让他们进联邦城!不是吗?”
申屠真尽可能理性地提醒众人:“各位,抓紧时间!少了一个人,他们不可能没动作,也不可能不警觉。只是因为他们最大的目标是进联邦城里,现在还想着最好能混过去。摸不准我们要做什么,现在还没轻举妄动罢了。”
铁拳没过脑子,直截了当地问:“要杀了他们么?天秤可以想办法,迷晕他们。我们所有人,加上申屠指挥官的人,拼了命,拼尽全力……再不济,也总有办法杀?”
风月轻轻说:“杀了他们?杀了朵朵么?”
铁拳怔住。
她忘记了,这些村民们还没死,尸族只是寄居在他们的身体上。
天秤咬着下唇,似乎在逼迫自己出声:“那我问你们!就算没有朵朵!整个联邦,和十几个村民,哪个重要?!”
“——这是能放在一起比的吗?!”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老鼠的心里是有答案的,但他无法接受自己这么快就认可这个答案。
老鼠声音颤抖:“这十几个村民,他们就该死?!勤勤恳恳种麦子做芽糖的村民,被尸族绑架,被尸族折磨,捡了一条命回来,又被尸族附身……是他们想这样的吗?是他们做错了什么事吗?他们就该死!!”
铁拳冷笑:“那能怎么办!你现在不杀,放他们进联邦城?!联邦五大国都爆炸了,人全都死了,就行了?就对了?!”
因为感性,锤子的鼻尖憋得通红:“我们有得选吗?我们还有办法吗?”
白荷满是褶皱的脸上布满泪水,滴下来的水花砸在女孩娇嫩的脸庞上。老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喃喃道:“朵朵……我的朵朵……”
申屠真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困境之中。出于大局考虑,该做什么样的决定,他是心知肚明的。但,即便没有老人的孙女,在已知十几个村民仍然活着的情况下,他说不出近乎等同于“让他们去死”这样的话。
生于联邦的贵族自然忧心联邦的安危,可申屠真除了是贵族,也是一位骑士,一名士兵,一个富有正义感、愿意守护他人的人。
他的心中有大义,可如果这世上没有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那要大义又有什么用呢?这十几个人,难道就不是联邦的子民了?
但,现实面前,无论出于任何理由,这决定都几乎压倒性地倾向了一方。
这时,大胡子揽过了白荷的肩膀。
他安抚着老人,语气有些超脱的轻松:“别急着唱衰,各位,我说了,别妄自菲薄,有用得上我们的时候。我还说了,老子的禁书不是白看的。”
乌龟猛然抬头:“……你有办法?!”
“……算是最好的办法,就看你们怎么想。尸族使用挪移之术,是既定的事实,意思就是,他们需要人类做载体。我们要杀掉尸族,必然要杀掉载体。”
大胡子伸手,左手比了个一,右手比了个二:“各位,你们猜怎么着?我们想杀的、附在村民身上的尸族,是十二个;我们现在在场的人……也是十二个。”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其实,这营帐中,除了朵朵以外,算上申屠真,应该是十三个人。从大胡子把他排除在外的那一刻起,申屠真就有了些不好的预感:“……等等。什么意思?你们要做什么?”
“我有一些龌龊的法子……其实已经很接近黑魔法了。好吧,我承认,某种程度上,我算是半条腿迈进尸族了的玩意——虽然我没干过小偷小摸以外的坏事……”
大胡子耸耸肩:“总之,我有能替换载体的办法。只要一丁点时间,我就能让尸族从村民身上,转移到……我们身上。如果这时候、这瞬间,我们刚好是已经死亡的状态,这局就能破了:就在转移的瞬间,跟他们同归于尽!当然,前提是,我们愿意替村民做载体,去死……”
他感叹:“命运真是弄人。你们看,这群尸族刚刚好就是十二个人。再多一个,申屠指挥官就也要死;再多两个,我们还得想办法找人……哎呀,尸族可真会安排,是不是?”
白荷几乎称得上是喜极而泣。她不停亲吻着朵朵的脸蛋,明明是决心赴死的人,神态却像焕发出了生机一般。
如果蝶能化作人身,这个时候——戏剧的高潮来临之时,她甚至想吹上一声口哨。
蝶观察起来:万百算是众人之中对尸族了解些的,半猜不猜之间,也能想象到,十三太保是如何进行的抉择。男生怔怔地站在原地,眼中的敬重愈发浓郁。
而灵魂态的众人,反应都大差不差。海水和乐神望红了眼睛,彻里源呆呆地看着一切,池野早已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申屠真依然沉默着。
只是,申屠真和还原场景中的自己一样,都握紧了拳头,青筋直暴,似乎蕴藏了说不尽的悲痛和力量。
还原中,少年申屠真的第一反应便是反驳。常年生活在体面中的人是这样的,即使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但下意识地还是想说出正义凛然的回答:“不……你们,不是……我答应了野哥,要保护你们的安危。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如果这样,和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分别?!”
“……申屠指挥官,我是个小偷。就算来参军,也没人敢要我,更何况还带着一个瓜皮。”
大胡子开口,笑起来,一团胡须也跟着颤动:“我不知道怎么选才对得起老大。我只知道,是老大不计前嫌收留我,带我进了十三太保。是他说,以后包你吃穿,不用为了活下去偷东西了。要偷,也偷他X的尸族的命!”
