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瘾》有戏

8、说谎

　　看洛厘抱着圆滚滚的肚皮，期期艾艾的看着她：“妈妈，我想去殷佳遇家吃冰淇淋。”

　　孟云想心里五味杂陈，她家这个小傻瓜怎么就这么好骗呢。

　　不过现在刚七点，确实离睡觉时间还早。

　　想到昨天自己刚给洛厘做了科普，殷佳遇也不是那种没分寸的孩子，她点点头，还是叮嘱洛厘：“刚吃完晚饭，吃一个就好了，别吃太多。”

　　言外之意，就是坐一会就回来，别待得太晚。

　　就是不知道洛厘能不能听懂这弦外之音。

　　洛厘高兴的换好鞋，跟殷佳遇去了他家。

　　殷家的这栋别墅跟洛厘家是当年翠湖区占地面积最大的两栋，依山傍水，风水格局就是招财进宝，两栋别墅采用了镜面设计，从正前方看，一左一右就跟对照镜子一样。

　　当时周围人都说，就是多亏这里的风水，殷家跟洛家的生意才越做越大，从南城做到全国，最后都做到国外去了。

　　可从现在的结果看，殷佳遇的父母双双离世，洛厘也是年幼罹病变成了现在这样，说不定当初的财运都是用家里人福报换的。

　　洛厘换好鞋站在客厅里，低头看着已经打扫干净的地毯，殷佳遇拉开窗帘，现在刚六点，外面天还是大亮的。

　　他回头看洛厘：“怎么不坐下？”

　　洛厘还在盯着地毯，说：“我记得这里的地毯好像是红棕色的。”上次来时屋子里灰尘很大，加上心情忐忑，她并没多留意，此刻在耀眼的灯光下，几乎一眼就发现了。

　　殷佳遇也低头看着脚下，“嗯，以前确实是红棕色，好像是高二那年换成了灰色。”

　　洛厘若有所思，半晌后点点头：“哦，怪不得我没见过。”

　　因为她从高二开始，就没再来过殷佳遇的家。

　　洛厘坐在沙发上，等殷佳遇拿冰淇淋，前面超大尺寸的电视屏幕已经被打开，听着厨房那边悉悉索索的声音，洛厘根本没心思去看电视，她小心的拢了大腿两侧的裙摆，薄荷绿的雪纺纱轻散在雪白修直的脚踝上，拖鞋里的脚趾不安的扣动。

　　等了一会，殷佳遇还没回来，又听到厨房传来流水声，洛厘在紧张无聊中托着下巴，手肘支在膝盖上。

　　流水声停止，殷佳遇端着洗好的樱桃和冰淇淋走过来，就看洛厘眼神空洞的盯着屏幕，柔软的裙摆散在地毯上，远处看就像女孩坐在一个硕大花朵的中央。

　　洛厘抬头看他：“好了吗？”

　　殷佳遇把托盘摆在茶几上，洛厘看着上面十几种桶装冰淇淋，就像掉进了蜜罐里的小蜜蜂，既惊且喜的问：“这么多冰淇淋？”

　　“嗯。”殷佳遇在她旁边坐下，因为此刻只有他们俩，他坐的要比在洛厘家更近了些，抬手两人的手臂就能碰到一起。
　　他提醒快要高兴得晕头转向的小蜜蜂：“这些都是给你的，但今天你只能吃一个。”

　　此话一出，小蜜蜂的翅膀肉眼可见地垂下来。

　　“那就……”洛厘的目光在一堆包装精美的冰淇淋里扫来扫去，最后拿起一桶淡绿色的，“这个吧，跟我裙子颜色很像。”

　　选完之后，看殷家遇直接把剩下的冰淇淋都端走了，洛厘奇怪的看他：“你不吃吗？”

　　殷佳遇：“我吃得太饱，吃不下。”

　　洛厘不信，伸手去摸他肚子，没有突出来，但确实硬邦邦。

　　洛厘：“吃饱了就不要再吃了，肚子会不舒服。”

　　殷佳遇：“谁让你一直给我夹肉。”

　　洛厘弯眼笑起来，“我一直夹你就一直吃吗？”

　　殷佳遇逗她：“是。”

　　洛厘嘟起嘴巴，不相信的挖了一勺冰淇淋，送到他嘴边：“我给你夹了冰淇淋。”

　　殷佳遇垂眼看那勺冰淇淋，又看向洛厘急于求证的目光，他低下头咬住勺子，洛厘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真吃，赶紧要把勺子抽回来。

　　“再吃肚子会疼，不要吃啊。”洛厘当然不是心疼那勺冰淇淋，她从小就是，就算再喜欢的东西，亲近的人想要，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给出去，从不护食。

　　可殷佳遇已经吃撑了，再吃冰淇淋会肚子疼。

　　等洛厘奋力拽出勺子，冰淇淋还剩下半勺，殷佳遇屈指抵着薄唇眉头微锁，刚才洛厘使劲往外拽，勺子把他牙撞得生疼。

　　两人对视一眼，殷佳遇忍不住笑，洛厘则是快要哭出来了。

　　笑了一会，洛厘才意识到殷佳遇刚才是在骗她。

　　洛厘把冰淇淋放在茶几上，将勺子放在盖子上，摆得整整齐齐，她收回手放在膝盖上。

　　殷佳遇坐在她旁边，收敛起笑意：“生气了？”

