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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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被太后撵出长乐宫的阿纨想着两个时辰前狐假虎威往这里来的自己，不叫跳梁小丑又叫什么？嘴角就勾起自嘲的讽笑，然后低头长舒了口气。
和盈许是听见了，安静随她走了好一段路，回首示意其他人离远点，方才斟酌着开口道：“皇后，今日稍显莽撞了。”
阿纨猜应是说她后头跟着去“吃瓜”那事，便心有戚戚焉道：“和尚仪提点得对，好奇害死猫。”
和盈不由得愣了愣，这是什么比喻，倒是头一次听人如此说，可又想到她师承学识渊博的雅人，知道些寻常人不曾听闻的也不奇怪，于是接着道：“宫中诸事纷杂，不易分辨曲直，日久皇后自会习以为常，三思而行了。”
这番肺腑之言确是契合她为皇后尽忠的人设，阿纨抬头看着她，若非彼此立场不同，差点信以为真，“我可以称和尚仪和姐姐么？”
和盈就又愣住，视线对上身高仅到胸口的小丫头，清瘦小脸上一双瞳眸黑白分明，透着十分的纯真，直教人无法拒绝，她后撤半步双手交叠长揖道：“下官惶恐。”
阿纨灿然一笑，“和姐姐不必多礼。”
转头回到椒房殿，浓浓困意莫名袭来，阿纨原说上榻眯一会儿，谁知道一觉睡醒几近黄昏，和盈告诉她，若再不醒便宣御医了。
阿纨挠挠头，她身体底子委实差了点，之前还有素衣给自己熬汤进补，现今一人在宫里孤立无援，日日睁开眼睛跟天斗，闭上眼睛跟地斗，也不知道还能熬几天……
“天气日渐炎热，皇后莫不是中了暑气？”江离端了碗蜜浆过来，瞅着阿纨黑里带青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
一直在旁打扇的秋兰憨憨的直接点头称是，让和盈瞄了一眼，秋兰尚不知情，还强调着：“皇后往年都这样，夏日畏热，冬日惧寒。”
眼见和盈蹙紧了眉心，阿纨开口打趣道：“有谁夏日畏寒，冬日惧热的，岂不成了妖孽。”
皇后出面打圆场，和盈不便多言，只对阿纨道：“按例再过几日凌人该往各宫派发窖冰，可解皇后苦夏。”
阿纨颔首，接过碗盏一小口一小口抿着蜜浆，和盈守了半晌见阿纨精神恢复了不少，方单独领走了秋兰。阿纨心下了然，一番“教育”怕是跑不掉，宫里头但凡能上“五险一金”的贵人起居都会被记录，饶是最日常的庶务一旦在册就有被揪出“首尾”的可能，上纲上线判个“欺君”轻而易举，因此最忌“妄言”。秋兰素日活多话不多，可惜经不起身边人有心诱导……阿纨搁下碗盏，朝江离投去一瞥。
江离原本打着羽扇，忽来一道凌厉的视线让摇动的手腕堪堪顿住，那眼神仿似锐利的刀子隔空剥开层层外壳，掏出隐匿的心思，叫她无所遁形。蠕动嘴唇辩解的话却始终没法说出来，从旧年那夜她哭求救母到她莫名消失再到她重新出现，她们之间就多了一种诡异的默契——你懂我懂一起装作不懂，互相配合维持表面平和，所以无论她怎么粉饰都是徒劳。
“知道什么叫唇亡齿寒么？”冷不丁的阿纨问了江离一个问题。
江离回神，再细细看去，阿纨早已一派温吞的模样，只语气还残留一丝清冷，“若是不知道，一会儿问问秋兰，你聪明得很，自会明白的。”
听见阿纨刻意提了一嘴秋兰，江离微微敛了敛眸子，老老实实躬身道“唯”。阿纨知她不服，也不再多言，所谓“响鼓不用重锤”，自个儿能想明白最好，想不明白……就她现在的道行，压根不够薄奚诲替她劳神，换谁来谁都能来，至于自己强则强在宫里上了“户口”一时半刻还动不了，这点底气总归拿得出来。
迟些时候去长乐宫昏定，两个小丫头都耷拉着脑袋，反观阿纨因着太阳落了山，暑热没有那么重了，又加上睡了一下午，倒显得神采奕奕。和盈当然瞧出江离被敲打过了，对小皇后深谙察言观色之道颇有几分钦佩，想她年少时亦算要强的，却也是等过了十三四岁方知深浅，可比不得皇后将将十岁上头，而前面好几年还在民间漂泊，究竟是司空大人的种，没得孬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长信殿门口，才得知太后仿佛也中了暑气，刚刚宣了御医请脉，现下闭门谢客。不过，太后到底是热昏的还是气昏的，那就见仁见智了。
阿纨仔细询问了赵贤一番，直到将所有关心牵挂表述得再热忱清楚不过后，终于“依依不舍”的打道回宫。
慢悠悠往凤章宫方向走了不多久，一阵清风忽而拂面而过，舒服得直叫人叹气，看着逐渐苍蓝的天空，几颗星子遥遥悬挂其上，云过之处星光稀稀，阿纨来了兴致遂同和盈道：“和姐姐，夜风凉爽，不若多走走再回宫罢。”
