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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其实也没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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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勾破成这个样子的……”
相对偏僻些的临时营帐内,句翎不可置信地盯着海水摊在作业台上的内甲,只见那坚韧的边角似乎被什么利器刮穿,露出了不少粗糙的杂线来。
海水忸怩地绞着手指:“那个,是这么回事,池老师派我来这边打扫,结果我被不知哪里来的兵器绊倒了,然后它那个尖尖一勾,就……”
她焦虑地拽住句翎的衣袖,眼神中带了些讨好:“句老师,池老师千叮咛万嘱咐,说这件衣服绝对不能弄坏的,不然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拜托老师帮帮忙,拜托拜托!”
句翎叹了口气,丰腴的脸上带了些无奈的宽和:“好吧,你们汪汪立大功队还真是……池野真是个怪人。交给我吧!”
说罢,她便利落地拿出道具,开始缝补,动作熟练、神情专注。
突然,句翎开口问海水:“怎么啦?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就是觉得老师的手艺很好。”海水岔开话题,“有点好奇,句老师当时是通过什么契机成为后三派修行者的呀?”
“契机吗……你这样讲也是对的。后三派这条路,对我而言确实是机会。人生就是由一个又一个机会构成的,不是吗?”
句翎没有看海水,只是盯着手中由游丝般魔力构成的线:“就像我给了你们与我见面的机会,不是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海水眨眨眼:“你们?什么呀?”
句翎抬眼,温柔一笑:“不是有一只兀鹫和两个学生,正在埋伏我这个尸人吗?”
霎时,海水只觉得像被什么诅咒魔法控制了一般,浑身的鸡皮疙瘩起了个遍。
她咽了下口水:“……句老师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句翎不赞成地摇头:“只有我能装无辜,你不该骗我的。这世上,只有我骗别人的道理,没人能骗我。”
海水刚感觉到空气中传来一阵细微的魔力波动——似乎是谁意图靠近此处,便见句翎手中的游丝歪扭几下,立刻冲刺过来,直逼自己的咽喉。
丰腴的女人笑着说:“族长大人,别轻举妄动哦,除非你想让这只白痴弱鸡成为第一个牺牲品。”
……干嘛叫人家叫的这么难听啦!
海水腹诽了下,回味对方的话,又是一愣。
谁是什么族长大人啊?
枭城从门后露出身影,双手举高:“我不会再靠近一步,请勿伤害她。”
……所以老鹰大叔根本不是什么护卫,他就是兀鹫族的族长吗——飞鸟的父亲?!
彻里源和陆川索性也不再藏匿,显出了身形。他们还没等到最佳的动手时机,就已经失去了偷袭的机会。
所有人都低估了句翎。他们想到过,一个能在阿斯特里德隐匿数年不被发现的尸族暗探,自然有几分本事的,可没成想,她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现枭城和彻里源合力设置的防护罩,敏锐度简直恐怖如斯。
句翎叹气:“哎,你终于肯来见我了,真叫我好等。”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莫名还有点暧昧。
死到临头的海小水如斯想道。
枭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如临大敌地提高警惕,绷紧身体,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句翎说:“你不来,我们护法大人想要的死亡宝藏得去哪儿找啊?”
“……压根就没有死亡宝藏!”海水试图让她改变主意,解释道,“那只是个传说,根本不是真的。”
“……没有?”
枭城点头:“我以鹰神的名义起誓,兀鹫族从未见过死亡宝藏。”
彻里源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大声叫嚷起来:“不!不,是有的……有死亡宝藏的!句翎是吧,你听我说!绝对有死亡宝藏,我知道在哪里!他们都不知道,你不要相信他们!!”
句翎勾起唇角:“哦?是吗?你的意思是,我不相信兀鹫族族长的话,不相信池野学生的话,偏偏要去信你这个不知哪里蹦出来的混血杂种的话?”
彻里源情绪极其激动,甚至试图冲上前去,被旁边眼疾手快的陆川一把拦住。她近乎声嘶力竭道:“求求你!求求你信我……死亡宝藏,我变也会给你变出来的!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飞鸟!!”
