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契gl》黎和里

54、第 54 章

　　金熙榕被吓了一大跳。
　　摄影棚内传来被压抑的呼吸声。

　　目睹这场演出发生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
　　饰演代理人的小演员看上去已经吓傻了。

　　此刻他应该露出狂热的表情，从梧六手中抢走多巴胺注射器，然后说出接下来的台词：

　　“这就是——！”
　　他应该相当激动，露出丑态，衬衫被夸张的动作扯出褶皱。

　　这个镜头在这里结束，然后这才好进行后续的拍摄。
　　但他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在梧六的动作已经结束之后，代理人仍呆愣在原地。

　　金熙榕不耐地提醒。
　　但他还是没有动作。

　　众人逐渐察觉到不对劲。
　　一名拍摄助理在获得金导授意后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息把针筒取下来，用手捧着。

　　“喂、”助理拍拍他，“喂！”

　　小演员如梦初醒，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嘴唇发白，脸上的肌肉止不住地颤抖。
　　小演员看着江息——准确地说，是江息脖子上模拟多巴胺的红色血浆。

　　“他晕血。”江息站起身，跨过小演员走到场边，对金熙榕说，“金导，刚刚的能用吗？”

　　金熙榕思考了一会儿。
　　“虽然把这个镜头割开有点遗憾，不过也没办法了。”她说

　　她把目光投向摄像机对准的小演员。
　　他瘫坐在原地，拍摄助理关切地俯身，金熙榕只能看见一点点：他正在发抖，抱着自己，好像看见了什么恐怖的场景。

　　金熙榕心里感到奇怪，不确定是否真的如江息所说：这人晕血。
　　她不想去追究，但内心还是不舒服。之前看到江息的演技有多震撼，如今就有多失落。

　　就像是肚子空空的时候吃了一口美食，味蕾得到极大的满足，正想美美饱餐一顿的时候，旁边开来一辆卡车把餐厅撞坏了。
　　然后自己的饭掉在了地上。
　　老板满怀歉意地告诉她，今天没法接客了，这一个月都没法接客了。
　　金熙榕快要饿死了。

　　没办法，延后拍摄把。

　　那边江息正在处理自己戏服上的血浆，她换了一条裙子，此时小演员已经被扶到另一边坐下了。
　　江息走过去，大概是在问详细的情况。
　　她说了几句话，站在那里不动了。

　　金熙榕正想着之后该怎么安排，面前突然罩下来一个人影。
　　她抬头，发现是江息。

　　“怎么了？”金熙榕不会吝惜自己对她的温柔，毕竟这是重要的主演。
　　江息沉默片刻：“他说不用管他，继续拍摄。”
　　金熙榕下意识朝那边看去：“他说的？”
　　江息点头。

　　金熙榕：“他刚才是……？”
　　江息摇头，两秒后，她举起手，模拟刚才的动作：“大概是用针筒戳脖子这个动作刺激到他了。”

　　金熙榕在这一刻想了很多。
　　存在疾病需要自己携带注射器、在医院工作的人会经常接触，还有一些特殊的情况。
　　她不想往深了想，便说：“还好刚才那一段你没出什么差错。”

　　“没关系的，我觉得他能行。”

　　金熙榕挥手：“去准备吧。”

　　*
　　【从少女颈侧拔出的针头末端牵着血丝。
　　代理人压抑着抽动的嘴角，他眼内是沸腾的欲望。

　　他如今已经能确定，眼前穿着简单，行事作风奇特的少女，就是不久前风止实验室爆炸后流传逃走的那台机器人。
　　在最开始，多巴胺机器人只有检测多巴胺的功能。
　　经历十数年的研究后，他们才将合成多巴胺的系统接入机器人的机体。

　　多巴胺合成是一项伟大的研究。
　　他旨在造福全宇宙的人类同胞，让人类从无尽的虚无和痛苦中解放出来。

　　代理人颤抖地从梧六手中接过储存多巴胺制剂的针筒，他撇去针头，收进自己的怀里。
　　“感谢您提供的制剂，稍后会有人带您去休息室，我会尽快把制剂交给评审的老师，相信不出半小时，结果就会呈递到您的面前……”

　　代理人带上门，他一跨出密室，就被武装整齐的保镖拦住。
　　他笑笑，对着走廊上排列的监控说：“别心急，先生们。”

　　少女不会知道这一切，她不会知道自己正在这座星球上制造一场风暴。
　　所有的人正向阿金那聚集而来，从她将针头推进自己身体的那刻起，人类丑恶的欲望便寻着气味而来。

　　阿金那将召开一场盛大的拍卖晚宴，即使它的时间定在下午五时，即使相较于其他准备时间两周的拍卖会，它显得突然又仓促。
　　但没人会甘愿放弃这场拍卖会。

　　因为它将出售有之都的心脏——
　　女神的血液。

　　……
　　所有接触过极乐之国的人都知道，欲望女神高举的那刻心脏属于爱慕她的人类。
　　那是一名死在追求欲望女神的人。
　　他没能抵抗住诱惑，为博得女神喜欢，让她降下更多的恩赐，甘愿用所有东西来交换女神的注视。

