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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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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烛又格外放纵的给了自己一夜的时间去恢复情绪,她告诉自己无数次,那不过是一个马夫罢了。
次日清晨便收拾好了自己去伺候主人去。
似乎没有想到她回来的这么快,周清清睡眼朦胧的醒来,一见了她,先是一怔,而后立刻笑着从床上跳下来,亲自迎上来:“你来了。”
“小心脚上凉。”阿烛如往常一样赶上去扶着她:“早就该回来的,前几日一直病着。一好了自然立刻就回来伺候小姐的。”
“衣裳袜子都还没穿好,快回去,小心着凉。”
“意澋叫人传饭去,今儿让阿烛给我梳头。”
刚要上前的意澋垂首抿了撇了下嘴唇,出去了。
周清清身边一共四个贴身丫鬟伺候,除了阿烛,都从意从水。意菏意泠意澋,阿烛原本应该叫意润。
可她原本就是因为家中遭受水灾才千里迢迢的逃难逃到了周家门前。叫了这个名字之后更是遭受意外——叫一壶滚烫的热水兜头浇下来,烫伤严重。
周家人怜惜她小小年纪受此苦难,就做主给她换了一个从火的名字,从此便叫了阿烛。
阿烛的手不算十分灵巧,至少是比不上专门给小姐梳头的意澋的。
但是周清清喜欢叫她梳。
服侍了周清清洗漱更衣,阿烛给她梳了个双平髻,两边点缀了粉色的花朵和小珍珠。
“小姐,已经快到辰时了。”
周家疼爱女儿,身为周家小姐的一天原本是很悠闲。
但是因为周清清明年便要入詹王府做侧妃,所以周家少不得要花大价钱请位宫中服侍过的姑姑来教导宫廷礼仪——以周家现在的门楣,与詹王府接亲总还算是高攀,怕小姐礼仪不全,到时惹人笑话。
周家父母一片拳拳慈爱之心,周清清自然心里明白,所以学习起礼仪来更是加倍用功。
阿烛这几日病了,没见过那位姑姑,但是听说姑姑每日辰时一刻起床,周清清必然在辰时之前便已经定省完毕,到姑姑的院子里候着。
阿烛陪着周清清到了周家父母面前定省。
周家老爷和夫人都是和善的人,见了阿烛还特意问了她的病好了没有,说:“原是要给你请一位大夫的,清清却说已经给你请大夫看过了,并无大碍。所以我们也就没有再叫个大夫来。”
“是,”知道是周清清的善意,阿烛从善如流的接话:“也不过就是普通风寒罢了。竟还要老爷夫人为我操心,阿烛受不起。”
“你从五岁来我家,到如今也有十年了。也算是我们夫妻看着长大的,虽然是丫鬟,可是在我们心里和半个女儿也差不多,没什么受不起的。”
周家发迹也不过是这十几年之内的事情,阿烛卖身之前,身为周家小小姐的周清清的身边还只有奶娘的大女儿一个人伺候。
十几岁和几岁,当然很难生出什么难舍难分的情谊来,更何况当时奶娘已经求了恩典将女儿外嫁出去了。大姑娘天天想着她的未来夫婿,对这个小姐自然也就没多少的耐心了。
在阿烛来之前,周清清的幼年其实过的很寂寞。
阿烛是当时周家全家上下唯一一个和周清清同龄的人。
听说要买下阿烛时,周清清喜滋滋的自己亲自跑来前厅,一眼便看中了那个被父母推到她面前,逼着自己扯出一个笑脸的小女孩。
她捧着阿烛的脸:“你叫什么名字,以后跟我好不好?”
周清清那么喜欢她,拉着她便不愿意松开,周家父母爱屋及乌自然也喜欢她。
哪怕她那对贪得无厌的爹妈就地起价多要了十两银子,周家人也没有迁怒于她。
辰时,周清清带着阿烛意泠准时来到了教导姑姑的院子里。一刻后,教导姑姑从屋里出来,一眼便看见了跟在周清清身边的阿烛。
阿烛始终没有抬眼直视姑姑,所以也就错过了姑姑眼中闪过的一丝惊艳与可惜。
“这位姑娘未曾见过?”
周清清笑道:“是我的丫鬟阿烛,前些日子病了。今日特地带来见姑姑。”
听见周清清特意这样说,阿烛忍不住动了动唇,然到底还是没多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本该如此的,小姐决定的事情,她怎么可以说不。
倒是那位姑姑奇怪的看了周清清一眼,“周小姐不是在和老身开玩笑吧!”
这个丫鬟美到了极致。
帝王好美色,她在宫里几十年,大大小小风采各异的美人见过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饶是如此,她也敢担保,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眼前这个女子。
每个人对美的偏好不同,所以美人通常是很难行进比较的,为此人们还发明的一个词儿叫各具风情。
可是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人,她们可以统一所有人的审美。
只要一站出来,就是标准的绝世美人。
你问我标准从哪里来,那个人、那张脸就是标准。
姑姑一边惊叹于周府居然藏着这么个绝世美人,一边又在惋惜。
难道是为王爷准备的通房?