此话一出,海水也立刻明白了彻里源的意图。
她立刻转头看向句翎,眼神坚定,一字一顿:“池老师亲口说过,死亡宝藏兹事体大,不能轻易泄露风声,所以我刚刚说谎了。你想找死亡宝藏,我们可以配合你,但你也要保证飞鸟的安危。”
句翎静静环视着几人,目光似水。她把头发别到了耳后去,模样更加平和,神色不太赞成地看着海水:“要我再重复一遍吗,蠢货?我说了——”
那喉间的丝线瞬间变了颜色,黑红的利刃直直就要插进女孩的喉咙:“不要骗我!!!”
几人立刻动起手来,却又似乎不及句翎的速度。海水心下一沉,几乎马上就要使出永远术来保命——
便也在这时,一只包裹了浓郁黑雾的匕首,以奇快无比的惊人速度,迅速抵上了句翎的脖颈。
空气骤然间扭曲起来,随即幻化出一道海水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池野出现在二人之间,持刃挟持着句翎。
他说:“别动她。”
句翎瞳孔急剧放大,将将收回想要结果了海水性命的黑魔法。
她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会——我怎么可能没发现你?!所有的魔力波动我都……”
霎时,句翎似乎明白了什么,自嘲一声:“暗系果然最像黑魔法……是我降低了警惕。”
海水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老王八蛋……
见句翎已经受制于人,彻里源抓紧机会,着急地问道:“飞鸟的项链为什么在你身上?他现在人呢?”
句翎只是微微歪着头,眼睛也不看她,装作没听到一般。
彻里源又急又气,情绪影响身体,几乎要呕出来了。她强忍着不适,身形摇摇欲坠,却依然靠一股发了狠的信念坚持站着。
枭城接着重复问:“飞鸟在哪里?”
句翎回过脸,微笑:“让池野放了我,我就告诉你们。”
……可恶的尸人!!
海水恨得牙痒痒,又听池野道:“我没有任何放过你的理由。”
男人冷声:“陆蝎的胳膊,是你做的手脚么?她是你的学生!还只是个孩子!你怎么能狠得下心?!”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陆川屏住了呼吸:“……什么?”
“我刚检查过,陆蝎守卫的进攻区城墙,有尸族破坏的痕迹——是从内向外破坏的。战时,攻防线的头阵尸族最优先的任务一定是杀干净守城的魔法师,一边滋补战力、一边占据地势,是最高效的办法,绝不会分神做这种事。”
池野说:“只有内鬼会这个方向破坏建筑,以跟尸族里应外合。我正是发现了这点,才过来杀你的。”
“……且不说你杀不杀得了,还以为多大事呢。”
句翎扁嘴:“我搞到一半,和达城的人就过来支援了。本来可是想要她的命的!现在她还不是活得好好的……说起来,你们还得感谢我!”
“你真是该死!”
陆川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目眦欲裂。
句翎不以为然:“要杀要剐随你们便,算我认栽。不过,我可告诉你们,要是杀了我,你们就再也不会知道飞鸟的消息咯?还有,护法大人马上就要到来了——你们早晚都是一死!没人能活着离开和达城,魔法师不过都是我们尸族的养分!”
她甚至把目光转向了海水那件破烂的衣物上,又继续以魔力做线缝纫了起来,神情悠哉游哉:“我真不愿意做出一副反派的样子来。干嘛非要我们尸族看起来像坏人呢?真是的,只是不同种类的魔法而已,哪有什么高低贵贱?”
彻里源怒道:“你们是靠杀人修行的魔法!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句翎疑惑:“难道你们人类魔法师不杀人?难道兽族没自相残杀过?你们就不是满身鲜血的刽子手了?”
海水说:“……我们之中也有恶人,我们善良的人也会杀人,但好人杀人,一定有为守护什么而去如此的理由。”
池野看了一眼他的女孩,接上她的话:“总有人要在黑暗中以恶止恶。没有我这样沾满鲜血的刽子手,难道要任由你们这样肮脏的东西滥杀无辜?”
