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契gl》黎和里

66、第 66 章

　　这场戏的完成标志着G市的又一重大剧情的完成。
　　金熙榕宣布收工，大家已经累到没有时间欢呼，只互相打招呼，放下东西回去睡觉。

　　数据之都的内容很少，飞船在这颗巨大的人造星球的口岸停靠。梧六站在钢铁制成的港口，感到没来由的悲哀。
　　她想向西山询问矩阵群的位置，但对方自下船起，一直在沉默。迫于多巴胺的警示，她没有去搭话。

　　离晚在那通“买命宣言”后，只一直跟在她的身旁，别的什么都没有做。

　　检查结束，返回飞船后，梧六才透过观景窗捕捉到那片悬浮在漆黑太空里的小小行星站。
　　如她所料，实验室已经变成了数据之都的垃圾。

　　在跃迁开始的最后一刻，梧六看到从星球中，一只机械手臂伸出。
　　祂“抓住”了那片垃圾，拖回星球内部。
　　观景窗关闭，她被西山带回休眠舱。
　　休眠舱关闭。

　　……
　　江息做了一个梦。
　　她这几天连轴转，连看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G市的影棚本来就偏，酒店的网还好，但是片场的网速可以说是蚂蚁竞走，能跑起来就算赢。

　　她扔下手机睡觉，梦里，人造人梧六的身边还有一位女研究员，她性格高傲，做事雷厉风行，向来和负责213课题组的郑溪山对着干。

　　她反对有关人造人的一切实验，强调人造人如果被赋予情感，那么就应该享有人所享有的权利。
　　她说：你们制造出她的躯壳，就不要凌虐她的灵魂。
　　她说：我真是服了你们这群疯子——多巴胺制剂的实验是 XXX 世纪最荒谬的研究。
　　她说——

　　“如果你们不喜欢人造人，不如交给我来养。”

　　江息惊醒。
　　她的屏幕亮起，熄灭，又亮起。
　　她翻身，查看消息。
　　【左佑安】

　　江息：！！！
　　她猛地把头埋进被子里，耳朵烧得通红。
　　她感觉自己已经快被煮熟了，心脏砰砰砰砰地，江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梦里梦到……穿着白大褂，带银丝眼镜，表情不屑，为“梧六”据理力争的左佑安。

　　啊，完蛋了。
　　她想。
　　左老师不会是发现她做了这样的梦，来缉拿她了吧。

　　……不过别的不说，白大褂配左老师很合适。
　　江息闭眼，把奇奇怪怪的东西从自己的脑子里赶出去。
　　她解锁屏幕。
　　【05：43】
　　这个时间，左老师没有睡吗？
　　她疑惑，她不解。

　　小狗江息眨眼，有些郁闷地打开聊天框，开始翻看消息。
　　她突然翻到那条：【左老师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江息手指一顿。

　　她瞥到下面过了很久，左佑安才发来的回复。
　　大概是飞机才落地，又或者考虑了足够久，又或者……是她在剧组拍戏过了足够长的时间。
　　【我不知道】
　　她说。
　　【我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感情】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情，所以，江息】
　　【可不可以下次见面再聊这件事？】

　　江息闭上眼。
　　她简直不想看到自己的回复。
　　【你答应当我的共犯了】
　　【你答应有再一次见面了】

　　她不止一次地说“想见你”，她说了无数遍。
　　最后，她觉得委屈，又补充：
　　【你明明说喜欢我了】

　　左佑安回她：是的，我喜欢你
　　江息愤愤，她想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但幼犬只会用短短的牙轻衔着主人的手指。
　　【下次见面我要亲你】
　　她生气郁闷，半抱怨地发出这句话。

　　哪知道对方说“好”。
　　她说，好。

　　……
　　江息翻到今天的记录。
　　她两天多没有给左佑安发过信息，对方应该是知道她在忙，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今晚稍微特殊一点。
　　【我去做了检查，医生说这个冬天还要继续疗养，如果效果不错的话，明年能恢复到一个比较正常水平】
　　【可是好痛啊】
　　【乔景问我痛不痛，我骗她说我不痛了】
　　【可是我睡不着】
　　【……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江息，要是我不能演戏了怎么办？】
　　【……你不会就不喜欢我了？】

　　最后一条消息跳出来：
　　【对不起，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江息在查看第一条消息的时候，左佑安只说，自己在接受疗养。
　　她没有犹豫，打了一通视频。
　　酒店里很黑，就算打开摄像头，那边也看不见什么。
　　但是她还是想这么做。

　　过了一会儿，视频接通了。
　　被压抑的抽泣声响起来。
　　很细，很小的声音。
　　江息闭上眼睛，阻止自己的眼睛里流下泪。
　　“左老师，”她放轻声音，“能听到吗。”

　　那边晃动一下，能看见微弱的光。
　　江息看见那是个客厅。她想，晚上为什么不在卧室睡，为什么开着灯。
　　从视频打出到接通，没有半分钟，左佑安没有理由特地从卧室出来。

　　那只有一个原因，她痛得受不了，起来吃止疼药，又或者，她怕黑，怕小的地方，所以这种夜晚只在客厅入睡。

　　江息的询问的到一声带着鼻音的回复：“……嗯。”
　　左佑安调整吐息，声音带着哭腔，委屈得不行：“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江息否认，“我睡醒了。”
　　“骗人。”左佑安哭着笑，“你们三点才收工。”

　　“……你是在剧组安排了眼线吗？”
　　“金熙榕、一天能发八百条朋友圈，一半、骂机器不好用，一半骂G市的影棚破烂得，剩下的就是汇报剧组吃的夜宵。”
　　江息想起来，金导好像确实喜欢在朋友圈发牢骚。

