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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   回到屋内,沈定宁第一时间褪下了自己青墨色的衣袍。
      他站在软塌旁,背对虚掩的木门,换上了君尧给他的一身衣服。他青丝垂坠,双手从袖口探出,长袍微微曳地,勉强束起腰带。

      小魔头的衣袍着实宽松不少。

      他那属下说,临妄宗左护法邹伋擅长追踪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别人身上种下“万里丝”。
      而若是中了“万里丝”,那人后背就会有千丝缠绕图案的印记。

      那他身上呢。

      会不会已经被施了法术?

      月光落在沈定宁丝毫没有血色的脸上,他泛白的手指停顿,重新解开腰带,把上衣往下拉,褪到了腰的位置,乌黑的眸一垂,转过头看自己的后背。

      后背光滑。
      什么都没有。

      是因为他根本没有高于邹伋的修为,才看不到吧。

      沈定宁脸色微沉,眼底浮现一丝阴狠,如果那群邪修真的能顺着气息找到他,那就意味着他今后的目标不光是躲过临妄宗的追查,还要伺机杀了他们。

      突然,虚掩的门被推开,发出开合间的摩擦声。

      沈定宁飞快将衣袍扯了上去,然而还是慢了。
      身后魔尊猛地停住脚步,清冷的声线里浮起一丝羞恼:“沈定宁,你既然要换衣服,为何不把门关紧。”

      沈定宁本来还忙着穿好衣袍,听见少年咬牙切齿说的话,突然觉得好笑,放慢了动作。

      月光笼罩下的背影高高瘦瘦,他上衣松垮挂在了雪白的肩头,腰带还没束好,那张生了妖孽相的脸侧过来半边,鼻头尖尖,半隐在暗色里,手就扯着上衣边沿不动,再多动一下,就能把衣袍穿好。

      沈定宁潇潇洒洒转回了身,一掀眼皮,便看见少年半脚踏进屋内,半脚还留在门外。

      那道目光甚至逃向了别处。

      他顿时笑了:“小魔头,你不至于吧,不就换身衣服,都是男的,有什么不能看的?”

      见他这副不端庄的姿态,君尧眼皮直跳,情不自禁升起了几分恼意:“你穿衣服不好好穿,非要这样?”

      沈定宁又问:“哪样?”
      声音有点虚弱的沙哑。

      青年歪着脑袋,发丝缠绕在脖颈,上衣半开,在胸口交叉重叠,腰带半束,泛白的手指勉强将衣襟拢起来,只怕手一松衣衫都会脱落。

      君尧说不出话,耳根染上殷红,一看就是气的。

      沈定宁兀自盯着他看了会儿,颇为纳闷地说了声:“堂堂魔尊这么保守?”

      修真界没规定男男授受不亲吧?
      再说实在是这里的衣袍太繁杂,让人穿不习惯。

      他直起了背:“算了,不逗你了。”

      话是这样说,沈定宁拢好衣袍,手指勾起腰带,正要轻轻一束时,忽然想起一事——

      当修为高于施法者的修士运起灵气,‘万里丝’的印记便会显现。

      他在临妄宗呆了两年,最有可能对他施法的就是邹伋。
      邹伋是金丹初期修士,而小魔头的境界同样在金丹初期,甚至将要往上突破到金丹中期。
      这岂不是意味着,小魔头运起灵气,兴许能让他后背的万里丝印记真正显现出来?

      这样一想,沈定宁束腰带的手一抬,松开了,朝君尧勾了勾手指:“小魔头,过来,我有件事要找你帮忙。”

      那手势像招猫逗狗似的,让君尧格外不爽:“你有话直说。”

      沈定宁觉得自己要是先说了,保守的魔尊肯定不干:“你先过来。”

      君尧仍是不动。

      沈定宁似笑非笑:“怎么,不敢?怕我把你怎么着。”

      明知道病秧子是在用激将法,君尧大脑积压的怒气还是如火山那般爆发了,他一言不发,门一摔,快步朝沈定宁走了过去。

      挺拔笔直的人影一下出现在眼前。
      少年高他半个头,手臂有力,高瘦紧实的身材带来强烈压迫感,眼底压抑忍耐:“你又想怎样?”

      从看到病秧子衣衫半穿不穿,他的心绪就有些乱了。
      乱到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阴影笼罩过来,沈定宁单薄的身体下意识往后靠了靠。
      他慢悠悠道:“你不是听闻乘风说了,临妄宗的人在四处抓我,他们的左护法最擅长追踪法术万里丝,我当初与他交往最密切,现在就是想知道,我身上有没有被他种下印记而已。”

      不知是不是距离近了,君尧感觉沈定宁把说话的声音压低了,哑意愈发清晰。

      沈定宁说:“你运起灵气,帮我看看?”

