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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近墨者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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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计迦楠想着,他如果真让她开,她肯定是开不了的,所以只能坦白说,我是迦楠,宁硕哥,以前那个迦楠,你觉得像,那是因为我就是。
最多换他一顿惊讶后的训斥,耍了他大半天,或者说有接触的一个月以来,她都瞒着他。
但没想过他拒绝了。
这是她的意料之外,因为曾经的她,他现在拒绝任何人的借车了。
上车后宁硕问她去哪儿。
计迦楠不能跟他说她住苇江花园,不然他就知道她是谁了,她这会儿的心态是,有必要就认,不着急就先缓缓,她心里没有那么迫切想要和他“相认”了,没来由地觉得眼下这种情况,还挺好玩。
随便报了个附近的小区,计迦楠就说:“谢谢宁总。”
他淡淡说了句“客气”就启动了车子,方向盘在他手下行云流水地打着圈出了两层地下车库。
春天落日早,在地库磨蹭了那么会儿,眼下街头已经看不出什么晚霞。
灰色的暮光挂在天际,伴着几颗淡淡的星斗,天欲黑不黑,很有种别样的美。
宁硕开口是因为路上塞车,今天是元宵节,城市明显比平时还要拥堵一些,他问计迦楠急不急,不急的话他换个路开。
这一换,就换到了充京的中山大道,那边一面是酒店民宿一边是海。
计迦楠脑海里自动得像电影开幕一样,跳出了许多曾经的画面。是以这两天里她第一次那么大胆,伸手去打开了他车内的播放器,翻了翻,发现里面大多是粤语歌,就顺着挑了个话题问:“宁总喜欢粤语?”
“还行。”
“你会说吗?”
“会。”
“哦?你不是充州人?”
他唇角略扯了下,想了想,才说:“算吧,我母亲是岭南人。”
计迦楠恍然,这消息新鲜,她还不知道这事,这几年她唯一知道的消息是他每年会在某个月份去一趟加州,去看他在那边的母亲。
这事是她离开两年后,2015年的某一天,她和二哥聊天时偶然听来的。
她当时刚在美国见了她三哥,他说他去接个毕业的人回国,顺道去看看她和爸爸,她心想什么人要你千里迢迢去美国接,但是他不说,她就八卦地去问谈之醒。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说:“你三哥去美国了?我不知道啊,我只听说宁硕最近也去美国了,对了,在你那儿呢,加州。”
她一边惊讶一边也只敢随口问,是去出差吗?
他说不是,他母亲是斯坦福的教授,每年生日他都会去,其他时间也时不时会去探望。
那会儿的计迦楠心里在想什么呢,她感觉心口有一道明显的电流荡过,那种生理性的紧张让她拳头都握紧了。
也好像不是因为他的到来而紧张,可能更多的是一种兴奋。
你心里藏着许久的人,忽然得知他经常会来你所在的地方,只是南北之差,六小时车程而已。
那种想见又不敢见,见不了,兴奋紧张又遗憾交织起来的感觉,真是极为难受,难以形容。
后来她研究生考了斯坦福,但可能运气一般,那一年多里都没有见过他,一面都没有。
而他这六年里,踏上了无数遍加州的土地,却从来也不知道,他心里一直偶尔有在记挂的小迦楠,一直就在加州理工读书,后来还去了和他近在咫尺的斯坦福。
当年他只是听她说要去美国留学,至于去哪儿,他没必要关心那么多。
是的,没必要。
计迦楠回神,手指不小心误触了指尖下车载播放器的一首歌。轻慢而柔情的调如水般流淌出来,荡漾在车厢每个角落,暖气似乎被这声色搅和得有了形状。
计迦楠一秒听出来是什么旋律,却还得故作惊讶地去看那歌:“……飞,花。老歌吧。”
“嗯,01年的歌。”
计迦楠仰头看向前面笔直的长街,笑了笑:“01年,好久远的时候。”
那会儿她六岁,好像刚结束了先天性心脏病的手术,才开始长身体,之前五岁长得没人家三四岁大,爸爸说挺愁的,怕她一不留神没了。
计迦楠故意问他:“01年宁总几岁?”
