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娘子名黛玉》张星玥

25、白雪新茶月檐牙

　　日头西斜，今日温府的宴请也进入尾声，送走宾客，温博然夫妇站在门口，一转身就看到林如海带着两个女儿走出来，身后还跟着温庭阳。温博然看到了儿子身后那两个小厮手上提着的东西，忍不住脸色一窘。

　　这孩子还真的是迫不及待！

　　林如海跟温博然简单寒暄几句，在夫妻俩无奈的目送下，让女儿们上马车，自己则是带着包袱款款的温庭阳上了前头的另一辆马车。

　　他年岁渐长，身子骨大不如前，很多时候都不乐意骑马，即使颠簸，有损威严，也更愿意在马车上坐着。

　　等马车轴骨碌碌转动起来，林如海看着一脸自如的温庭阳，忍不住调侃道：“你爹可是盯着你看了许久，想来等你从湖广回家去，指定没什么好果子吃。”他一脸的幸灾乐祸，颇有几分看笑话的意思，“你说，到时候你会不会被关禁闭，三天五天的也是够呛。”

　　要不是因为温博然一贯表现出来的对孩子的宠爱，他都想以挨打为严重后果来恐吓一下温庭阳。
　　只是很显然，效果一般。他的话音刚落，温庭阳完全没放在心上，这林家的马车他是没少坐，什么东西放在哪里都十分清楚，这会儿直接从角落里掏出来点心放在小卡桌上，给林如海倒了茶汤，示意他润润口。

　　已经从他爹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知道不日便会有媒人上林家的门去提亲后，温庭阳也算是放下心来。既然名分都快定下来，跟林如海相处的时候自然放肆不少，少了那一点点的战战兢兢，温庭阳自在不少，努力扮演一个乖小孩。

　　见林如海一直饶有趣味盯着自己，也不好躲过这个话题，便只能回应，“伯伯您说笑啦，这事儿我爹早就知道，原本我是打算一回来就去您那儿的。”信上都跟林黛玉说得好好的，结果改了道，现在好容易空闲下来，当然得赴约，“左右考试的事儿告一段落，接下来也无甚大事。”

　　温博然托自己的表哥李治续在京城给温庭阳找了个风评不错的书院，只等着过完重阳节就该启程，提前进京。到时候他想要跟林黛玉相见恐怕很难，想来得是等年后林如海进京述职的时候。

　　“怎会，你别以为自己中举后便无所事事，荒废大好的时光。都说学无止境，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可要一直好好学习才是。”这话虽然是俗，但道理却是真的，要不是临出门前看到他的包裹里大部分的书籍，林如海都要误以为温庭阳是跟着自己去度假放松。

　　刚刚考完试，按说应该要放松些日子，但想到他去府城考试后还能分神开铺子，日常也没觉得学习多吃力的样子，林如海不自觉地就想督促他。

　　随便读读书，进了书院也没多长时间，考试时就有现在这样的好成绩。若是他专心致志，投入到学习当中去，说不定能混个小三元回来。

　　想到这儿，林如海不禁开始联想翩翩，若温庭阳与林黛玉定亲，日后成婚生下来的孩子绝对是聪明绝顶的存在……

　　许久未曾有这样愣神的时候，林如海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不可自拔。温庭阳也不觉得气氛尴尬，径直开始折腾小卡桌上的茶水糕点。他对这些器具挺感兴趣，一看就知道这些东西很是难得，造价不菲，颇有几分意趣。

　　辗转马车和船，到湖广的林府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林如海风尘仆仆回到家，让管家带着温庭阳的小厮去安顿下来，自己则是带着他们一起去主院，好歹跟贾敏说两句话。

　　贾敏带着儿子正在屋子里，她躺在软榻上，乳娘正在喂奶。“老爷他们也该回来了，天色可不早，妈妈，你再去看看小厨房备着的汤饮如何了，等会儿他们回来可是要尽快上的。”她随意嘱咐，给晚归的家人们准备宵夜点心。

　　林如海同样也是十分挂念妻儿，一日未见，甚是想念儿子那胖嘟嘟的小脸，想来这一日贾敏自己待在家里也有些烦闷，时间不早，陪她说几句就该各自回屋休息。他脚步轻快往里走，倒是叫后头跟着的三人忍不住偷笑。

　　林黛玉与温庭阳坠在后头，两人并排往前走，明明也没说话，却有种莫名的氛围在两人之间酝酿着。林霁玉不自觉快走两步，赶上她爹。这会儿林如海一心挂念着家中的娇妻爱子，根本无暇顾忌，也给了温庭阳可乘之机。