　　她不说话了。
　　左佑安也安静下来，看起来是不哭了。
　　过了一会儿，她问：“我是不是烦到你了。”

　　“没有。”江息说。
　　“骗我。”

　　“没有。”她抱着手机，透过屏幕用眼睛吻她，“左老师，你还痛吗。”
　　“……痛。”

　　“那，左老师，”她觉得自己好像也要哭了一样，“你抱抱我。”
　　“……”

　　“你抱抱我，左老师。”

　　左佑安被她逗笑了。
　　“到底是谁痛啊，”她笑骂，“尽和我撒娇了。”

　　江息把脸埋到被子里，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哭还是笑。
　　但是好像还算有用。
　　于是她说：“嗯。”

　　*
　　齐缘叫江息起床时，发现她家艺人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抱着手机睡着了。
　　这是幽会的哪位周公？
　　齐缘把手机抽出来，给她充上电。

　　剧组今天临时休息，夜间没戏，她可以多睡一会儿。

　　……
　　“江息！”

　　那人被围在人群之中，需要拨开重重叠叠的阻拦，才能抵达她的身边。
　　她被撩起长发，两条灵活的蝎子辫垂下，随着呼吸微微抖动。
　　在一二发丝构建的空隙之中，能窥见女人的下巴。

　　她柔软的脖颈，白皙中微微发红的皮肤。
　　以及白裙肩带下压的皮肤凹陷。
　　真实得不似一个人。

　　朱律被这一幕摄住，他愣了两秒，如逆流中奋进的一尾鱼，朝前伸出手。
　　江息恰好回头。

　　她的目光触及他的指尖，朱律只觉自己的手指被某种金属敲击，一种酥麻的感觉传来。
　　好像电流。

　　“小朱导。”她应了一声。

　　朱律被人群挤到她面前，此刻面对她的回应，张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金导在叫你。”

　　江息点头，从道具手中接过丝带。
　　一圈一圈，缠在自己完好的脖颈上，轻柔又仔细，好像那里有伤口残留。

　　“风暴之眼的部分拍摄结束后，如果顺利，再补几幕戏就能离开G市了。”朱律回忆着说辞，说的话渐渐慢下来，“今天的是……”

　　江息转过身。
　　她虚握成拳的右手伸到朱律面前。

　　朱律下意识伸手。
　　一道银光坠落。

　　江息在金导的呼唤中离开，朱律握了下手中温热的金属，心中升起一丝莫须有的哀切。
　　他把东西转交给道具组，工作很忙，要做的事情很多。
　　他没有时间来为“梧六”感时伤秋。

　　【“你知道为什么风止实验室被称为‘矩阵群’吗。”

　　梧六缩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她看上去兴致不高。

　　西山拿着一本老旧杂志，不动如山地坐着。
　　他同第一天那样，用身体挡住外部窥探的视线，将人造人少女囊括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西山看似不管少女的心情，自顾自地说：“因为他无法建在任何星球上。”
　　他露出回忆的神色。
　　“实验室获得联邦审批建造一事，本来就是机密，机械之都是独立的势力，他们默许这一切的发生，但是没有允诺任何帮助。风止实验室建造开始，是一片空无的宇宙，再然后，是基站。”

　　西山想起那冰冷的金属环，有之都的管理员与他们达成合作关系，用“未来的多巴胺”交换风止实验室的建造基地和材料。
　　它由无数个小的部分组成，又一一拉到太空中去。
　　无数的人对他抱有期望，因为他们能拿到联邦的工资，能拿到公民的身份，从流民变成合格的自然人。

　　有之都曾被认定为宇宙的垃圾，他不具备开发的任何资质，没有优越的地貌环境，没有珍贵的资源，没有诞生任何生命，甚至星球本身也不稳定。
　　西山怎么也想不到，这颗星球会成为宇宙的中心之一。

　　风止实验室建造之初，他向施工方提出要求，除了必要的设施，这里什么都不需要。
　　但有之都的管理人否定了他的想法。
　　风止实验室最早只打算修一个小型的空间站，但随着他想法的丰富，研究需求的增加，这一个小型的空间站逐渐扩大，他变成一个平面，一个站台，再然后开始像一片土地。

　　最后，为了平衡周围的引力系统，以及满足星域航线的安全性，它变成了一个收尾相连的环。
　　实验室修建在环的内部，矩阵群并不相连，每一部分都可以被拆分。

　　这也意味着，实验能在一个封闭、保守，且相互通的环境里进行。
　　只要进行一些小小的跃迁，利用小型的航空舱（飞行器），就可以去往另一个实验室。

　　从行星环内部看去，实验室像无数座城镇。
　　拟态重力系统的运行将这里设定得和有之都很像。

　　他贫瘠、荒芜，充满沙暴。
　　聚集又散落的粒子是监控的设备，是隐秘的利器。
　　风止实验室被打造成了一座危险的都市。
　　它是一道自我旋转的环带。

　　是有之都纷争的开始。
　　……

　　“所以。”梧六脸颊靠在膝盖上，软肉堆在眼下，挤出小小的窝，“你要把他炸掉。”
　　“实验室并不会消失，”西山翻过一页杂志，“它是完整的，剩下的部分被机械之都回收之后，还能运作很多年。说不定再过几年，你——”

　　他的话到嘴边，猛地收住了。
　　梧六微笑起来：“你在后悔。”
　　“……我不应该提这件事。”
　　“如果你给我讲故事我就原谅你。”

　　西山皱眉：“你为什么纠结于故事？我给你说的那些不过似乎编出来的玩意儿？”
　　他的疑问还没得到解答，一道紧报炸响，随后，红色的警报灯闪烁。

　　“警告，现在将核对船内乘客，请各位呆在原地，不要移动，重复一次——”
　　“现在将核对船内乘客，请各位呆在原地，不要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