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点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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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星是个孤儿。
孟星是星际流浪队的孤儿。
孟星是星际流浪队在宇宙遗下的孤儿。
她的母亲太过喜欢星星，以至于给她未出世的孩子也起了相同的名字。
那个女人的手记里这样记录着她对宇宙的爱：
“在漫漫的银色长河里，那一簇像火般燃烧，又同蒸过的冰样，在墨波的穹苍中炸开。
“那是宇宙的星。
“是我们的希望。”
星星是希望。
是无望的航行里，最危险，又最无害的光。
……
桌瞧在转移完所有资料后，尝试让孟星跟着自己离开。
少女拒绝了两三次，最终还是答应了。
但事与愿违，风暴改变了以往的行径。它更快速、更混乱地席卷了出航的轨道。他们没有时间将飞船转移到地底，而侵虐到星球表面的风暴已经严重干预到IME系统在磁暴中实施航道定位。
“你们需要指挥。”孟星的声音冷不丁地接入桌瞧的通讯频道，“我是最好的人选。”
“你没有任何的基础。”
“我是最后的队员，按辈分你们得叫我祖宗。”
桌瞧陷入了沉默。
“我这七年也并非一事无成，队长研究了十多年的雪星磁场，他的记录我早就翻烂了，比起我，你们才是经验上的婴儿。”
她露出比之前更加傲慢的神色，那神色来自她的父亲，来自一众从地球亿万人中脱颖而出的先行者。他们站在她背后，将她托举到后人面前。
“我比任何人都要优秀。”
磁暴更加猛烈地逼迫他们作出选择。
摆在众人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相信我。”孟星僵硬的语调第一次显出柔软的音色，“我会送你们平安地离开这片星系。
“我可是星星。”
她是星星。
是无害的希望。
…
桌瞧把航行的舵打满，她站在远去的飞船里，重重地呼吸。明明已经难过得心脏都要碎裂开，却还要维持着铁血副队的威严。她不能让部下看到脆弱的一面，肆虐的风暴已经让大家的神经紧绷到极点，她不能再给他们增加不安的情绪。
泪水是干扰视野的祸因，多余的情感会让她做出不理智的抉择。
桌瞧明晰这一切，她太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太明白这一次时空旅行的意义。
对他们来说，孟星是惊喜，更是意外。
没人会因为期待意外去进行一场开拓。
这是一场过于短暂的邂逅，两人的命运在沙土交织的雪星上碰触，然后连成一个空洞的圈。桌瞧朝圈里看去，从宇航艇的机舱窗户望去的空间已经被磁暴模糊了。
IME系统工作着，她的通讯频道内仍能传来少女的声音，在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的星球上，孟星抬着头，用最后的能源为他们报告：
“271.57……271.58，虫洞轨道正在靠近，请调整坐标……263.21……261.18……”
孟星的声音逐渐被电流覆盖。
桌瞧闭上眼，片刻后睁开。
“准备跃迁。”她下达指令。
“…三、二、一！”
【“三、二、一。”】
通讯频道传来同样的指令，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白光吞噬了航船。
在最后的那刻，桌瞧听见她的笑语，轻声地，坚定地。
“祝你们一切顺利。”
…
联盟回返的研究员桌瞧递交的报告手记中这样记录道：
【我们在那颗死去的星球上探测到了一座奇异的半球雕塑，那是颗半张脸已经崩裂的人头石像。我们很难想象，在技术和人力都受到限制的荒星，它如何诞生，又见证过什么。
……
在那颗孤星上，我们幸运地发现了大行进时期的遗迹，以及幸存者一名。
很遗憾，我们没能将她带回联盟，我们遵循了她的意志，将其队员的墓碑转移到舱内，这将会成为我们解析古文字及新行星的重要参考。】
她说。