　　洛厘没肯定也没否定，只说：“你变坏了，以前你不会骗我的。”

　　殷佳遇温声解释：“我没骗你，刚才是在逗你玩。”

　　洛厘一下抬起头，看向殷佳遇的眼睛，似乎不太懂骗人和逗着玩的区别在哪。

　　两人相互看了一会，殷佳遇从茶几上拿起那桶冰淇淋递到她面前，“对不起，我以后不会那么做了。”

　　洛厘看了眼冰淇淋，没有动作。

　　殷佳遇又拿近了些，他很高，年少时在同龄人中身高就出类拔萃，与人交谈时难免会产生距离感，加上他本身的气质就有点清心寡欲，所以即使对他抱有好感也很少会主动接近。

　　但如果那些人看到眼前这一幕就会发现，哪有什么清心寡欲高不可攀，殷佳遇拿着冰淇淋，俯身凑近洛厘的耳畔，瞳色清淡的眼，一眼不眨的注视着洛厘，说着温存的话。

　　就像一个披着高洁圣子皮囊的妖魔在蛊惑人心，温柔蛛丝编织的陷阱，已经把洛厘紧紧捆缚住动弹不得。

　　可洛厘看不出他清澈见底的眼睛已经变得深不可测，只听见温柔声音在她耳边问：“讨厌我？”

　　洛厘败下阵，从殷佳遇手里接过冰淇淋，摇头。

　　她怎么可能舍得讨厌殷佳遇，就像那天殷佳遇问她，用自己喜欢的东西去给他还债值得吗，她虽然不聪明，可也没傻到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去奉献一切。

　　洛厘不会讨厌殷佳遇，但她也明白，自己跟殷佳遇始终是不一样的。

　　大人的世界很复杂，不像小孩子那么单纯，在某些时候和情况下不得不说谎，但她很笨，根本分辨不出来哪些是谎话哪些是真话，如果是不亲近的人，她完全可以漠视或者全部当成谎话不去轻信，但殷佳遇说话她要怎么分辨呢？

　　她必须表明自己很生气，这样殷佳遇才会意识到她不喜欢被骗，下次也就不会再说谎了。

　　气氛沉寂，殷佳遇在旁边看洛厘用他刚才咬住的勺子继续吃，眼中眸色渐深，忽然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看向洛厘：“厘厘，你先在这看电视，我有点工作上的事要处理。”

　　洛厘仰起头：“我可以在你家里走一走吗？”

　　殷佳遇付之一笑：“当然，你可以随意参观。”

　　看殷佳遇转身走进了走廊尽头那间屋子，随手关上门，洛厘也从沙发上站起身。

　　明明都是一样的面积，为什么殷佳遇的家看起来就是比她家要大？

　　洛厘在客厅走了一圈明白过来，是因为这里的家具基本都被搬走了。

　　殷佳遇的妈妈是魔都海城长大的，衣食住行都比较考究，小时候洛厘经常来殷家玩，感觉这里就像一个上世纪的民国公馆。

　　复古的拱形窗户，雕龙画凤的红木座椅，气派的雪松盆景，还有贴满珐琅彩玻璃的穹顶，阳光照下来墙壁上全是五彩斑斓的宝石投影。

　　可现在那些东西基本都不在了，只剩下灰扑扑的地毯，一个黑色沙发，面前的茶几和对面的黑色电视。

　　城堡一样的别墅变得空空荡荡。

　　洛厘站在通往二楼的扶梯入口下，仰头看着早已斑驳脱落的珐琅玻璃，往日阳光照射进来的地方此刻黑漆漆的，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她忽地有些怅然，殷佳遇自己住在这里，肯定很寂寞吧。

　　洛厘回过神，朝走廊尽头看了眼，殷佳遇还没出来，她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第二层的布局跟她家一样，基本都是卧室，最大的主卧在东侧，殷佳遇的房间在西侧，其余的房间都是客房。

　　洛厘走到殷佳遇的房间前，本来不打算进去的，可走近发现房门虚掩着，并没有关上。
　　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在引诱她推开。

　　洛厘在心里说服自己，没事，殷佳遇说可以随意参观的。

　　她打开卧室的主灯，里面的四个灯泡已经坏了俩，暗黄的光线让人有种昏昏欲睡感。但看得见，地板收拾的很整洁，连地板缝隙间的积灰都处理干净了。

　　床头书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书籍，旁边是一个书桌，摞满了奖状和各式各样的奖杯，而原本承装这些东西的柜子已经被清空，不知道殷佳遇打算用这个柜子装什么。

　　洛厘站在桌边，发现奖状最上面倒扣着一个相框，她伸手把相框扶起来，看到照片的瞬间，洛厘手一僵，原本提在手里的裙摆一下散落在地上。

　　洛厘看着照片，身体沿着桌角慢慢蹲下来。

　　照片上是一对少年少女的合影，少年清瘦修长，穿着纯白短袖的夏季校服，眉眼清俊，意气风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少女与他比肩而立，穿着一身海蓝色的校服裙，白皙窈窕，美丽的面庞一样笑颜如花。

　　洛厘认识她的，顾苼楠，殷佳遇曾经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