和盈便笑应道：“今日晚了些，下官只能陪皇后到附近随意一逛，改日寻摸个好时候，太液池、上林苑且值得一游呢。”
太液池，她倒极感兴趣，曾不止一次在历史书上看到过，其实上林苑也想去，只不过刚屠杀了“坐穿兽”，她犯怵，至少过几个月待血腥味散了再说。
见阿纨脸上露出属于小孩子天真活泼的表情，和盈不由自主跟着笑了笑，只听得她道：“据闻太液池有仙山有渐台，届时泛舟池上一览美景，岂不快哉？”
和盈闻言有些欲言又止，昔日太液池的确有三座“仙山”，然禄贼之乱也是一把火将之焚毁殆尽。目下太液池情同未央宫，皇室有心修葺奈何囊中羞涩，只得无限期暂缓。
“怎么了？”阿纨等了半晌未见她出声，扭头看过来。
和盈拖着尾音叹道：“没……无事。”此等难以启齿之事，希望皇后自个儿“意会”了。
阿纨眨巴眨巴眼睛，不过一趟凤章宫周边游莫非还藏着“不能说的秘密”？转念一忖，阿纨有点恍然，应该是“不好说”，而不是“不能说”，道理很简单：若“不能说”和盈只怕一个眼神都欠奉，绝不留任何蛛丝马迹。既是“不好说”那就好说了，她直当啥也不知道。
于是阿纨不再多做打听，由和盈陪着继续一边闲庭信步一边纳凉。入夜后的凤章宫高低远近的建筑皆窥不清全貌，唯剩宏伟壮阔之感朝人威压而来，要不是随行者势众，放一人单独行走其间还挺害怕。
先帝在未央宫端门前被斩下首级，同时亦有数百宫人惨遭屠戮，七八年过去未知那些冤魂亡灵是否得到安息？是否也喜欢没事出来逛逛……阿纨脚下微顿，联系先前和盈“不好说”的反应，呵呵~一定不是她想的那样，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沿着挂了风灯的小路走了半晌，风又大了许多，本不明显的几颗星星早不知隐去了哪里，浓黑的云层压得很低且急速卷舒移动。和盈疑道：“莫不是要落雨了？”
落雨好呀，晚上睡觉凉快，阿纨高高兴兴道：“我盼着落一场大雨呢。”
和盈忍不住打击道：“倘若落雨，皇后怎么回去？”
她们偏离椒房殿很远了，遇上大雨指定淋成落汤鸡。和盈返身嘱咐蓝城先行回宫叫步辇，蓝城忙应了，转身几步便没了踪影。阿纨心说还是和盈好用，她说一句抵她说一箩筐的。
和盈前后打量片刻，即算叫了步辇，也不能这么傻傻的站在原地干等着不动，夏天的雨说下就下，须得确保皇后万无一失。此时白桥十分机灵脱队去探路了，和盈便带着阿纨缓缓前行。
不觉间风中裹挟点点水滴拍于面上，阿纨不禁展开手臂，昂首迎风而立，和盈在身后道：“皇后，就要落雨了，得先找个地方避一避。”真担心她这小身板，一不留神就让风刮跑了。
阿纨贪凉不为所动，但见自己真开始有点摇摇欲坠，这才把手递给秋兰握住，临了还顽皮的咯咯笑了两声，和盈见状颇感无奈，到底还是没长大的孩子。
白桥行动迅速，转眼就探路回来，说是前面不远有处水榭可暂避风雨。于是和盈立时指挥一众宫人护着阿纨往水榭赶去。
所谓水榭便是倚着半汪莲花池子搭出的一个进深三间的长方亭子，有廊有檐无户无窗，正适合阿纨这等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可巧当阿纨一只脚刚踩在水榭前石阶上，天穹豁然被闪电撕开了一道口子，紧跟着一声轰隆巨响！教科书级别的诠释了什么叫做“迅雷不及掩耳”，吓得好些个胆小的宫人当场抱着脑袋尖叫起来。
和盈一把揽住阿纨，快步走进水榭，然后蹲下身关切道：“皇后可否受惊？”
实际阿纨也让那惊雷吓得够呛，脸都白了三个色度，没喊出来是因为其他人抢先她一步，害她都噎在了嗓子眼……惊魂未定的摇摇头，视线越过和盈发现半边天都炸红了，而且呈现很妖孽的紫血红。
老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就这么草草一瞥，竟让阿纨瞥见斜前方馆陶公主和一个少年郎亲密的挨在一起。
哟嚯~这是什么章程？阿纨脑海里不期然冒出少妇密会什么童、什么首、什么宠等等诸如此类一准被JJ屏蔽的字眼……敢情这凤章宫实在过于“人杰地灵”，一天天的不出点啥事简直愧对祖宗八辈儿，关键还总叫她撞个正着。
馆陶公主在掌灯之初便在水榭内了，因骤来的风雨而留步，全然没料到如此偏僻的地方也能偶遇皇后。当对上小黑丫头意味深长的目光，馆陶公主不由得挑了挑眉，身旁的少年却是僵直了背脊。
馆陶公主一拂袖子率先走了过去，语气轻松随意的冲阿纨道：“皇后怎么来这儿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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