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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长大了你就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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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虽然我们这次行动不是直接去找兀鹫,但大差不差,跟找飞鸟也差不多,都是兀鹫有关的事……”
海水做苍蝇搓手状,厚着脸皮:“老鹰大哥也帮帮我们完成任务呗!解开人类对兀鹫的误会,不是两全其美?”
枭城淡淡道:“误会着又如何?我们跟人类没什么话可讲。如果有嘴巴说不清的道理,动手便是。”
……这人,不对,这老鹰讲话怎么一股子万百味儿啊?
一招不行就再来一招,反正海水脸皮厚。难得遇见这么得力的帮手,还跟困扰她们多日的兀鹫息息相关,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她继续做讨好状,试图跟鹰谈判:“就算你们不在乎,但是误会来误会去,对兀鹫来讲也肯定不是好事情吧?无论人类还是兽族,不同的国度族类之间应该也有往来的交情。戈壁附近的人类讲了这么久你们的坏话,别的什么兔子族大象族的,不会背后嚼你们舌根吗?”
“……”
枭城一直面无表情,导致海水没法从他古井无波的脸上看出答案。她坚持不懈地絮叨:“可怜死咯!你们兀鹫族,什么事情都没做,平白无故被可恶的人类泼了脏水!这都能忍,还配当兀鹫吗?再说了,老鹰大叔,反正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首先,我不叫老鹰大叔,以后直接叫我枭城。”
男人忍无可忍:“其次,不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克服这种愚蠢的语病似乎需要一点时间。半晌,枭城没说要答应她,但也没明确拒绝,只是道:“你们前几天不是遇见过一群人么?”
海水回想了半天:“你是说,陆蝎她们?一个成熟些的女魔法师,带着几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冒险者?”
“是。他们要去往何处?”
“应该是去和达城的。”
“那你们也前去,去问问那些人类吧。但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我怀疑少族主的失踪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男人声音发冷:“那个队伍的人身上,有属于兀鹫的新鲜血味。”
海水一惊。
难道陆蝎他们已经早他们一步遇见了兀鹫?还交过手?可之前碰见的时候没听他们共享过这个信息啊——虽说人家的确没有这个必要……
他阴沉道:“要不是寻找少族长要紧,不好轻举妄动,我一定会杀了他们以祭鹰神。我言尽于此,你们要对其他人保密我的事,有了新线索再找我。只管留下些信号,我会发现的。”
“留信号?什么信号呀?”
海水咽了下口水,有些惊恐:“……是像小狗那样‘留信号’吗?!老鹰大叔好变态!”
“怎么留是你该想的事,总之我都能发现的。”
枭城最后十分生硬地幽默了一句:“就算我是变态又怎么样?毕竟我一把年纪了。”
海水:“……”
这突如其来的自嘲莫名有点心酸是怎么回事?
望着男人消失的背影,海水无语:“谁提到他的年纪了吗?老鹰大叔别太敏感了!再说,他确实也不年轻了吧?”
要说老王八蛋二十六岁,正值好年华,只是因为她嘴巴贱、他又确实比她年纪大才,总被她嘲笑老,叫冤几句还情有可原;这个大叔,虽然长得是蛮帅的,但都快赶上她死人老爹海时的年纪了,还装什么嫩呀?
彻里源满不在乎:“兽人们的脾气都怪得很,没什么稀奇。你别看他不声不响,身手应该蛮厉害!心思又细腻,暗卫里至少也是个队长级别的。竟然对兽人的血液味道敏锐至此,比我对兽人都敏感多了!”
海水心想废话:“人家是纯纯的兽人好吧!纯兽!当然会对自己族人敏感啦!”
“哦哦。可我也很厉害呀?我可是四族混血!人类精灵兽人矮人的混血!”
海水第一反应是:“矮人?我见过矮人族,矮人们真的很矮的,可你不矮呀?甚至很高呢!”
……正常人不是应该先惊讶一下四族混血的事吗?她的个头是重点吗??
彻里源憋了半天:“……谢谢你?”