　　欲望女神高举自己信徒的心脏，心脏中流淌出爱慕的血液，那血液中满是人类死前获得的女神祝福，那是登上极乐世界的人才享受得到的。

　　人总是希望，自己不付出任何代价，就交换到物超所值的物品。
　　多巴胺也一样。
　　与生命比起来，一点点的金钱实在是微不足道。

　　当然，质疑一定存在，阿金那是在无数质疑中建立起来的“小极乐之都”。
　　质疑的人在这里，追随的人也在这里。

　　他们才不在乎有多少人不相信今晚会出售女神的血液。
　　他们只关注女神的血液能卖出多高的价格。

　　十亿？百亿？千万亿？
　　金币碰撞的声音堪比女神心脏的鼓动。
　　阿金那的所有者们坐在一起，对眼前排列开的屏幕展开讨论。

　　突然，有人说：“也不知道这东西用起来是什么感觉。”
　　室内一时无声。

　　细小的碎语在他们的心底响起。
　　‘快乐’、‘极乐’。
　　这该是什么样的滋味？】

　　…

　　【代理人鞠躬行礼，离开“审评人”的办公室。
　　他维持着面上完美的微笑，与保镖告别，回到自己的休息室。

　　代理人背上汗湿了厚厚一层，他控制不住抽搐的嘴角，近乎病态地不断环视自己周围。

　　‘没有人。’
　　他对自己说。
　　‘不会有人的。’
　　他肯定地说。

　　代理人放松手腕，一根五厘米长的粗针头从袖口滑出。
　　他小心翼翼地将残存的制剂补充到自己的针剂内，代理人来不及等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事实上，就算他想这么做，冲动的欲望也会让他拿起针剂。

　　多巴胺的使用应在安全、安静的环境中，寻找一个舒适的位置，以正确的方式将制剂缓慢推入静脉血管中。
　　代理人以为这种制剂同其他的多巴胺一样，毕竟所有的多巴胺制剂都是实验室提供的，他们没理由做出不一样的规格来。

　　甚至因为太过急切，他还来不及坐在座椅上。
　　代理人将针剂推入手臂。

　　一秒，两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代理人疑惑地歪头。

　　他逐渐平静下来，也察觉到刚才的行为有多么危险。
　　但事已至此，多巴胺制剂多半已经随着血液流动到身体的各处，他再想放出已经来不及了。

　　代理人随手将针剂扔进垃圾桶。
　　他走向沙发，一步、两步。

　　一种莫名的感觉从心底涌起，他好像踩在棉花上，下一刻，天地翻转。
　　代理人感觉自己好像浸泡在热水里，全身都软绵绵的，眼前是放大的白光，这白光并不刺眼，就像自己已经融入了天空。

　　难以言说的舒适感。
　　愉快从心底滋生，慢慢填满他的整个躯壳。
　　他下意识地笑起来。

　　代理人栽倒，整个人趴在地上，他微笑，口水从嘴中流出，浸入地毯中。
　　而他对此毫无觉察。

　　极乐的幻境使他深陷，露出满足的微笑。】

　　“咔！”
　　金熙榕的声音从场外传来。

　　小演员在地上待了一会儿，缓慢地爬起。
　　他刚才摔得还不错，不用再摔一次。

　　金熙榕和他说，前面推入针剂的画面要再拍一次，小演员点头。
　　化妆师赶来，给他整理衣服和妆面。

　　每个人都很高兴，这是今天最后的拍摄工作。
　　演员的状态不错，大家就能早下班。
　　小演员今天结束工作就要杀青了。

　　听金导说，今晚还会有人来探班，到时候出去搓一顿，剧组报销。
　　可谓是双喜临门。

　　…
　　左佑安做贼一样趴在门后，戴着一副能遮半张脸的墨镜，小心地朝里望。

　　她心中生出退意。
　　虽然和金导是说自己探班来看望周离穹。
　　但这家伙这几天都没什么拍摄。

　　金熙榕听到这话的时候神色也奇怪，反复和她确认了几遍，“确定是来找周老师吗？”
　　左佑安脚趾抓地。

　　正当此时，某个人瞥见了她的身影，刚想出声喊，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左佑安纠结着，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钻到一面墙后面。
　　左佑安差点叫出来。

　　她下意识想要挣脱出来。
　　黑发，白裙子。
　　是江息！

　　——脖子上带着红色的血迹。

　　“你的脖子怎么了？！”

　　周离穹：我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