他挑了下眉头,不过也没不搭茬:“十一岁。”
“十一啊,那会儿我还小,不记事儿,听说四季怡人的充京也是会下雪的,你小时候见过么?”
她想方设法要准备和他唠嗑唠嗑曾经的岁月。
宁硕目光落在她抱着拳互相摩挲的手上,把挂在车窗上的手挪到方向盘,原本搭在上面的手伸去了中控台。
车厢内开始氤氲起丝丝暖气。他说:“我小时候不在这边住。”
“嗯?”计迦楠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只顾着自己的出师未捷……“住岭南?”
“不是,”男人单手控着方向盘,薄唇微动,清泉般的嗓音伴随着音响里的那句……“聚散了无牵挂~”飘散在车厢中,若有似无,如梦似幻,“之前一直在加州生活,我十八岁才回国。”
计迦楠愣了愣,忘记回神,只动也不动地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兴许是正常人听到这种事情也会多少有点惊讶的反应吧,所以他见此倒也没有特别疑惑,只是送佛送到西地给她解释:“小时候跟我母亲在国外,父母没在一块儿。”
也没说太多,毕竟只是生意上的朋友,点到为止。
计迦楠回过神来,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假装看了看,缓解心里掀起的波涛汹涌……
所以那会儿他才回国五年,她就去了他曾经生活了十八年的加州……
计迦楠忽然觉得,好笑,完全说不上是有缘分,还是,极其极其没缘分。
车子不知不觉到了一个装潢不错的小区门口,计迦楠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停下来了,就听到车门锁啪嗒一声,解开的动静,伴随着男人客气绅士的一句:
“小心。”
计迦楠恍过神来,才想起自己跟他胡扯了个小区,她也来不及看是不是就是这,她对附近还不熟悉,那小区名大概是是这几天出门时不经意间看到的,就落在脑海里了。
下了车,计迦楠弯身朝车子里头的男人点头道谢:“谢谢宁总,辛苦了。”
他隔着车窗投来眼神,没来由笑了声,也没说话,大抵意思写在脸上了:这点事把话说到这份上,就变好玩了。
计迦楠也没再说什么,陪着他笑,直起身子挥挥手。
下一秒想起今天是元宵,她又扶着车门弯下身看进去,“节日快乐呀,宁总。”
他顿了顿,随即又一笑,点头颔首:“节日快乐。”
接着车往前开去了。计迦楠站在那小区门口的绿荫下,想打电话叫司机过来接她,但是浑身上下摸了摸,包里而已翻了几遍,都没手机。
计迦楠抬头,一瞬想起刚刚在宁硕车子里摸着手机缓解紧张……落下了?
她闭了闭眼,深呼口气后沿着不太清晰的记忆走回家。
家里司机撞见她背着包一脸疲惫地进屋,问:“这是怎么了?怎么没喊我去接?”
计迦楠摆摆手,只轻吁口气,问他:“沈叔,你说,我把手机落宁硕哥车里了,我怎么去拿回来啊?”
“哦,”司机恍然,“宁总送你回来的,你手机落他车了?”
“嗯。”
“这可有点难办,他也没法子联系你本人吧,你只能跟你二哥说一声了。”
计迦楠叹口气,点点头上楼了。
进卧室洗了个澡后,计迦楠出来抱着ipad先登录了下邮件看今天的工作成果。
果然新消息那儿已经躺着一封来自宁氏的邮件,上面标题写着几个大字:合作愉快。
不过这上面还有一封新的邮件,发来的时间不过三分钟前,这份的标题更加显眼,写着:“我是宁硕。计总手机落我车里了。”
哦吼,哥哥也太聪明了吧,发邮件了。
计迦楠忍不住娇声夸了句,随即趴在了床上,美滋滋地戳着屏幕回复:“抱歉啊宁总,搭个车还给你添麻烦了。你现在在哪儿呢?方便我过去找你吗?”
回过去了她又有些担心,怕他来一句,我在某某会所,或者某某酒店。毕竟他经常和她哥哥们和好友们混迹在一块儿,而这些人都见过她的,保不准她就是去送死。
正想着,新邮件进来,他回过来说的是:“我给你送回去吧,到小区门口给你回邮件。”
计迦楠迟疑了下,还是想自己去拿,毕竟现在也不是熟人是吧,白天在挖她去宁氏做事她也没留什么情面说会考虑什么的,现在事情都谈完了还三番两次麻烦人家,她觉得不太合适。
要是他知道她是迦楠,她倒也就不怕麻烦他。
想着他这会儿好像是有时间的,她就问:“不麻烦了,我正好要出门。你现在哪儿呢?宁总?”
