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罪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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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不起自己是怎样落水，又是怎样被救上来的。
只有那种浸入骨髓深处的寒冷，氧气一点一点耗尽后绝望的窒息感和肺部的疼痛仍被身体清晰的记着，提醒她恍惚中见到的青月并非虚假。
从深深的水面下仰望到的，那一轮青色的月亮。
“梓，你醒来了？”不算年轻的女子推门而入，白皙的脸上是欣喜的表情。她放下手中盆子，走到床边替小女孩盖上被子。
梓躺在床上呆滞了一阵，因缺氧而迟钝的大脑才反应过来，轻轻应道，“嗯，妈妈。”
眼前秀丽的女子是这一世的母亲，而她的身份是梓，还应该有一个叫白的哥哥。
将这些事实一一从记忆中调出来，遥远得恍如隔梦。
“……我没事，白呢？”打断有关她身体状况的不停询问，梓开口，显得有些疲累。她知道这种表现会伤人，但现在她更关心白的情况。
如果没有记错，落水之前，除了那个总是领头找欺负的小P孩，白也是在场的。
将她救上来的，一定是白吧。
“白的话，现在正在休息，稍微有点发烧。”母亲把回答略带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显然更加担心梓的情况，“嗯，你好像没发烧。”
对于她的表现，梓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全身上下没有感到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相比之下，妈妈应该去照顾发烧的白才对。
“若不是白那个孩子在的话，你会出什么事真的不敢想象。”
母亲的语气很激动，让梓以为下一刻她就会责备他们跑去湖边玩耍。
“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白天的，有小孩子落水的时候，湖边居然连一个大人都没有。”
“你是说……大白天……？”
梓正垂头考虑着怎样措辞保证让妈妈消气，听到这句话后惊讶的重复了一遍。
大白天……那为什么她会看到那轮青色的月亮……？
就算缺氧和冰冷造成神志不清，把太阳和月亮认错的几率，她个人认为是极低的。
之后母亲的话她都没听进去，只在脑中反复回想，试图找回溺水时的记忆，直到母亲的一声惊呼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白，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妈妈迅速的拉开门，把白带到房间内。
他们家的经济条件并不允许每间房间都烧暖炉，是以，即使是在屋内的走廊，温度也不会比外面高多少。
梓看到，穿得有些单薄的白脸上泛出病态的红晕。触到她手中的冰凉，证明他在门外呆了很久。
白在发烧，然而手的温度却那么低……
“我只是想看看小梓有没有不舒服……”
她听到白轻声的说，声音中带着抱歉。
拉开被子抱住白，对于这个浑身冰凉冰凉的孩子，说不心疼是假的。
梓曾经想过，是不是白太过看重她这个妹妹了，看重到甚至毫不在意自己的事情。
她不清楚对白来说，他是真的明白「妹妹」这个词的意义，还是只出于小孩子至始贯彻的一种坚持。
什么事都最先考虑到妹妹，什么事都因为惯着她而妥协，其实白不过是一个孩子，这些做法早已超过了哥哥的责任。
因为她而让白失去自我，这是她绝不愿意看到的。
妈妈看到马上就粘到一起的两只小动物叹了口气，知道这两兄妹不呆在一块儿就不会安心养病，无奈的嘱咐了句“两个人都要好好休息”，拨旺了炉火后离开房间。
“呐……”梓唤了一声，知道已经陷入沉睡的孩子不会回答，仍看着他无暇的寝颜缓缓说出一句话。
“我认可你是哥哥了。”
这是种很傲慢的说法，但她并非为了炫耀什么而说。
前世是独生子女，她不了解有兄弟姐妹会是什么感觉。亲人这种联系，对本就凉薄的她而言算不上是亲厚的东西。在身边的时候，她可以融洽的相处，不在身边后，久而久之的，习惯了也不会多加在意。
简而言之，几乎任何东西，对她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
但是这个孩子，是她这两世中，唯一突破这种界限的存在。
明明，只是个成天粘着妹妹的六岁小孩而已……
这样，白和她呆在同一件房间内养病。
梓自觉自己没有任何问题，却被母亲强迫着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当时被白救回来的时候，据说自己已经没了呼吸。这就是为什么母亲不太将发烧的白放在心上，而坚持让她好好休养的原因么……
想想就很是惊悚的画面——六岁的孩子把她从冰湖中救上来，衣服全湿的背着她在寒风中走了一大段路，到村口才被人发现。
然而，有关整个落水事件的记忆，她仍旧想不起一分一毫。
母亲说，那名失手将她推下湖的孩子自己也受了很大惊吓，回到家后已经好几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奇迹般的醒过来后，她简直可说是毫发无损，而救了她的白却发了好几天的烧。
