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
商场的人出乎我意料地多。然而都已经出来了，我也懒得回去。冬日暗沉的风行走过大街小巷，玫瑰色攀上小巷的墙面，摇曳里如同真的花在盛放。我听见人们祝福和欢笑的声音从音乐的间隙里流淌而出，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生日好巧不巧撞上了大雪。
算了，我裹紧大衣步入电影院，临时起意想去趟厕所，于是绕路拐进三号厅旁边那个走廊里，一路走到最里面的男厕。中途，有一个似乎是因为怕冷而把自己包裹得格外严实的长发女性、一位穿着水手服的少女，以及一名身穿职业装的女性先后与我擦肩而过。
那位把自己裹得格外严实的女性让我多看了几眼。原来还有人这么怕冷吗？
在即将到达厕所门前时，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停下了。
......我闻见了某种黏稠腥甜的味道，不是很浓烈，成形也不是很久，现在才扩散开来。但我下意识地在空气里捕捉到了它。那像是一尾灵巧的鱼，在空气里轻慢地游动，牵着我来到了女厕所门前。
好吧，希望我不会被当成变态。
我走进去，听见水龙头没关紧一样水滴的声响。安静无人的厕所，酒吧一样昏色的光，以防万一我还是检查了一下，确认了没有任何一个水龙头处在工作状态下，也没有出什么问题。
那么声音是从——
【滴——】
血腥味在弥漫，那个声音在寂静下像是走出声的钟，不紧不慢、絮絮叨叨，仿佛是在懒洋洋地凑到我耳边低语。但这么一联想，刚才还没注意到的、微弱的秒针走动声瞬间就在这间厕所里清晰起来。
水滴落的声音里，秒针在无人的角落中苟延残喘。
【滴——】
——这里来的。
我循着声音和味道，来到左边楼道右手边最里面的隔间。这是个除非人员爆满否则就不会有人来的角落。
十分适合藏一些不那么好的东西。
“你好，请问里面有人吗？”我轻轻敲门，问道。
【滴——】
“女士？”我说。蹲下身，透过那点门板与地面的间隙去观察里面的情况。那个人大概是以一个格外扭曲的姿势坐在马桶上，灯光倾泻进去，填满了那一整个小隔间。喷溅的红色在白墙上开成一株盛放的荆棘，几乎占据了整个地面三分之二的血如蛇蜿蜒，我还看见断裂的人的肢体和漂泊的衣物，还有仍在不断滴落的血液。
【滴——】
又是一滴血液凝结，砸进地上的湖泊里。
尝试推开那扇门时也在预料中地没推动。
但照地面上这个出血量来说，人应该已经死透了。彻底没救的那种。
小隔间的三维立体图形在我脑海里构建，并缓慢展开。
死因是大出血。凶手割破了颈动脉或某个致命部位（当然我更倾向于前者），血液呈喷溅状，较为细长，凶器或许是一把刀。大概有某种隐藏的癖好在这次动手后出现，也有可能只是为了单纯泄愤，总之结果是肯定的，那导致了他的分/尸行为。但好消息是，对方应该是第一次动手，第一刀的时候并没有真正给受害者一个痛快，导致受害者曾经挣扎过，出现了膝盖和腿部的擦伤，所以这应该是第一起。
至于坏消息——
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今天晚上的电影大概率是看不了了。在感叹自己这是什么运气的同时走出女厕。离开走廊时，忽然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友人：“小阵平你得了没有？怎么这么慢啊？”
是12号厅的，我随意地扫了一眼，然后就此放弃了打电话报警的想法朝那边走去。那个背对我戴墨镜的男人似乎对视线很敏感，我这种相较常人更加轻的注视也惊动了他。他转身，却在看到我的那瞬间露出了一种......类似不敢置信的神情？
我之前肯定见过他。但是我并不觉得自己会告诉他这点，无论是有记忆的过去还是一无所知的现在。
他大步朝我走来，在逼近我的瞬间，我看见他眼底的怀疑与震惊，不过他掩藏得很好就是了。我以前和他有过什么交集吗？我漫无边际地想，然后他直接突破了安全距离凑过来，问我：“那天晚上的人是你吧？”
“先生，我们之前见过吗？”我回答道，神色是真情实感的茫然。他打量的目光让我以为那是一只猎豹在试探猎物的深浅，不过很快就被另一个人打断了，“小阵平，这是谁啊？不打算介绍下吗？”
松田阵平收回目光，对上萩原研二询问的视线，隐晦地表示暂时不用。
“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他说。他可没忘记对方最开始引起他注意的目的。
不过看起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啊......真是怪了，到时候再找机会试探一下吧。松田阵平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然后自己面前那个看上去病恹恹的人下一刻就对他抱歉地笑了下，让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预感下一秒就应验了。
“能请您去一趟三号厅旁边的女厕所吗？那里有一位不知名的人被杀害了。根据出血量和那里的血腥味来看，已经彻底没救了。”男人说，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骤然严肃起来的气氛，在说完这句话后就像是用掉了所有力气一样靠到了另一边的墙上，也丝毫不在意自己是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者兼嫌疑人，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交换了视线，萩原研二朝他点头，示意自己会留下来，这才迈步走向三号厅旁的廊道。
那个叫松田阵平的人先走一步去看案发现场了，自我介绍为萩原研二的人则留在原地陪我。他们刚才是达成了某种共识吧，我暗自揣测，萩原研二却已经很自来熟地过来和我搭话了：“说起来，我和小阵平的名字都已经告诉你啦，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这样对我来说是不是有点不公平呢？”
他抬头看着我，漂亮的下垂眼在很轻地眨动，让我不合时宜地想起百花圣母大教堂里，穿过碎花窗后跳动的光斑。
“月见里唐沢。”我说，礼貌地后退一步和他拉开一定距离。那对我来说真的太近了，他是拉布拉多还是金毛寻回？
“月见里......是很少见的姓氏呢。”他说，很快就笑起来。也许是因为我的艺术家职业，他笑起来的时候，让我觉得那仿佛是被潮汐色的风低吻的向日葵，昏昏沉沉的冬日在转眼间就变得明亮动人，让我产生了一种给他画画、又或者拍下这一幕的想法。
如果这里有小提琴，我想。
“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的声音让我将即将开口说出的话咽了回去，他朝这里走来，神情严肃，叫了自己友人的全名，那让萩原研二也跟着一起收敛了自己的笑容。
“我已经报警了。”他说。看起来隔间里的情况比我预料的还要严重。他朝我看来，有点欲言又止，最后他说：“你......我有点事要问你，能单独过来下吗？”
“可以。”我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最开始他想说的并不是这句话。
某个瞬间，我从他眼里看出了恨铁不成钢的无言以对和一些我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很快，它们就全都被锐利所取代，沉入墨镜后的深黑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