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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纯属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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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清风吹过,带得竹叶沙沙作响,在夕阳下投射出斑驳的影子。
一双略微冰凉的手附在我臂上,“小姐……”
我似被惊醒般,蓦然回过神来,“碧鹭,若我有命,你是否遵从?”
碧鹭一怔,“但凭小姐吩咐。”
“你且先回天州罢。”
我漫步在云州大街上,临近八月,天气虽不似之前那般燥热难耐,却仍让人觉得些许不舒服。
所幸前面有一芳香之地,我大步一迈,进了书店。
随意抄起一本看了起来,书名叫做《洗鸢录》,写的是一名美貌女子魂飞西天,再魂归来兮复仇、并与N名帅哥纠缠不清的故事,我正看的惊悚入迷时,对面书架后传来一声轻咳,把我的小心肝吓得晃了两晃,心中疑到,莫不是看得太认真,流了口水,有人咳嗽一下提醒我?急忙伸手拂过嘴角,还好还好,眼角不经意的一瞥,手中的书本险险着地,那对面书架后的,一身青色布衣做书生打扮,横看是人侧看成精的,不是延陵家的老二严凌霄还是谁?
但见他此时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似乎只专注于手中经典,我心中略微一思量,听闻此子自幼喜好圣贤之书,白日看了且不够,天黑了还要挑灯夜读,这日久天长的,难保他不是个近视眼,八成是没看到我,我且一步一退,若是他追了上来,我就一把将手中的《洗鸢录》掼向他面门,冲出去高喊,“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声音还要抑扬顿挫、一波三折,但求在气势上压倒严凌霄。我一面盘算一面祈求,雨王府的四大金刚啊,你们可千万别趁着我看书就去开小差啊!
我这且走且退,离店门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踏出小店,里面忽而传来一声痛心疾首的呼唤,“姑娘,且留步,你的书还没给钱呢——”
我的左脚坚决服从了指挥,右脚反应却慢了半拍,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天太热,以至我有点中暑,我绊在门槛上,眼看要与大地亲密接触,身子却被人一把扶住,我回过头,正要表示下感谢,看见来人,立时有种宁愿摔成脑震荡的冲动。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今儿我的阳光道只有晕着过去了。
我正酝酿着,我是继续向后晕,还是90度转弯向前晕时,来人手臂一转,我已向后跌去,堪堪落在了一人怀里。
怀抱的主人也是位故识——曾被我诅咒过不得好死的,罗姝的好大哥罗琛。
既如此,我更加确定了一件事,刚刚接住我的确实是延陵家的四爷延陵云泽兄啊。
此斯现正含情脉脉地看向书店方向,一双挺拔的剑眉九曲十八弯。
事已至此,我果断地停止了装晕的预谋,伏身一拜,“多谢四爷相救,千遥感激不尽,只是出来已久,”我顿了顿,加高声音道,“唯恐六爷担忧,且先行一步。”
延陵云泽回过头,眉目流转,言笑晏晏,硬是看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起来,我们倒是有些日子没见了,不若去我云王府叙叙旧吧。”
我脚步一个踉跄,险险立稳了身子,勉强挤出一个笑颜,“怎敢叨扰四爷。”
延陵云泽气定神闲,微微一笑,自唇边幽幽吐出二字,“无妨。”
“这,这个千遥今日深感不适,明日再到府上叙旧可好?”
延陵云泽一双凤眼打量着我,默然不语,在我以为他要松口之时,他却忽而一声喟然长叹,“原来你只有话同别人说,却无话与我说。”
那落寞、扼腕、悲叹的神情,当真入木三分,可我的小心肝却是不听话地抖啊抖,心中哀嚎,“四爷明鉴,我知你与他乃宿敌,只我与他当真是偶遇,一句话都没说啊——”
据小雨可靠线报,延陵云泽与延陵霄之间是有着一段荡气回肠的过往的。
话说丰鹿王自即位以来,先后册封了一后四妃。后为韩皇后,诞先太子延陵德;四妃之首乃为大何妃,有子延陵奕,八年前难产而死,丰鹿王为显对何氏一门器重,另纳了何氏一女,是为小何妃;另有李妃,逝世多年,乃是五公主的母妃,宫中有传言,这李妃乃为大何妃所害,故而五公主与延陵奕一直心存芥蒂;再有一位,便是有着丰鹿第一美女之称的红妃,她的孩子自不必细说;最后一位便是严凌霄的母妃卢妃娘娘。
再说韩氏一门忠心不二辅佐丰鹿王,待到他登基之时韩氏已濒临灭族,又兼韩皇后乃丰鹿王发妻,延陵德便早早被立为太子。
韩皇后贤良,后宫一派和谐景象。
红妃与卢妃出身皆不高贵,前者为酒家女,后着为商贾之后,或是有着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感,两人一直相处融洽,故而,她们的儿子也相互交好,外加延陵德敦厚的近乎懦弱,延陵奕嚣张的近乎令人发指,延陵云泽、延陵雨泽、严凌霄三人便结成了抗奕统一战线,感情越发亲厚了。
那场变故始于大何妃的生辰宴。
何氏一门显耀,又兼她再次身怀龙裔,丰鹿王便是默许了她的任性。
于是最受丰鹿王宠爱的红妃娘娘,便当众跳了一只《霓裳舞》,以皇妃之尊献舞,自是颜面无光。
偏生第二日,何妃还遣人送来了谢礼。
红妃那张倾城小脸,立时就挂不住了,躲进内堂兀自伤悲,一众婢女急忙安抚。
延陵云泽这时却来了,母妃不在,眼瞧桌上竟然有一盒卢饼,正是严凌霄心心念念的家乡特产,便私自将东西拿去与严凌霄分食。
而后严凌霄便中毒了,几乎断送了性命,勉强救了回来,五觉已失了其二,自此之后便再闻不到气味、尝不出味道了。
此事若从表面看来,当属何妃嫌疑最大,然那何妃性子暴烈,不惜立下毒誓,句句狠绝,由不得丰鹿王不信,后来不知怎地,丰鹿王忽而去红妃那大闹了一场,第二日,红妃母子三人便失踪了,紧接着红海王起兵造反。
红妃这一走,倒是落实了投毒的罪名,她若因生辰宴上献舞之事耿耿于怀,陷害大何妃也并非不可能,只是拿了严凌霄做炮灰却委实不地道。
而严凌云泽这边,自叛乱以后,红氏及其党羽一个不剩,何氏一门独大,迫使丰鹿王不得不扶植卢氏与之对抗。再说严凌霄这一出事,不动声色除了两位妃子,大何妃气急攻心,本就难产,最后一尸两命,红妃叛乱,回宫后羞见圣颜,引颈自裁了。
随意与人分享吃食乃是宫中大忌,可见延陵云泽当年纯洁的若小白兔一般,只这八年在幽州刀光剑影中浸淫了一番,他若再不开窍,那便是朽木一棵了,只需略略思量,便可知当中蹊跷,味觉、嗅觉都是查验不出的,他对延陵霄怎能不恨?对卢妃又怎会待见?