      君尧原以为这妖孽又想戏耍他,没想到沈定宁这回挺坦荡的。
      谁让他平时说话做事总是那么不正经。

      君尧神色戒备道:“只是这样?”

      沈定宁奇怪地说:“那不然?”

      君尧沉默半晌,看着沈定宁松松散散抓衣袍的手,说了声:“转过去。”

      突如其来的三个字,如同在下命令,让沈定宁没忍住挑起了眉,心中闪过不适。

      罢了,小魔头也是无意的。

      他很快开解好自己,懒洋洋转身,将后背留给君尧。
      那只修长的手正要松开衣襟,背后的少年突然伸出手,抓住他的后衣领,往下一拽。

      衣袍直接被扯到了腰上。
      冰冰凉凉的感觉从背脊蔓延到脖颈。

      沈定宁轻轻吸了口气,有点被他这番举动气笑的意思:“怎么那么突然?”

      君尧说:“不想陪你磨蹭。”

      他双手合十,运起灵气,把灵气往前一推。
      火系的灵气顷刻间裹住了沈定宁的后背。
      渐渐的,缠绕的丝线在他洁白如玉的后背上浮现,根根相连,从腰窝一路向上,布满半个后背,形成了千丝缠绕的图案。

      沈定宁回头垂眸,看见这一幕,扯了下唇角。
      就是这么个印记,能让施法者与他产生联系,追踪到他的方位。

      君尧说:“施法的人是个金丹初期。”

      沈定宁说:“那就是邹伋干的了。”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君尧平静地剖析道,“可你还是没办法,你毫无修为,拖着这病弱之身,七日后出了魔渊,又能怎么逃。”

      他不是在嘲讽,只是陈述客观事实。

      沈定宁磨蹭地扯起上衣,还是像方才那样,松松垮垮挂着,没继续穿好。
      他转回身,背对木窗和月光,衣襟微微敞开。

      “猜是猜到了,总该确认一下。”

      少年像是被他敞衣襟的姿态烫到了眼,皱眉别开了脸。

      沈定宁满不在乎笑了下:“怎么办,要不你再考虑一下吧,我把血给你,你帮我杀了邹伋,不需要你留我在魔渊。”

      君尧心情极其糟糕:“你想做这种交易,去找别人。”

      沈定宁无所谓地想,他确实打了这样的算盘。
      出魔渊后他会这样干,挑选合适的人,为他效力。

      没办法,他一不能修炼二拖着病弱之身,想要活命,在别人眼里最有价值的,恐怕就是灵族之血。

      他不想被别人利用,那就该利用好自己。
      只要能活,能杀了对他图谋不轨的人,在自己身上多来几刀又如何?

      沈定宁想到这里,忽然有点克制不住心底的疯狂,俊美的脸上绽开笑容,乌黑的眸直勾勾看着君尧。

      他对少年说:“小魔头,别人可没你好。”

      “别人不会在被我灌了血以后,还带我回家,给我服下疗伤的丹药,别人不会信我卖惨,还大费周章给我煮鱼吃,别人不会被我逗两句,气得脸都歪了,还照我说的做。”

      别人知道他是灵族人。
      看到他的血。
      是会想要他的命的。

      沈定宁眉眼深情,唇角弯弯的:“碰到像你这样的,还真有点舍不得走。”

      他这张貌美无比的脸没白长,那轻轻勾起的唇、低哑虚弱的声线,总容易让人忍不住心颤。

      如今昏黄月色笼罩他,他衣衫不整,站在窗前软塌旁,就如同话本故事里吸人魂魄的妖孽。

      明明不是遇到了值得高兴的事。
      为什么总是要这样笑。
      他这人是没长出心来吗?

      君尧突然感到无法忍受,心中爆发出一股冲动。
      想撕开沈定宁充满矫饰的皮囊!

      少年欺身上前,一把拽过沈定宁的衣襟,指节用力,手背青筋暴起,竭力控制住愤怒,声音压抑:“沈定宁,我忍你两天了,今后别再这样对我说话。”

      说不上来哪里难以忍受。
      他就是不爱看沈定宁这副漂亮的、虚伪的、自甘堕落的模样。

      君尧拳头握紧,甩开沈定宁的衣襟,大步走出了屋子!