……
枭城这种老兀鹫在戈壁中出入极为自由,可以称得上是神出鬼没。现在海水彻底明白了,兽人本就比人类更擅长追踪隐匿,敌在暗、我在明,之前有枭城一直从中做手脚,他们在兀鹫的事情上没进展很正常。
男人的自尊心也的确蛮可怕的。没进展这件事对侦察兵的打击很大,就这么几天,池野的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海水悄悄发魔杯语音给他:“别太着急,彻里源不是有几分神通了吗?好像已经有些兀鹫的苗头了。你越焦虑,老得越快!到时候变得超级老了,可怎么办呀?”
本来就已经很心烦的池野:“……”
这是在安慰人么?
末了又见魔杯闪烁,人还跟了一句:“知道你们侦察兵经常熬夜,但总这样也不行,我还是会有点心疼的哦。”
话已经发过去了,海水才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末了才等到男人的一句:“算你有良心。”
嗓音低低的,还带了点笑。
即便身处自己的帐篷里,海水还是撅起嘴巴,试图掩饰自己脸上抑制不住的小表情。
她也加紧督促着彻里源,第二天,彻里源便假借自己跟沙漠里随便哪株仙人掌通了灵,称大家的确需要先去一趟和达城,有线索了可以再入戈壁。
虽然彻里源一直以来都神神叨叨、实力看起来神秘莫测的样子,但海水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毕竟汪汪立大功这群家伙也不是好糊弄的,这套说辞真能骗过大家么?
果然,申屠真平静地提出了质疑:“虽然之前听说过,你有一些能跟生灵沟通的本领,但如何证明去和达城一定就是对的路线?我们在戈壁也没打转多少时间,应该还可以再找找看。”
这种情况彻里源没预想过怎么编,只能装作很有底气的样子:“通灵的事情,哪有什么道理可言?天机不可泄漏!”
海水就知道她讲这句话要出事,果然,这番言论引来了天道乾的笑:“‘天机’?我怎么没看到哪里有天机?”
彻里源硬着头皮:“你们是北方的天教,我们是南方的通灵术,两个东西不一样的!”
……狗屁的南北差异,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人类能学的通灵术。能跟其他生物沟通的,不是海水这种光暗双系魔力的怪咖一号,就是彻里源这种四族混血的怪咖二号。
众人一时间僵持不下,都无法说服对方进行下一步行动。池野最后打断了队员们的争执,他看了一眼海水:“……去和达城吧。现在就调整方向,不出意外今晚之前就能抵达。”
这决定来得突然,就连万百都眉头微蹙地看了一眼池野:“池老师……”
“现在在外面,我是长官,你们只需要服从命令。”池野淡淡,“明白?”
“……明白。”
众人虽然心思各异,但都没忘记自己军校学生的身份。彻里源不是军校的,但事情如愿按照她和海水欲盖弥彰的计划发展,她当然也没什么意见。
兀鹫之谜,就该在和达城解开了!况且海水还想起来,芝士报之前还报道过,陆蝎的家乡就是和达城。飞鸟又似乎消失在了和达城,总之,这一切肯定跟他们小队脱不了干系,说不定还能找到些什么额外的线索。
少女难得陷入思考,头不自觉地歪着,双眼微眯,样子有点猥琐。
可这神情落在池野眼里,都成了成倍增长的可爱。他盯着她的下巴,脑袋里竟然只有一个想法:她瘦了。假期前还浑圆的下颌线,短短几天就已经有了些许线条感,衬得脸盘上的眼睛都大了些,比起先前更加楚楚。
吃不好也睡不好的实习之旅,该是叫她这只色厉内荏的大鹅吃了不少苦头。
池野从小在红点城偷鸡摸狗地混日子、受人冷眼侮辱,到后来历经千辛万苦当了兵、没日没夜地侦察潜伏,这么久以来,从来不觉得日子有多苦,也没心疼过任何有同样经历的同伴。乱世里,谁的生活又过得容易呢?他也从不知道什么叫怕,左右来去都是烂命一条,没什么可惦记,也没什么可惜。
可现在,他好像变得比以前软弱多了。明知她天生具备光暗双系魔力,一定不会平凡,该去磨砺和历练,也知道在战乱不安的大陆上该有能力生存和自保,但眼看着她瘦了,池野还是不想让她再平白无故地受罪、遥遥无期地受罪。