“再者,你可不是什么能装无辜的的干净货色。我的情报网的确久不启用了,但在红点城还算有些根基。猜猜我查到了什么?你根本就不是来自塞兰弗列德公国的句翎……”
池野唇角微扬:“我说的对吧——红点城人人喊打的蟑螂章四?”
句翎立刻爆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上的肉跟着一颤一颤:“住口!不许叫这个名字!!”
“靠骗人活着的垃圾,摇身一变,居然也人模狗样的当起了老师。”池野语速飞快,“你小时就因为撒谎成性被逐出家门,在边境又因欺诈入狱三年。出来后你恶向胆边生,直接堕入了尸道。再后来,你结识了真正的句翎,骗取她的研究成果,杀了她,冒领联邦的二等军功,又进了学校,不是吗?”
“……我只是想要所有人都满意,有什么错?!”
句翎尖刻道:“不要揭穿我就好了啊!只要不戳破,那就是真的……是他们没发现是假的,被骗难道不是活该吗?难道世人宁可包容蠢货,也不愿意接纳一个有点瑕疵的聪明人吗?!”
被揭露了难以启齿的过往,句翎彻底撕破了脸皮,大笑起来:“又被我骗了吧?那个叫什么飞鸟的东西——早就死了!我还当他是个少族主,怕骗不到他,谁知道他看见我晕倒就要来扶我,像个白痴一样,什么人都信……你们说好不好笑?明明自己也是个残废,还要帮别人。最搞笑的是,他一个瘸子,怎么好意思叫自己‘飞鸟’的?”
“你闭嘴!!”
枭城怒不可遏,胸口一起一伏。
句翎十分欣赏在场的人脸上各异的神情:“被我抓了还不肯说死亡宝藏,能熬过酷刑就以为我拿他没办法了?真有意思,废物的性命,我留他干嘛?还不如给我进补下魔力!”
她笑吟吟地盯着泪流满面的彻里源:“你就是他死之前还跪着求我说想见一面的人啊?哭得这么难看,他的眼光真不怎么样。放心,我帮你教训他啦,他不仅被被严刑拷打,还死得非常痛苦。”
彻里源几乎瘫倒在地。
……那怎么能是她的飞鸟……那怎么该是她的飞鸟?她的飞鸟明明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怎么会从来都无法翱翔?
她又怎么可以让他一个人孤苦那么久,独自沉沦在根本不存在的虚妄中,任他煎熬、受骗,让他临死都没见到她一眼?
彻里源把唇瓣咬出了血,浑身魔力飞涨,双目充血:“……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你怎么能……”
怎么能那么残忍地杀害那样一个美好的人?怎么能射灭她永恒燃烧的太阳?
陆川死死拦着彻里源,怕她做出冲动的事,理性劝慰:“冷静!”
彻里源不会顾及她自己的安危,陆川只好用另一种方式劝诫:“海水还在她手里,还没脱离危险!冷静!”
彻里源不会再允许自己失去另一个重要的人,只是粗重地大口喘气,眼睛里汩汩流出红色的泪来。
句翎伸手摩挲着胸口的吊坠,神情得意:“我故意挂着这项链,就是要引你们这群愚蠢的家伙过来,亲耳听到这个好消息!欣赏我的骗术,乖乖交出死亡宝藏,然后被我和护法大人吸收,在绝望中死去,懂吗——你们真的太蠢啦!只有我们掌握了真正迅速修炼秘法的尸族,才是聪明人!””
“……如果你口中所说的尸族‘护法’,是阿斯特里德学院里芝士报的那一位,那我们认识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池野说:“如果是那个人,那他一定不会来了。”
句翎一愣:“……什么?”
“我是个和你旗鼓相当的蠢货,我也曾对他不设防,甚至以为他是个无聊的好人。直到我在交战的和达城外、准备进城支援时,收到一封穿越边境线的字书。上面说,如若我选择帮助守城、对抗尸族,那么他就无法保证我最重要的人的安全了。相反,如果我带队袖手旁观,他一定会放她一马,继续守护她的声名——像往常芝士报正在做的一样。”
池野不着痕迹地看了海水一眼,又道:“落款最后一句写,他早就知道根本没有什么死亡宝藏了,尸族任何暴露的棋子都是弃子。大概他的乐趣就是,捉弄自以为聪明的人,欺骗本身是骗子的人。”
眼见句翎瞪大双眼,男人微笑:“作恶者,恶从体内生,又必被外露的恶所吞噬。你因为狂妄在护法面前露出马脚,他断定,你一定会死于自己的弱点,于是提前放弃了你。章四,你被骗了——你被耍得团团转!!”