等到烧退之后，白经常会无故的咳嗽，让她担心是否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不过母亲对她的担忧不甚在意，只说是小孩子着了凉，让她和白平时多注意保暖。
这一天，母亲出去去附近的小镇买药。
梓和白在房间里等到日落，她依旧没有回来。
门突然被粗暴的打开，随后鱼贯而入的是一群男人，夹带进风雪的寒冷。
这样的情况，梓当然不会单纯的认为这些叔叔伯伯们只是来家里做客。尽管为首的，是她许久不见的父亲。
她知道，每个男人手中的农具，那些不甚锋利的铁质部分都能够成为凶器。
他们眼中透露出来的狂性和嗜血，在窗外夕阳的印照下一片鲜红。
“爸爸……？”
白不太理解眼前的状况，但男人们的表情令他本能的感到恐惧，伸手将妹妹掩到自己身后。
那些绝非善意的目光随着外面冰冷的空气，让两人的身体渐渐失去温度。
滴答——……
顺着声音望去，梓看到，殷红的液体顺着父亲手中的柴刀一滴滴掉落在地板上。
那是…………谁的血……？
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根本不会在这时候回家的父亲会带着一堆男人冲到家里来，但是她从这些人的表情中能看出来——他们要杀死她和白。
“为什么……”
她颤声问了出来，恐惧慢慢从足底爬遍全身。
“不祥的血统”、“造成战乱的罪魁祸首”、“战争的根源”、“害国家毁灭的凶手”……
他们在说什么，她根本听不懂。
身体颤抖着，不受控制。
父亲握着刀，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她想逃，腿却纹丝不动。
明明、明明她和白什么都没有做过，为什么非要他们死呢？
那些人说，继承着那些血脉，就是罪恶。
太过于荒谬了……！
为了那么荒谬的理由而死，真是太讽刺了……
可是，未满十岁的两名孩童，如何能从十几个成年男子手中逃脱。
窗外的夕阳很大，占据近半个天空的艳丽血色勾人心魄，却无法阻留男人的步伐。
他高高举起刀，面色木然。
她能感受到挡在自己身前的白也在发抖，却半步不肯退却。
风刮过，是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
下一秒，它就会深深的嵌入他们的身体吧……
梓握紧白的手，发现他的掌心被汗液濡湿，和自己一样。
这样死去，很不甘心呢。
平静的生活，爱护自己的哥哥，难道这些她珍惜的东西只是那么短暂的存在么……？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闭上眼睛，她听到□□被刺穿的声音，奇妙的，感受不到一点痛觉。
温热的血溅到自己脸上，带着铁的气味。
时间的概念开始变得模糊，是一瞬还是永恒，让人无从分辨。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察觉到异常。
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鲜红，白背对着她跪坐在地上，看着手上的血不住发抖。
以他们两为圆心向四周散开的冰凌拔地而起，穿透了那些人的身体。
都死掉了……因为他们的体温正在渐渐散去。
男人们的脸上还遗留着临终前惊恐的神色，让她忍不住想起其中几位大叔揉过她头发时的亲切表情。
血统……战乱……白……
所有的词在一瞬间找到联系点，拼合起来。
啊啊……为什么她没有早点想到呢……
她重生到了火影，她的哥哥，就是白。
不远处传来嘶哑的呼吸声，急促而间断。
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身份是她的父亲。
冰锥穿过肺部和喉咙，这样的伤势，定是活不成的了。只因为冰暂时止住了血，才没有当场死去。
很痛苦吧……
她挪动有些麻木了的腿走到他面前，看到那个男人眼中露出恐惧和乞求的表情。
“我曾经以为，你是爱着我们的。”
她说道，声音不响，却很清晰。
“即使陪着我们的时间不多，但却为了这个家才忙碌奔波。”
就和前世的父亲一样……
“为什么就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而杀了她呢？她不是你所爱的人吗？”
因为相爱，所以才会结合吧……
难道这么多年的感情，抵不过一个荒谬的理由？
从你的眼中，看不出分毫的眷恋。
残破的咽喉给不出回答，男人看着她，眼里只剩下求生的疯狂。
梓转身望了一眼仍处于震惊状态中的白，从旁边的尸体身上拔出一根冰凌。
白……你只要始终是个纯洁无暇的孩子就足够了。
男人看着她的动作，费力挣扎着想要后退，却徒劳无功。
如果非要将罪孽加诸于我们两个人身上的话……
双手握住冰凌，对着男人的胸膛，用尽全身的力气刺下。
至少……
弑亲的罪，只让我一个人来背，就好……
鲜血，再次溅上了女孩脸上尚未干涸的痕迹。
満室的血腥中，有什么晶莹的东西落入血泊，然后渐渐被源源不断漫出的鲜血所冲散，混入那一片殷红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罪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