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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跟我结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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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汽车。
洛厘一眼不眨的盯着它看,眼睫被玻璃压得高高翘起,却还是觉得看得不够真切。
隔壁庭院里的那些植被这些年没人经管,全都拼了命的恣意生长,尤其今年光照还足,已经快把中央的两层小楼彻底吞噬,将院子变成一座原始森林。
从厨房这里只能勉强看到车头,能听到踩在枯枝落叶上的咯吱声,却看不到人的身影。
是他回来了吗?
旁边正盛鸡肉的孟云想也听到了那阵开门声,还没等她盛完菜去看,洛厘就先跑过来。
孟云想看了眼客厅倒在地上的桌子,又看向洛厘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晦暗,她低下头用锅铲把最后一块鸡肉捞上来,说:“前几天听物业说隔壁的住户要回来,让他们提前把垃圾和杂草清理一下,估计是佳遇回来收拾他爸妈的遗物吧。”
她打开吊柜拿出一个已经被阳光照得掉色的饭盒,拧开里面却出奇的干净,“快到饭点了,正好今天鸡肉炖得多,你给佳遇送过去点吧。”
洛厘一怔,缓缓转过头,看妈妈盛着鸡肉把饭盒装得满满的,又从冰箱里拿出昨晚做的小菜,拨了不少放在最小的隔层里,有红色的腌胡萝卜,还有翠绿的酸辣黄瓜和芹菜花生。
等母亲装完,洛厘才过去用筷子把里面的辣椒一块块夹出来放回去。
她记得,殷佳遇吃不了辣。
孟云香把饭盒用保温袋套好递给洛厘,嘱咐她:“那边树枝多,走路的时候仔细点慢点,别摔着。”
“嗯。”洛厘两只手环抱着保温袋点头,她肯定会小心,不然殷佳遇就没有午饭吃了。
洛厘换上一双白色运动鞋,朝两栋别墅间的林荫道走去。
洛厘跟母亲住的也是跟殷佳遇家差不多面积的别墅,在外人眼里,这样的住房跟她们目前的境遇十分不配。
其实十年前她家也是南城屈指可数的富家之一,不过,那是在爸爸还没走的时候。
她抬头看着那扇栅栏铁门上盘绕的龙凤图案,经过十年的风雨洗礼已经锈迹斑斑快要辨不出原本的样貌,如果不是她曾经见过太多次,都绝对不会把这种黑不拉几的东西跟龙凤联系到一起。
洛厘没有去推门,因为那样又会发出刺耳的声音,她顺着铁门的缝隙挤进去,看着正前方的二层楼,忽然觉得心脏蹦得好快。
十年了,见面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洛厘走到一层大门前,妈妈说他家这么多年没通电,门铃肯定不好使了,要很大声的敲门才能听到。
她抬起手刚要使劲敲,最外层的防盗门忽然自动打开,里面的门把手也迅速转动一圈,上面的绿灯闪了闪,打开一道缝隙。
洛厘惊讶的看了看外面的门铃,她还没按,里面的门铃就响了吗?
她抱着保温袋慢慢走进去,地板上的灰尘很大,里面的家具都罩着一层黑布,满屋子高低错落的黑布,看起来有点瘆人。
洛厘心跳得更快,紧张的刚想喊殷佳遇的名字,一转头就注意到一楼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很高的男人。
对方一身黑色背对着她,身形修直,就像一座没有生命的丰碑,洛厘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害怕。
在她记忆里,殷佳遇肩膀没有这么结实宽阔,身体也没有这么高大。
而且他眼神总是很温和,不会这么沉郁的背对着她。
洛厘小声说:“对不起,我走错了。”
她转身刚想逃离这里,背对她的人忽然开口。
“厘厘。”
两个字,就让洛厘停在原地。
她抱着饭盒感觉手被烫得有些痛。
那身黑衣让他与满屋的黑布快要融为一体,以至于刚进屋时洛厘都没有发现他,但转身后,在那张面孔的映衬下,恐怖感瞬间褪去,宛如一轮皎洁的白月挂在窗外。
那双眼睛,有让冰雪消融的魔力。
殷佳遇原本五官和脸部轮廓就很柔和,随着岁月增长,那分柔和非但没削减反而愈发出挑。不必跟他交谈,也不必听他的声音,只是看着就觉得岁月温柔。
“殷佳遇,你回来了吗?”在来之前洛厘想过那么多要说的话,第一句出口的却是一句废话。
她紧张的抱着保温袋,看了眼他的脸,又缓缓垂下,然后又忍不住看一眼。
殷佳遇唇角轻牵,微微颔首:“嗯,我回来了。”
他走过去把沙发上罩的黑布掀开,随手折叠起来放在到一边,对洛厘示意:“不好意思,屋子刚开始打扫还不太干净,请坐吧。”
两人坐在沙发上,中间隔了快一米的距离,洛厘一直保持着紧紧抱着保温袋的姿势,直到殷佳遇好奇的问,她才想起来自己是来送饭的,赶紧把饭盒从里面拽出来。
“炖鸡肉,还有昨晚做的小菜。”她特意补了一句,“没有辣椒,全部都挑出去了。”
听到这句,殷佳遇接饭盒的动作一顿,“谢谢。”
浓稠似墨的眼睫缓缓展开,看向她说,“谢谢阿姨,也谢谢你厘厘。”
洛厘被说的弯起眼,“你好客气哦。”
一下就说了三个谢谢。
其实她自己也还没吃饭,应该送完饭就回去的,可洛厘坐在沙发上,看着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男人,怎么都不想离开。
如果现在离开,下次她就不知道以什么理由再来这了。
可洛厘也不擅长聊天,因为平时除了妈妈根本没什么人愿意跟她说话。
“你,结婚了吗?”洛厘一只手偷偷揪着裙摆,忽然转头看他。
“没有。”殷佳遇也问:“你呢?”