“少年宫。”
什么?少,少年宫??
计迦楠想起他早前说临时有事,就是去少年宫?去那儿地方只能是接人吧?接小孩儿?
她身心忽然一阵麻痹,呼吸都停滞了:他该不会?已经结婚了吧……
不应该吧,从来没听谈之醒提过。
不过她二哥三哥都已经结婚了,他难保也近墨者黑英年早婚,计迦楠还是无法控制地紧张。
得去打探打探。
这地方计迦楠还挺愿意去的,距离她家不是很远,附近是个很大的广场,记忆中有餐厅,不知道他吃了没,要是没可以请他吃个饭道谢。
计迦楠回复说她现在过去,让他稍等一下。
许是她说到这了,他也不好阻止她出门,就说好,只是末尾加了句不着急。
计迦楠起来重新快速化个妆,进衣帽间挑了挑衣服,平日其实她的打扮是休闲为主的,不怎么化妆,喜欢套一件裙子加个外套就出门,但是要见他,鉴于两人还没“相认”,她莫名想穿妖艳一些,让他更加认不出来。
计迦楠笑了笑,目光随即落在一条超短裙上,她拿出来,再挑了个宽松的毛衣。
那毛衣比较长,垂下去把短裙几乎掩盖了四分之三,动身时,时而下衣失踪,时而露出一抹小裙摆。
她再踢踏一双铆钉短靴就出门了。
让司机送她去少年宫,又在附近路口就停下,没敢开到正门去,宁硕是认得出她家的车的,前几天才见过呢。
元宵节的广场格外喧哗,即使才夜幕降临一会儿,也已经飞了不少孔明灯了。
计迦楠多年没来,忘记少年宫在广场哪个方向,但也没手机可以看导航,就胡乱地迎着热烈的晚风埋头前进。
大约十几步后,她一个抬眸,余光就被一抹随风飘逝的火苗吸引了注意力。
计迦楠歪头。街对面一排郁郁葱葱的树下,路灯在树缝里努力放着光,朦朦胧胧的别有一方意境。
路灯下立着个身姿笔挺的男人,很高,得有一八八左右,指尖夹烟,靠在那儿微微垂首刷着手机,有些漫不经心。
为什么说漫不经心,因为他手指在微微地动,停了一秒又继续动了动,像在刷什么朋友还是群聊内容……反正不是什么认真的姿态,从神情到动作都透着十足十的随性。
元宵夜的晚风舞动着男人的衬衣,他没穿着上班时的西服,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衣,领口还散开着两三颗纽扣的模样,被风吹得直晃,额前发丝也动着,流畅完美的下颌线在光中虚虚实实。
面前路过他的每个人,男男女女都对他侧目,走过头都会回眸,认真瞧着那抹寒夜里立于灯下,却惬意得像晚春的轻松姿态。
计迦楠屏住呼吸站在那儿,莫名不敢过去。她想起网上一句话,说喜欢一个人的第一瞬间是自卑。
明明她也挺优秀?但是好像还是很怯懦。
不知什么时候,路灯下的男人抽了口烟,抬头时恰好就撞入了对面一双被风吹得湿漉漉的狐狸眸子。
广场的风比别处的大,把女孩子的毛衣往后贴上她单薄的身子,不盈一握的小蛮腰显露无疑,胸前起伏的形状在路灯的衬托下完整地勾勒出一抹流畅又迷人的弧度;
往下瞧,下面……没穿?毛衣盖到下半身,一双笔直而纤细的长腿暴露在萧萧冷气中,橘黄的路灯敷上去,却没来由有种莹白如雪之感。
像一场傍晚时分她口中的,充京雪。
男人眼前被烟雾糊过去,掩盖住了他一时之间瞳孔里略不自然的黑。
许是不知她为什么站那儿不动,他夹着烟的手微抬,停顿一下后,几根手指朝她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