但若真是位王爷准备的通房,她却偏偏又毁了半边脸——仿佛一块绝世美玉,被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的确让人怜惜,可确实也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价值。
周清清微微看了阿烛一眼,她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周清清语气坚决的对姑姑说道:“我从不开玩笑,阿烛是我的陪嫁,还请姑姑不辞辛苦,一并教导。”
“阿烛很聪明,姑姑一定会喜欢她的。”
听着周清清的话,姑姑不由的在心里嗤笑:一个毁了容的...美人,有喜欢她的必要吗?这个周小姐未免太过天真。
姑姑自然不会拒绝,反正她就是拿钱办事,她的义务就是要教三个人的规矩礼仪,周家一个小姐和两个丫鬟。
至于具体是哪个丫鬟,本也与她没什么大的相干。
规矩礼仪的学习自然是枯燥又无味的,有时候一个动作一早上重复几十几百次,而姑姑都可能没有一次满意的。
周小姐和意泠都是姑姑已经教导过几天的了,有的规矩自然驾轻就熟,唯有阿烛是第一次见姑姑,比她们差了不少。
教导的姑姑虽然不会直言厉语辱骂人,但有的是法子能让人不自在,比大耳刮子打在脸上还难受的不自在。
一套话术下来,很多人都受不了。
主人和奴婢是不在一起教导的,所以当午饭的时候,周清清便抽空问她道:“你前头几日没来,今日觉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阿烛微微笑,道:“嗯,还算惯的。”
“你又哄我了。”见她不说实话,周清清忍不住抱怨道:“咱们虽然不在一处,你们就在我隔壁,她们说的话我能听见。你拿我当傻子吗?”
“真过分,怎么可以那样说你。”
“我都没舍得和你说过重话呢!”
“真是太过分了!”
“真的没有,”阿烛笑道:“不过是严厉些,那也是因为我自己笨,耽误了教习进度罢了。等我晚上回去赶一赶,日后不耽误了,自然姑姑也就不会这样了。”
“你总是这样,什么事儿都不和人计较,还总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周清清道:“你暂忍耐,等上手了她若还是挑你的刺儿,你同我说,我想法子给你出气。”
闻言,正在布菜的意泠抬眼看了一眼无奈的阿烛,旋即低头没有参与进这个话题。
当然,阿烛的美好愿望并没有实现——那姑姑大约是天生的怪癖性子,即便阿烛很快的追上了教习进度,姑姑也并没有对阿烛宽厚一点。
甚至还有那么点故意针对的意思。
阿烛解不得,便也只能罢了——左右不过几句难听的,她这么多年也算没少听,忍得下去。
那个什么晋国公府小姐的宴,阿烛本不想去,她也不该去。
自打毁容后,她便少出周府的门了。
可这一回不知怎么的,周清清似乎是拿定了注意要带着阿烛一起去。
就在周清清要赴宴的前一天,还在抽空劝阿烛。
阿烛有些不理解。
这种级别的宴会,周清清以前并没有机会参与——一个区区吏部员外郎家的女儿怎么会有机会参与堂堂国公府千金的筵席呢?
而这一次,帖子能下到周府来也不过是沾了未来詹王侧妃这个名号的光——先詹王的亲妹妹是如今晋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如今的詹王和晋国公小姐是沾着血缘关系的姑表兄妹。
所以这次筵席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既然这样,何必非带着她去呢?
“可是你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周清清的手里把玩着帕子,眼神里带着些许天真的意味,道:“我想带着你去散散心嘛!”
“等宴会结束之后咱们还可以一起转道去芝香铺给爹娘带点点心。”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阿烛没有拒绝的可能了,只得答应下来。
直到晚间沐浴的时候,周清清才一拍脑子忽然想到:“呀,今日竟忘记和姑姑说明日要去赴宴的事情了。”
阿烛正在为她铺床,闻言头也不回的道:“咱们不是前几日就告诉过姑姑了吗?”
周清清把下巴抵在木桶边缘,看着屏风那边阿烛正在移动的身影道:“那不一样,前几日是提过,可万一姑姑忘了呢?按着礼数我今日还是该正式告知姑姑一声才是。”
意泠走过来道:“那,要不待会我往姑姑院子里去一趟?”
“你?你不行。”周清清笑道:“你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别闹了一趟结果说不利落话反而要耽误我的事。”
“阿烛,你去好嘛?”
意泠看了一眼阿烛,笑一笑,接着做她的闷葫芦去了。
阿烛只好答道:“那我现在就去吧。再迟一会儿,姑姑该睡了。”
“秋夜里冷,穿上大衣裳再去。”
“知道了。”阿烛套上自己的衣裳,点起了一盏灯,独自出去了。
彼时夜色正浓,秋风微凉。
清冷的风吹得烛光闪烁,走过一丛开的正盛的菊花时,阿烛稍稍停下了脚步,想:或许回来的时候我可以采几支菊花回去插瓶。
“那边是谁?”
阿烛一顿,提起灯来朝身后照了照:“是...二公子吗?我是小姐身边的阿烛。”
假山之后果然先后转出了周家二少和一个垂首侍奉的书童的身影。
阿烛扫一眼那书童,离得远,又垂着头。看不见脸,只能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不大眼熟。
不过她原本就是伺候小姐的,和府里少爷们原本也不熟悉,更何况是少爷们身边的书童。
不熟,也是常事。
灯下出美人,阿烛提着一盏灯站在周家最漂亮的一丛菊花旁,秋风吹的烛火微漾,飘飘然若九天仙子误入凡尘。
“二公子?怎么了?”
周二少上前几步含笑道:“这么这么晚了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小姐明日去赴宴,打发我去向姑姑说一声。这样的夜里,二公子怎么在这?”
“大书房里温书,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周二少笑道:“你快去吧,看你穿的这么单薄,别再着凉了。”
“是。”阿烛去后,那背影还被坠在后面的二人看了又看。
“本公子看她也就罢了。你一个...怎么也直着眼看?”二公子拧着书童的下巴笑道:“羡慕?别看了。她也就那半张脸够看的。”
“为什么?”
此时若有第三人在此,必然会惊叹于这个“书童”声音的柔媚。
这如何能是个男子的声音呢,这分明就是个娇滴滴的女子。
“呵,”周二少冷笑道:“因为她毁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