句翎尖叫:“我没有!!不是这样的!护法……护法不会骗我!!不可能……真是笑话,怎么会有别人骗我的份?怎么会是他?!”
眼见女人情绪越来越激动,池野反而越来越沉得住气,眼神尖锐地盯着对方。
他一个眼疾手快、常下黑手的侦察兵,不立刻动手,反而兜着圈子故意刺激句翎,就是为了寻找她防备松懈的机会,好一击致命。
池野与在场战力最高的枭城对视了一眼,作战经验丰富的枭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是现在!!
二人均沉着蓄力,一个主攻、一个补刀,准备对尸族卧底进行致命一击。
恍然间,句翎露出一个笑脸:“左右都是终结,不如……本来还想留我那个学生一条命的,你们知道吧,齐裴,一个狭隘的好苗子、尸人的好底子。可惜了!”
她浑身骤然升腾起浓郁的黑色雾气,散发出刺鼻的腐烂味道,皮下也涌动出黑色的纹路,俨然一副要做什么大事情的样子,又不似常见的黑魔法招式。
陆川不解地看着句翎这模样,彻里源愣了一瞬,甚至连枭城也没见过尸族的这种把戏,都有几分茫然。
池野却极为骇然,瞳孔猛地收紧。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疯子,不选择逃命,居然要做这种事——
——她居然要自爆!!
自爆的法术是尸族秘术,池野没想过会被句翎习得。要不是他卧底同尸族打交道已久,他也不会知晓。
自爆的威力极强,以句翎的修为,毁掉大半个和达城不在话下。但自爆之痛堪比同时被十个大魔导师使出的魔导炮轰炸,□□也会随之灰飞烟灭,甚至传说中,自爆的灵魂会受世代轮回的折磨,永远不得安宁、永远无法强大。
没有极强执念和恶念的人,是无法修习黑魔法、堕入尸道的。尸族并非宗教,也无法从零培养这种扭曲的恶,因此尸族自私自利得令人发指,最擅长修习的并非杀人之术,而是保命之术。
好不容易得来的修为,没人愿意前功尽弃;痛楚、破灭和近乎永恒的牢笼,一般的尸族也不愿承受。
谁成想,现在,句翎因为面子受折辱、所谓信念的崩塌,居然不顾自己优先脱身,反而要跟在场的人、甚至跟整座城,同归于尽!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为她的脸面陪葬!!
想到这一点,池野不再犹豫,以全身近半的魔力施展出了覆盖整个和达城的扩音魔法。
他浑身汗如雨下、抖若筛糠,大声嘶吼道:“快跑!!所有人!立刻往城外跑!立刻!!要爆炸了!!”
陆川先是一愣,听了这话,用最快的速度回了神,一把抱起彻里源往外冲。
彻里源整个人还虚弱着,精神却一下子紧绷起来,不甘而激动地叫喊着:“海水!川川你——海水还在里面!池老师!海水!”
但这一次,生死关头,男生没有顾及除她外的一切。
扩音魔法结束好一会儿,城中才传来阵阵熙攘。估计众人刚开始并不觉得这话是真的,眼见奔跑的人多了,才从众心理地恐慌起来,加快脚步跟着出城,处处都是哭叫声。
见枭城并未离开、而是紧紧盯着海水,池野不免有些吃惊。他本想只剩下自己和句翎谈判的,环境封闭且让对方有安全感,这样才能最大可能地从对方手中救出海水。
……兀鹫族长,不逃命的么?
句翎阴骜而恶趣味地环视着在场的三人,刚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被她挟持着的海水突然说:“你先是暗示大家,又给池野机会扩音预警……是在拖延时间?还是不得不这样做?”