“我也没有。”洛厘想了想,“刚才姨妈过来,说要给我介绍男朋友,一直说家里有几个池塘,很好什么的。”说到这她不解的问:“难道有池塘的男朋友才好吗?”
这句话换了旁人听估计会觉得可笑,殷佳遇表情却纹丝未变,看着她,很耐心的解释:“应该是想通过有多少池塘向你展示家里的财富,池塘越多就代表越有钱。不一定非要说池塘,也可以是房子,车,存款等比较昂贵的东西。”
洛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着殷佳遇:“那你也会跟女朋友说,自己家里有没有池塘之类的东西吗?”
殷佳遇被问的一愣,停顿片刻,才回答:“我没有女朋友。”
这回换洛厘愣住了,她揪住裙子的手更紧,上面刺绣的花朵快被拉得扭曲不堪,她不解的问:“你没有女朋友,为什么?”
殷佳遇不答反问:“我为什么会有?”
看洛厘张了张口,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殷佳遇笑了下,不逗她了。
殷佳遇:“你应该也听别人说我家出的事了吧,负债太多,我自己生活都成问题,找女朋友不是祸害别人。”
洛厘侧过头:“但是两个人还不是比一个人更快吗?”
看她天真的样子,殷佳遇唇角缓缓牵起:“谁会愿意。”
或者该说,谁会那么傻。
那不是几万,几百万,是几十亿的负债。能压得一个普通人连带着整个家族几辈子都喘不过气。
“你要跟我结婚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还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洛厘没敢看他的眼睛。
殷佳遇唇角蓦然一滞,那双总是荡漾着满池春水的眼眸也霎时沉寂下来,他看向洛厘,就听她说。
“我在美术设计公司工作,一个月工资三千多一点,慢慢攒钱总有一天能还上的。”洛厘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也许她并不知道殷家欠下的具体债务是多少,但也从别人口中知道那是一个天文数字,是她在那些算不懂的数学题里都没见过的数字。
但书上说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只要持之以恒,总有一天能全部还清的。
殷佳遇将身体完全转过来,看着她,皎月般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阴翳,声音也变得低沉:“厘厘,你知道那些债务用你的工资要还多久吗?”
洛厘诚实摇头,她数学不好,就算给她具体数字她大概也算不明白,可是……
“一辈子还不够吗?”在她眼里一辈子很长,没有任何事情是通过一辈子的努力还不成功的。
半天没听到殷佳遇的回复,洛厘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保证道:“我以后可以不吃冰淇淋,不吃小蛋糕,漫画书也不买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又想起来,“还有裙子,裙子也可以不……”
殷佳遇打断她,“把你喜欢的东西都要牺牲掉拿来给我还债,值得吗?”
洛厘没有犹豫点了头。
如果用这些东西换殷佳遇跟她永远在一起,肯定是值得的。
因为殷佳遇比世界上所有的冰淇淋,小蛋糕,漫画书和漂亮裙子加起来都重要。
回答他后,洛厘也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你,要跟我结婚吗?”
长久的安静后,屋里氧气仿佛都变得稀薄,洛厘紧张得根本不敢去看他的脸,可她愈发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了。
最终忍不住悄悄瞥了眼对面,却看到殷佳遇脸上是她未曾见过的死寂。
眼中的春水上仿佛积满凋零的落花,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将本该照进池底的阳光都遮蔽住,不见天日。
那并不是高兴的表情。
洛厘心里倏地一沉,揪在裙子的手已经陷进肉里,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填报高考志愿的那天。
她拿着报考书籍,问老师上面为什么没有麻省理工,当时教室里爆发出的笑声,至今她都会梦见。
洛厘不明白,只是问一个问题,为什么大家都笑她呢。
后来她才知道,这世上有很事情,傻子是做不到的,甚至连想一下的资格都不被允许。
“我……”洛厘抓着裙摆突然站起来,张开口,想说她是开玩笑的,她要回家了。
她的手忽然被拉住,殷佳遇看向她的眼神很复杂,好像想了很多事情,可她听到的却只有一个字。
“好。”
洛厘呆怔的重复:“好?”
好什么?
殷佳遇拉着她的手缓缓站起身,两个人的距离忽然无限拉近,“我们结婚。”
得到肯定的答案,洛厘却有些不敢相信了,她慌乱的移开视线,甚至都忽略了跟殷佳遇拉在一起的手。
“是真的,真的要跟我结婚吗?”洛厘声音比起跟殷佳遇说更像在喃喃自语,她想确认,却又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尽管殷佳遇从来不会跟她说谎。
殷佳遇没再继续回应,他俯身,另一只手提起茶几上的饭盒,“这里灰太大,去你家吃吧。也告诉阿姨一声。”
被殷佳遇拉着走下楼,洛厘脑袋一片混沌,像是被他牵着跑的风筝,线还在下面,脑袋却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她有些震惊,原来结婚是这么快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