男人又摇摇头:“说起来,我比他大了快二十岁,但这句老大,从来没感觉叫得奇怪。瓜皮听我的话,我们俩做好选择了。”
蝶对此兴致盎然。她不能理解人类的情感,只觉得提出问题和得到回答很有趣。她高兴地问灵魂态的池野:“如果你也在场,你会怎么选?”
灵魂态是不会受伤的,可蝶总觉得灵魂态的池野在流血。男人似乎是想开口的,可嗓音嘶哑,只发出一丁点音节,一个字也说不出。
大胡子已经说了很多话——已经说完了该说的、想说的,所有的话。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招了招手,门口的瓜皮就像小狗一样过来,站在他亲爱的二叔身边。
大胡子拍拍地面,瓜皮便乖乖坐下。高大的男生局促地抱着膝盖,便见二叔从怀里掏出一根雪茄,叼在嘴里点燃,而后递给了他:“瓜皮,抽——就是,喝!嗯,怎么说呢……瓜皮,嘬这个!对,嘬!”
瓜皮是听不懂“抽”这种话的,但“喝”能很快反应过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学二叔的样子,两个指头夹着,然后把烟嘴放进嘴巴里。男生嚼了下,又吮吸了下,被辛辣呛得眼泪直流:“咳咳咳……”
男人拍着侄子的背,给自己也点了一根。
一向讨厌烟味的精灵突然走上前去,向大胡子伸出手。
男人愣了一下,摇摇头,用同样的方式给了他一根,从拍一个孩子的后背,变成了拍两个。
精灵用被呛得有点哑的嗓子,对申屠真说:“申屠指挥官,就像你说的,时间不多了。我们越拖延,所有人都越危险。”
萤火虫也一瘸一拐地上前,艰难地蹲下身子——猝不及防间,亲了精灵的脸蛋一口。
眼见男生震惊的神情,她畅快地大笑:“早想这么干了!我不喜欢你的性格,但是脸实在漂亮……小精灵,别生气,都要死了,你就当满足我的心愿?”
这时,她随身的口袋里,居然飘飘然飞出一只萤火虫来,颤颤巍巍地发着光,用力扭着屁股。
精灵看着那东西,恼羞成怒:“那我就喜欢你的性格啊?神经病!……你不是不养这玩意了么?怎么还有一只?”
萤火虫洋洋得意:“不懂了吧,这只萤火虫有魔法,会在很久的以后遇见一个有缘的人。”
蝶感受到剧烈的情感波动,便见灵魂态的彻里源跪坐在地,呆呆看着萤火虫,不知在想什么。
精灵看不惯她神神鬼鬼那一套:“萤火虫不是最多只能活一个月?哪里来的很久的以后……”
萤火虫眉眼弯弯:“不懂了吧!一只萤火虫灭、万只萤火虫生,总有亮着的,总能照亮这世界。我也选好了哦,我还挺开心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残废也能干大事的感觉——很激动!我们上次打架都是两年前了,好寂寞。这回,总算能派上点用场了?”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对申屠真说,对大胡子说,也是对所有人说。
这并不是一个某某某提出请求、某某某来应允的情况。这是一场简单直给的宣言大会,甚至像是蝶的脑回路:提出问题,得到回答,即可。
天秤从自己的空间道具中拿出一块形状奇特的玉石。他抚摸着那玉:“我妈给我的。她本该是一个伟大的道具师,药剂师,魔法师——要不是嫁给了我父亲……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他们都死了。”
四年来,天秤第一次在十三太白面前袒露自己的过去。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清楚。
男人说:“这里面存着一个凝固魔法,打碎这玉就能触发。就算是魔导师级别的对手,也能被定住一秒钟。我没那么多铁拳要的昏睡药剂,想来想去,这个最合适。一秒钟够我们自尽了,但是,大胡子,一秒的时间够你用秘术么?转移尸族?”
大胡子点头:“够。”
天秤说:“嗯,那就够了。”
那就够了。他的梦想就是要闯出一番名堂,要之前那些瞧不起他的、鼠目寸光、有眼无珠的家伙好看。
如今,做这么一件牛X事,不给他们看,对得起自己……也就够了。
申屠真不想扮演这种站在十三太保对立面的角色。如果可以,他自己才是最甘愿赴死的。可池野乞求他的脸就浮现在他眼前,句句含泪,字字泣血。男人很年轻,却像只风烛残年的枯叶蝶,明明自己已经腐朽了,却还要护着身后脆弱的蛹。
他答应过池野的,不该食言。他要守护比池野性命更宝贵的东西,一诺千金。
——可他能怎么办呢?是要他来决定吗,说你们不要这样,转而让十二个村民赴死?
是要他说,朵朵还小,又是白荷的孙女,就不用死了——然后剩下十一个村民就可以去死吗?
……还是要他对十三太保说,你们的命“更宝贵”?所以,不要死?
生命无法度量。申屠真明知这一点,可十三太保的选择,似乎已经是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乌龟和风月对视了一眼,牵起了彼此的手,意思不言而喻。
铁拳说:“我不懂那些,我只是不想再拖老大的后腿了。我们这些兵,再苟活下去,不就是老弱病残的废物么?老大一直把我们保护起来,但我们也是军人!我也想做点什么。我也不在乎公道,能有点用就行……就这样。”
老鼠环视一周,说:“其实,我不信谁会有别的选择……怎么说呢,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一条心。不是吗?”
而从头到尾沉默着的,除了哑巴的钉子,却是一直没有表态的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