不知为何,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候,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没有加“老师”的称呼,池野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狂跳起来。
这心跳绝不符合侦察兵常年训练的习惯,但大概不是因为紧张。
海水进一步问:“你那个秘术,是有限制和条件的吧?”
这问题一出,池野和枭城齐齐看向她,微怔。
句翎先是讶然,再是耸肩,无所谓地一笑:“……自爆要宣之于口,而后才能施放。告诉你又如何?左右你一定会死、你们三个一定会死……那两个孩子,再跑慢点就要死了,因为我马上就可以施放成功。陆蝎也会死,所有人都会死——我可爱的学生齐裴呀,来世再做老师的爱徒!老师带你修习黑魔法!”
她疯癫了会儿,又饶有兴致地瞧着海水:“你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你这个魔力低微的弱鸡,哪里来的这样的灵光脑袋?”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
海水小声嘀咕:“又不是第一次了。”
现在大陆的战况她并不了解,但是当年大战那会儿,还是有些高地位的尸族会在死到临头时选择这种秘术的。其中有两次,就是海水擦的屁股。
一次,让她重伤;另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害得她昏迷三年。
海水叹了口气,最后看向身旁的两个男人,慢吞吞地抬了下手。
池野和枭城只觉周身包裹了一层力,像是温柔的飓风——触碰他们的力度柔和,核心却很迅疾,直接带着他们双脚离地,几个呼吸间便移动到了城外的位置。
……
骤然转变了环境,池野整个人都有些发懵:刚刚这一切……是海水做的?是那个他眼看着成长的女孩?
她的双系魔力虽然进步惊人,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甚至没有吟咏施法的时间?!
枭城却像想起什么了一般,表情突然绷不住沉着,整个人惊慌起来:“她又要!!”
池野自然记挂海水,但整个过程发生的太快,不过两三秒时间。他来不及思考——甚至于保持着被送出来的姿势,还没来得及回头,便听身后的城内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整座城池都跟着晃了一晃,脚下的土地震颤,池野身旁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直接被震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漫天黄沙随着这力飞舞升腾,戈壁变成了立体的沙画,笼罩着一层血色的纱。
池野的耳膜刺痛,满脑袋都是嗡嗡的轰响,随即变成尖锐的爆鸣。他不可置信地回过头,胸口像被什么重击了一番疼痛,紧接着的是无穷无尽的恐慌和惊惧。
……海水!海水!!!
池野只觉得心也随着那震动碎裂开了,脚步将将定在原地。
……
每使用一次永远术,海水的魔力、天资和生命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损耗。换句话说,永远术的威力大小,同样也由这三个因素决定。
魔力尚且不足、天资受到损伤,这样的情况下……她至少还有一条不值当的贱命。
……总不能真让她看着一座城池的民众去死吧?
海水看着不知发生何事但格外警觉的句翎,突然有点想笑。于是她笑吟吟地用永远术包裹住了对方,把句翎意欲爆发出的一切魔力都收纳其中。
见人瞠目结舌,女生神情有些疲惫:“还是要我来擦屁股,讨厌的战争……一次又一次,真是老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我就应该提前回长赢老家过年的呀?还能多活两年……就该这样的,谁同意谁反对?”
无人回应的白烂话轻飘飘地发出,瞬间消失在巨大的魔力冲击中,肉眼可见的一切都湮灭成了齑粉。
——这次的代价会是什么呢?重伤?昏迷?还是永远永恒的沉睡?
说起来,自己还没跟小乐好好道歉呢。
之前海水这样做的时候,并不会有强烈的感触和波动。可不知为何,这一次,她多了许多舍不得。
最后的时间里,海水见到了黑白泛彩的明灯,傲娇的火红爆炸头,女神最忠实的信徒,漂亮的古老血统。金灿灿闪光的太阳,过分漂洗的袍子,尊贵沉重的利剑,秋千上飞扬的橘子。白胖白胖的肉丸,瘦高瘦高的筷子,忠诚无声的山隼,口水直流的被窝,神迹的微笑,酸苦的水果……
大陆是巨大的造物场。少女漂浮在上空,觉得冬日的天空颜色真特别,活像一件旧旧的灰蓝色衬衫。
她用力看尽看足了那色彩,才肯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