他希望她变得优秀而强大,也心疼她为此受的伤、吃的苦。池野也知道或许没心没肺的大鹅没那么不需要他保护,但有时候难他免憎恨自己还不够强大,不能清楚地梳理好实习的任务,带他们快点找到头绪,早日返校。
大陆乌烟瘴气、生灵涂炭,可他只想大鹅在和平的一隅尽情自由。
——而这简单的小小愿望,竟也不能在这个看似平常的实习任务里实现。
夕阳西沉,他们终于抵达了和达城外。
通红的日光如血,而守城军的血也的确染红了墙根与沙漠。植被洇了血液,只觉比水更像生命的源泉,舒展开通体的枝叶,长得更加茂盛。
身上笼罩着阵阵黑气的兀鹫尸兽军团盘旋高空,一半的成排组成攻坚方阵,朝城内的保护罩上错路着释放黑魔法,一半三五成群地在城内外不同领空区域巡视,似乎在巡视内部有无异动、外面有无援军。
城墙之上,修行者们或远程或近身地维持着防护罩,源源不断地输入着魔力,拼命抵抗尸兽的进攻。
只见城门紧闭、城中黑烟滚滚,不知具体战况如何。只听遥遥传来人类男女的尖叫嘶吼,又听天空中尸兽阵阵刺耳的嚎鸣。
……和达城,遇袭!!
发现情况的第一时间,池野反应飞快,厉喝道:“所有人!后退五百米!原地趴下!”
众人都还没回过神,还是申屠真这种上过战场的反应更快,迅速根据指令做出行动,顺带还拉了天道乾一把。
海水虽然在战场待了半年,但那毕竟也是三年前的事了。自从苏醒之后,她也没再经历过这种场景,一时之间也有点发懵。
眼见申屠真后撤,万百也马上明白了此刻的情形,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一把将海水拦腰抱起。几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向后疯狂跑去,直到遇见一片枯木丛才感到力竭,纷纷趴下,平复着呼吸。
海水被万百双肘撑地的姿势护在身下,纵使情况危急,但还是感觉不太自在,挣扎着想挪动下。万百意识到这动作不妥,耳根猛然一红,但坚持要这样保护着人:“女神,之前实习就当旅游了,但现在真出事了,你不能受一点伤。”
可海水深吸口气,尽力保持平静的嗓音还是有些发抖:“可是——可是,池老师还在前面,他没往回跑……”
她飞快而低声地喃喃:“我的礼物还没给他……”
万百莫名觉得心空了一拍,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他能保护女神,本就应该知足了,可听见女神在担心另一个男人,万百还是会觉得胸口进了戈壁吹来的风。
前方,经验丰富的侦察兵借枯枝的遮掩隐藏身形,观察着城墙的动向,一动不动。
压抑的沉默中,池野想起来方才收到的一条莫名其妙的叶脉。
按道理来讲,这样远的距离,应该已经无法通过叶脉传递任何消息了,但他还是收到了一条奇怪的消息:
“来自【俄瑞斯忒亚】:想想人类对‘十三太保’都做了些什么?接下来,请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我的朋友。与之相对,我也会继续照顾你的朋友。”
在池野的印象里,总把“朋友”一词挂在嘴边的,只有那么一个斗篷。
——而对方口中敲打着的那位“朋友”,他也很清楚地知道是谁。
这是问候、通知,也是警告。
在激烈到完全屏蔽了烽烟、又在颅内爆发出剧烈耳鸣的交锋之中,池野必须、也不得不,做出了一个痛苦的选择。
与此同时,海水的魔杯传来了细微的波动,是池野的声音。
海水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听见他莫名其妙道:“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保护你,一定……”
海水不解:“什么?”
池野的声音很轻,语句短促而沉着。
他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