只小雨实在是个没心机的,月前卢妃驾临,他二人看起来还是分外亲厚的样子。
果果的孩子虽然保住了,但是若是执意追究起来,也是不大不小的一个麻烦。幸而那卢妃娘娘一句,“皇上和皇后想必都不愿听到投毒之事,既然六王妃无事又不愿追究,便就此作罢吧”事情才算告一段落。我心中泛着疑惑,为何上位者不愿听到投毒一事,去小雨那软磨硬泡,方才打听了这一段过往。
我一步一顿向前走去,沿途左瞧右看,不是走着S弯就是逛着起伏路,务求在我还没进云王府大门之前,四大金刚已经把小雨叫来,救亡图存。
延陵云泽倒也难得好脾气的没有催促我,我看什么,他也眯着眼睛一起打量,我吃什么,他也买来尝尝,甚至偶尔与小商小贩攀谈几句,问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如此这般下来,我们硬是将一盏茶的路程逛出了一个时辰的光阴,可恨我早早走了一上午,再磨蹭了这半天,一双纤纤玉足几乎肿成小馒头,只好本着视死如归的精神,停在了云王府门前。
延陵云泽这时走上前来,淡笑着看向我,一句温声嘱托,将我震撼的尸骨无存。
“你们四个累了吧,且去歇息吧。”
我这心里一时悲催、一时愤懑,恨不得对着高空破口大骂,怎地你们也是号称四大金刚,影子护卫,断不会是聋子吧,我刚刚那句“唯恐六爷担忧,且先行一步”那般掷地有声,你们硬是当成了耳边风??你们且等着,姑娘我若侥幸出了云王府,定然将你们的名字全部换成日文的——缺心眼子,并以姓氏区分。
这云王府我从未来过,步入其中却分外熟悉,府中一房一院,一庭一阁皆不出雨王府其二,只是一应什物较雨王府新了些罢了,我心中不禁窃喜,一双眼睛四处扫描。
延陵云泽将我引进东园,有小厮端上茶水,容貌甚为清秀。寻常人家,端茶送水、揉肩捶背之类,皆为女婢,这延陵云泽倒是怪性子,府中但凡我见到的,皆为男子,我心思一动,情不自禁就想远了,原来哪,延陵云泽兄竟然有着开明的取向,当真无愧那鬼斧神工的好容颜呵。
许是我本就不是一个思想纯洁的姑娘,不消一会就想到了进攻、防守的问题,偷偷瞄了瞄正在品茗的延陵云泽,那瘦削的小身段,那莹白若雪的冰肌,那别扭的小性子,哎……
延陵云泽将茶盏落在桌上,微微一磕,带出不大不小的声响,我立时正襟危坐,双手绞着手中丝帕,就是不发一言,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再动。
堂内静了半晌,终是延陵云泽按捺不住,先问了出来,声音里尽是淡然,仿佛随意而言,“小雨已将他的心意说与我了,你我总归是一场旧识,我便想问问你的意思。”
“王爷此话从何而来?我竟不知雨王爷有甚想法?”
“哦?你们不是相约携手江湖么?”
“王爷莫不是在拿千遥寻乐吧?我一名将之后,怎能跻身草莽,平白辱没了家风?”
“哦?那你为何迟迟不走?”
“王爷明鉴,一则,雨王妃月前误食发物,险险小产,我心中担忧,故而要见其母子平安才能离去;二则,雨王爷与我相交一场,多番挽留,千遥盛情难却。”
延陵云泽莞尔一笑,“倒是合情合理。”我心下略定,他却又道,“我现今并没有时间与你打哑谜,我只问你一句,若我送你离开,你可保证不再回来?”
我心中泪水哗啦哗啦流淌不止,姑娘我终于不用再研究那五行八卦周易之术了,“千遥拜谢四爷,我若离开,定不回来。”
延陵云泽伸手虚扶了我一把,肃然道,“我并不愿花心思在旁的事物上,若你再有让我琢磨不透的举动,我便宁可错杀,绝不姑息了。”
我正要点头称是,顺带拍下延陵云泽的马屁,就听外面一声急呼,“大哥,遥遥可是在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