      脚步声远去。

      沈定宁愣了下,心想怎么气成这样。
      半晌,他平静下来,敛起唇边的笑,没什么情绪地啧了声。

      他慢腾腾地挪动身体,扯回凌乱的衣襟,重新整理好衣袍,在软塌上躺好。

      灵气从四面八方涌起,向魔渊的一个地点聚集,离这座院子似乎很远。

      小魔头这是深更半夜修炼去了。

      -

      之后两日,沈定宁都没见到魔尊。
      只不过他每天醒来后,总能看到桌上准备好的膳食,还有几颗法宝灵珠。

      灵珠之中,蕴含了小魔头的火系灵气。

      沈定宁试着从灵珠里引出了火苗,把火苗引入炊具里,将对方一早准备好的膳食热了。

      灵珠虽小,当中蕴含的灵气却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怎么都抵得上金丹期强者一招的威力了。

      小魔头把灵珠丢给他热菜,实在是大材小用。

      沈定宁坐院子里研究了半天,把如何操控灵珠都研究透了后,又在魔渊里辨认四面方向,免得出去的时候迷了路,还在院落门前的溪水边,沾湿帕子,擦拭了手脚。

      只是溪水太冷,他这病弱的身体很快感到不适,冰冷的气息浸入体内,把他的双腿变得麻木,寒冷感将他驱逐回了屋里。

      屋里静悄悄的。
      想到少年拽他衣襟放狠话那一幕,沈定宁莫名心情不佳。

      或许因为小魔头是他穿来修真界,碰到的第一个算是人的。
      沈定宁对他颇有好感,嘴上常常在逗他,心里却念着他的好。
      没想到他那么真心实意地厌恶自己。

      别再那样对他说话,是要他怎样啊。
      甚至气到找个角落修炼去了。

      修真小说中的人动辄闭关十年八年。
      说不定小魔头曾经也是那么枯燥度日的,只是他来了,扰乱了魔尊正常的闭关修炼生活。

      沈定宁怀疑自己在离开魔渊前,多半都不会见到他了。

      见不到就见不到吧。

      小白眼狼。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长舒了口气,侧躺在窄小的软塌上,沉沉睡去。

      再次睁开眼时,夜还深。

      沈定宁睡意昏沉,觉得这番醒来莫名其妙,想要重新睡回去。软塌太窄了,挤得他不得不收起腿睡,来回折腾两下,困意变得反反复复,他沉下心继续睡去。

      可就在这时,魔渊里忽然不知何时出现一阵异响。
      激烈的打斗声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震得沈定宁大脑绞痛,虚弱的身体渐渐冒出了汗。

      他能感知到灵气混乱的波动,可那明明只是一个人的灵气。

      一个人,怎么会有打斗的声音。

      况且,他不是修炼之人,没有那么好的听力,怎么会听到那么远的声音?

      沈定宁瞬间察觉到不对劲,唰地睁开了乌黑的眸,醒了个彻底!

      遥远的声音再度响起,喋喋不休地盘旋在他耳边。

      “这么多年,来寻仇的可不止你一人。”

      “可他们都有来无回啊,哈哈,你知道什么叫有来无回。”

      “令夫人是怎么死的?”

      “怎么,你找上门来,是想亲自尝尝那种滋味?”

      究竟是哪里传来的声音。

      莫非是他陷入了梦魇??

      沈定宁无法给现状找到合理的解释,他拢起衣袍,从软塌上起来,抓起了一旁的刀,把法宝火灵珠都握进掌心,推开了窗,窗外空无一物,唯有夜里阴凉的风。

      他低低喊了声:“小魔头?”

      紧接着又镇定地喊了声:“君尧?”

      没人回应。

      没人回应是对的,小魔头要么在修炼,要么参与了这场发生在魔渊的打斗,怎么也不可能注意到他这一声。

      沈定宁唇一扯,心想自己喊这两声真是够无聊的。

      然而一道清冷中压抑着痛苦的少年音忽然叫住他:“……沈定宁?”

      他嗓音低得像在紧咬牙关,隐忍着,悔恨着,理智在被痛苦极限拉扯着,气息都在不稳地颤抖。

      如同被困在牢笼里,双手沾血扯开了荆棘。

      沈定宁一怔,忍不住挑起眉,脚步停在原地。
      他发觉这道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是包围着他的。

      这就像是他……
      被迫坠入了小魔头的梦魇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11-20 23:01:05~2023-11-23 20:2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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