【我不后悔我所做下的决定，我尊重每一位成员的意愿。即使克瑞斯坚持，说她应该得到联盟授予的奖章与功勋。
孟星是宇宙的生命，她不属于任何一颗星球，不属于任何人类结成的联盟。
她是宇宙的生命。】
……
秋木握着奶茶杯，显得有些茫然。
电影在几分钟前结束，她们坐到了最后，另外两个人说要去洗手间，结伴离开后，剩她一个人在外面等待。
从影厅出来的人很多，除了一些隔壁零零散散看看不下去烂片儿的，大多是她们这个厅出来的人。
她看着眼手中的电影票，没来由地对准影厅内，拍了一张照。
秋木很少发朋友圈，她有自己的据点，一个五人小群。因为休息日沉迷游戏许久的打工人被她一条消息唤醒。
他们打开手机，万年只发游戏咨询的机器人传来一张照片。
她对准电影票，和人流未消失的影厅，问：
【你们要不要来看《点星》？】
*
《点星》官方在六月十日，即首映前一天转发了编剧季良暮的一条微博。
她在推文里写道：
【在接到李导邀请的时候，我完全没想到如今的改变，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什么样的邂逅。
每一位演员都完成了各自的工作，算起来，我大概是剧组除了导演加班最多的工作人员了。一百多个日夜，一个电话叫醒就要修改台词剧本。
有天晚上我实在不行了，和朋友吐槽说这是个工作狂剧组，如果我半途歇菜，不知道李导能不能找到人接替。
但我很满意最后的成果。
感谢大家的努力和陪伴。
最后，我想写给我最喜欢的角色，这也是我最开始构思的角色，是我的初心，是《点星》的初心。
我的星星——】
【我是灰烬，是尘埃，是他们前进后遗留的存在。
是残骸。
是火种。
是燃烧的星。
如今，你应该也能看见星星。
晚安，孟星。】
———
孟星睁开眼。
白色的吊顶，金属制的边框。冷到不想再回忆的色调，但不是原来那个地方。
小机器人悬浮在一边，在她醒来后欢快地转动底盘，绕着她的床边蹦跳。
“早安，我的主人！今天是新历17年6月11日，还有五天就是您入学的日子！桌瞧小姐在您入睡的时间里，给您发来了一条消息，请问您要现在查看吗？”
孟星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联盟在考古队返回后得知了她的存在，并立刻组织派遣了新的部队来接应她回归。
对方这做法其实没考虑她的意愿，孟星本来很不满意这一点，但顶着一头乱金毛的三皇子和她做了个交易，他说将会满足她的一切合理要求，包括把研究队队员合照和事件放进联盟历史教科书的编写里。
孟星拒绝了奖章的授予式，在谈判后，桌瞧帮她申请了帝国第一大学的特殊编制，在为期三个月的训练学习后，如果她能通过考试，就可以直接升入历史系。
“我得弄清楚这一百多年发生了什么。”孟星这样和她解释道。
“航空系呢？我还以为你会对飞船特别感兴趣。”
孟星默了会儿，凑到她耳边，小小声道：“要不是那群科学怪人，我才懒得碰那些资料。雪星啥都没有，菜也难吃，啃精神食粮解闷儿罢了。”
桌瞧乐不可支。
如今，她还有五天就要去读所谓的“学前班”，还有三个月加入帝国大学，还有四年大学毕业，还有五年加入第三研究所……
还有一天，她要和桌瞧见面。
孟星抿着唇，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她会和我说什么呢。”
小机器人转了两圈，停在孟星身边。
它蓝色的屏幕眼波动一下，发出滋滋的思考声。
“需要我为您发送‘你会和我说什么呢’的信息，给桌瞧小姐吗？”
呆比孟星：“……？等等！喂！别发啊啊啊！”
小机器人：“正在撤销指令……”
孟星出了口长气。
在一个过于悠久的梦里，她隔着遥远的时刻看到自己的未来。
冰冷的铁皮走廊，刻不尽的石头墓碑，永不停歇的砂土磁暴，种不活也死不了的大头菜。
而如今，这一切已经离她远去。
完成他们的遗愿后，她终于成为了自己的火种。孟星站在通往大学的路上，在一切完结之后，崭新的旅程才正要开始。
她坚信，并期待着。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点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