　　否则可不得气炸，直接上来将他们隔开。

　　“玉儿，明早我们一块儿用早饭？”温庭阳小小声地跟林黛玉说道：“我想着，吃完饭后我们还可以一起逛逛这宅子，我许久没来，都不记得有什么地方。若是伯母同意的话，下半晌还能带你去看看外面的集市。”

　　他记得林黛玉说过，刚到这湖广的时候，林如海还会抽空带她们出去逛逛。慢慢地公务繁忙，加之她的年纪渐长，功课繁重，便减少次数。后来她又去了京城，再没有机会，每每想到总有些想念。

　　温庭阳想要留下更多，关于两人，或者说只有两人的美好回忆。等待答案的时候，学着温庭陌撒娇的样子，扯了扯林黛玉的衣袖。

　　林黛玉感觉自己的衣袖坠坠的，条件反射似的将袖子拉回来，眼神往边上瞥，还要留意前头的爹爹和姐姐，以及旁边跟着的人，生怕被他们看到。她扯回来后才发现自己的反应太大，讪讪地点点头，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声音当然很小，却被一直关注着她的温庭阳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他也没觉得林黛玉的反应有什么不对，嘴角不自觉往上扬起，稍显傻气，却完全控制不住。

　　看着他不大聪明的样子，林黛玉也莞尔，从衣襟处扯下来自己的手帕，放在唇边稍作遮掩。两人就这么带着愉悦的心情进了住院，正好贾敏和林炎玉都醒着。

　　温庭阳自然是要上前行礼给贾敏请安，林炎玉满月宴他并没有参加，这会儿看着被裹在襁褓中的小婴儿，从自己的衣袋中掏出来见面礼。“这是我从小戴着的暖玉，虽小，却是宝华寺的大师所赐，盼着能包邮弟弟平安长大。”

　　林黛玉的弟弟自然也就是他的弟弟，以温庭阳现在的实际年龄，这个孩子当他的儿子都嫌太小，自然是以长辈自居。

　　自己的孩子备受怜爱，林如海与贾敏自然是高兴的。几个人便是一阵寒暄，开始问及彼此的近况，贾敏显然是对温庭阳赴考一事很好奇，逮着他问了好些话，边上林如海也跟着补充几句，烛火摇曳，你一言我一语，热闹极了。

　　知道林如海特意走这一趟的目的，对着眼前挺拔的男孩儿自然是越看越爱，贾敏对温庭阳是赞不绝口，只把人给夸得脸都红透了也停不下来。其实这么多的夸奖也不过是盼着自己的儿子也能如同温庭阳这般健康长大，聪明伶俐才好。

　　“伯母您就别取笑我，这都是林伯父与爹爹经历过的事儿，如今我不过是按着他们的老路往前走，哪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温庭阳连忙讨饶，“再说下去我该找个地缝钻进去，羞煞个人。”

　　边上的几个人被他这么一说，纷纷大笑出声，倒是把林炎玉都给吓着。林霁玉赶忙将孩子抱过去哄，她这段时间也算是累积了经验，带起孩子还真的是像模像样，颇有张姐的风范，也让边上的贾敏暗暗记在心里。

　　如今林黛玉的婚事定下来，就只忙着给林霁玉看个好婆家，便可以开始筹备姐妹俩的婚事。等孩子们都出门后，她也算是了去一大重任。

　　贾敏虽有心再跟温庭阳聊两句，但一是时间不早，二是她精力的确有限。眼看着孩子们都有些疲倦，贾敏赶紧打发他们回去休息，临走前还不忘嘱咐道：“庭阳，明日一块儿来用早饭，到时候让玉儿和安安她们抽空陪你逛逛家里的园子。左右是要小住一段时间，也该好好熟悉熟悉。”

　　林黛玉过去搀着贾敏起身，状似抱怨说道：“您这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我跟姐姐都在这儿呢，也不说招呼我们明儿一块来吃早饭，却记得使唤我们，给我们安排活儿。”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

　　几个人看着她耍宝，颇为活泼的样子，啼笑皆非。

　　贾敏和林如海对视一眼，知道女儿心情不错，也颇感欣慰。还是林如海比较干脆，见贾敏精神头不足，喝了奶后的林炎玉也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便先起身，“行了，时间不早啦，都回去吧。”说着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走。

　　林炎玉被林霁玉抱着送回乳母手里，她站起身，跟着林黛玉告辞。三人出了主院后便各自分开，温庭阳原本还想跟林黛玉说两句，也没顾得上，被小厮带着往客院走去。

　　他漫步在林家的游廊上，秋风阵阵，凉意扑面。温庭阳抬头看看月亮，中秋过去好些日子，但此时的月亮还是那么圆。想起今日他爹说过的话，不日就要请媒人上林家门，中人是张伯伯，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翻滚沸腾，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