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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二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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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流水般悄然而逝,转眼就已过去一个多月。云珂每日吃香的喝辣的过得不亦乐乎,在他人看来就和慕容熵出征前别无二样,可是只有她自己心里头明白,她时时都在惦记着他的安危,整夜无法安然入眠。
她只能不断让自己去回想他出征的那一日,回想全城的百姓站在道路两旁送行的场景。那一日,长乐城里艳阳高照,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光芒泽被整个大地。她随顾斐然站在靠近城门处,看着一队队士兵过去,最后,看到了他。
慕容熵远远地策马而来,临近城门时,他忽然双臂一振,整个人跃起直直地站立到马背之上。
云珂站在背光处看着他,觉得他仿若身披金甲,岿然于世间,傲视群雄。是啊,她的四哥哥本就该是这样的人,潜龙在渊,却总有一日破水而出,气贯长虹。
只可惜,从头到尾,她都没能和他说上一句话,甚至没能与他目光交汇一次。不过她并不遗憾,她知道慕容熵的心早就已在万里之外的疆场,她可以等,等他凯旋而归的一日。
于是,日子就过成了如今这般,吃了玩、玩了睡、睡了再吃,惹得顾斐然都不敢日日与她厮混一起。云珂只好保证自己少吃少玩少睡,这才能继续黏着他。谁让爹爹怎么都不肯透露边关的消息,她只能向顾斐然打听。
02
这日她正约了顾斐然在月风茶馆,谁料刚走到离门口不远处,就被一群一路小跑的民众冲得没了方向。云珂好不容易站定,忙拉了一个匆匆而过的人,问道:“这都怎么了?看热闹去吗?”
那人一脸雀跃,乐呵呵道:“姑娘你还不知道吗?大军回来啦!大胜!这就要到南城门了,我们这是迎四皇子和聿将军去呢!”话说完,他就又随着人群跑了个没影儿。
他说,大军……回来了?
云珂呆怔了片刻,又望了会儿满街欢欣的百姓,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的内心一下子被喜悦充填得满满的,很想笑,可是笑容一绽开,化到唇边就变成了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悬了这么久的心有多累,唯有她一个人清楚。
转过身去,正想要跟随大伙儿一块儿去南城门,她就看见了已到近旁的顾斐然,而显然他也还没弄明白这街上是发生什么事了。云珂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大步走过去,当胸就是一拳:“你!你怎么打探的消息?今儿大军就回城,都快到南城门了,你竟然不知道!”
“啊?”顾斐然眨眨眼挠挠头,一脸无辜,“这……我昨日问我爹,他都只说前方战事很明朗,我怎能知道……”
云珂跺跺脚,拽着他就往前冲:“总而言之你就是失败,堂堂丞相公子,消息都没有百姓们来得快。快走快走,我们去南城门!”
一路急奔,跑到城门附近时却再也跑不过去了。离城门最近的两旁立了不少奉命来迎接大军的官员,而后是蜂拥的百姓,一个个都探头探脑地铆足了劲儿向外瞅,将好好一条宽广的道路挤了个水泄不通。
云珂正兀自着急,顾斐然忽然反拉住她的手,低头一笑:“来,跟我走。”说着,他拉着云珂从人群的缝隙中钻至最后头沿墙的一边,这儿由于离得远,相对来说人比较少。他们顺着墙走,很快就到了官员们站立的地方,后头则是一列列侍卫。
顾斐然拍了拍最后面的侍卫,那人一惊正要发作,却一眼瞧见了他手里举着的腰牌,忙大声行礼,又拽着身旁的人给他们二人让了一条道。云珂大喜,甩开了顾斐然就径直冲到了最前边,正好站在了骁骑将军冷长天的边上。
她只见过冷长天一次,却听爹爹提了不下数十次。此人四十未满,骁勇善战,是朝中一致看好的大将军接班人。听闻,太子一直都想拉拢他,却碰了好几次灰。
冷长天瞥见一个女子忽然冲到自己身旁,条件反射地正想拔剑,顾斐然匆匆赶到连忙按住了他的手:“冷将军,是我!这是云尚书的千金,您见过的,忘了吗?”
冷长天打量了云珂几眼,放下了欲拔剑的手:“寥寥数面,记不大清了。”
云珂心里大骂他端了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面上却不得不赔笑,以免被他赶了回去:“是是是,珂儿也是小时候见过冷将军的了,您不记得也不奇怪。那个……我和斐然哥哥是来恭贺四皇子大胜归来的。”
冷长天淡淡点了点头,便又望向空荡荡的城门外。云珂晓得他是不会管自己了,这才松口气,冲顾斐然挤眉弄眼地道谢。顾斐然揉了揉她的头发,亦淡淡望向了远方。其实他心中甚是明白,或许对他来说,慕容熵凯旋时,也是他应该放下一切的日子了。
等待的日子总是漫长而煎熬,云珂看着那城门外,听着鼎沸的人声,恨不得直接冲出城去一路奔向大军。好不容易按捺着性子等了约有半个时辰,才听闻有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只是听起来数量虽多,速度却不快。但也难怪,累了这么久,进城的时候自然要慢慢地接受全城的恭贺。
云珂踮起脚,努力向外望着,远远的,她终于看到了打头的士兵和举着的大旗,却顿时立如石柱。靖国的大旗是红底黑字,而那旗……却是白底黑字。
那冬雪一样的白,那沉墨一般的黑,映入眼帘,一下子夺走了云珂所有的呼吸和思绪。尖叫和害怕在她的胸口来回盘旋,居高不下,她生生地闻到一股缥缈而来的血腥味道,却不是从她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而是从那面白底黑字的大旗上呼啸而来的。
此时此刻,她比谁都清楚那意味着什么。那是丧旗,代表……代表军中将领战死沙场。
腿一软,她险些摔倒,幸亏有顾斐然即时搀住。顾斐然皱皱眉,向外仔细地望了望,脸也瞬间煞白了。而城内的官员和百姓们,在看着大旗越来越清晰时,亦慢慢沉默下来,一时间,整个南城门附近只能听见缓缓的马蹄声与百姓们难以置信的几声低泣。
可是云珂却一点也哭不出来,悲极此刻,她这才知道原来一个人伤心欲绝是没有眼泪的,因为连哭都没有力气了。她脑中闪过了一幅幅与慕容熵在一起的画面,闪过他们坐在皇城顶端时,慕容熵意气风发地说他将来要将满朝奸臣肃清;闪过他们相拥在山洞里,慕容熵说要娶她为妃;闪过他们回城后直到慕容熵出征,她都没能有机会亲口对他说一句你要平安归来。而现在,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