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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   难得出了天晴日,除了雪后在院子里晒着背,用布把眼睛松松蒙上,以防雪盲。

      住的近的,就隔着院子闲话起来。家里有小孩的更是热热闹闹,叽叽喳喳。

      袁家跟几个邻里都不太亲善,甚至有两家的女主人经常钻在一起说袁宜室的怪话,其中一户人家的长子曾有意求娶,隔日却被袁哥儿揍得鼻青脸肿。

      原因是他觉得他家上门求亲,袁哥儿必不可能拒绝,依着他们家光景比袁家好过太多,兄弟姊妹也多,也就没做他想,第二天见了面就想拉人家的手腕子。

      手才刚伸到面门,就被镰刀把子捶到了麻经,他一时气不过反手就想给人一巴掌,没想到却先被一拳砸中了眼睛。

      两家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这不一有机会就开始冷嘲热讽。

      胖女人在院子里跟丈夫一起锤糯玉米糍粑,故意使劲锤的用力,让四周都听得到她家的动静。

      “哎呀,这看着怕是要开春了,喜得今年备得足,这春糍粑可不能少,今年可得好好拜拜土地爷,让我们家地里牲畜兴丰。”说着吐了口唾沫,“可别像某些人家里粮框跟进了耗子似的精光。”

      袁阿爹自是听见了,实是难堪……

      袁宜家动了动嘴唇,埋头耷脑的,知道小爹心里不好受,现在给那恶女人喷回去,那女人只会越说越来劲。

      他捋了捋自己半月没洗过的头发,心里发笑,这头发油水都比自己肚里还多。

      不一会儿,袁爹回来了,他趁着天气好,背着十多个箩筐去平时没起过口角的人家置换点粗粮。

      背上的箩筐原封不动,一个没少,双手空空。

      刚毅的五官在见到袁阿爹的那一刻透出点委屈和沧桑来。

      想来再过三四天家里要揭不开锅了。
      袁阿爹叹了口气,走到跟前拍了拍他的肩,帮着顺了顺被麻绳压住的发丝,浅浅的笑了一次,以示安慰。

      官家也把院子清了出来,摆上几根条凳,放了三个平斗,晾晒些有点回潮的干菜和杂粮。

      条凳不够就坐在门槛上或者檐下的台阶上,盖着眼睛晒着太阳。

      官二脸上的笑打太阳出来就没下去过,雪又化了尺厚,离开春不远了,成亲日子也就快了罢。
      厚着脸皮,跟在沈逸边上前脚跟后脚的痴缠着,时不时对视一眼,又害羞的耳尖红红。

      沈逸都快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好了。

      家里没有石磨,但要准备做糯玉米糍粑的话需要把糯玉米碾碎。

      沈逸找出一块儿之前官二换来的粗麻布包了十来斤糯玉米粒儿,再用麻绳紧紧捆上,让官二拿了放在后檐的石碾子出来,用肩背拉动石碾反复碾压,就能慢慢变成细碎颗粒。

      把碎粒儿上锅蒸熟,盛出,揉搓成团,反复在砧板上摔打,多摔上几十次,就能得出不亚于别人家石臼里捶打出来的差。

      沈逸一口气做上了十多斤的春糍粑,他已经很多年没做过了,以前母亲在的时候他才只能打个下手。

      如今已经是自己学着上手操持春糍粑了。本地风俗当家做主的长媳操持春糍粑,官家大嫂不会,沈逸就代劳了。

      家里也没备香案香烛,便也不叨扰土地爷了,做好了就齐齐端上炕桌,一大家子吃了个饱。

      糯玉米本身又甜又软和,甚得孩童老人们的倾爱。

      就连圆圆都自己捧着自己脸大的春糍粑啃了大半,肚子称起了吓人的弧度,不让他再吃了还要哭闹。

      最近是又学会了很多短促的语句,一个劲儿的骂着会称呼的人的坏。

      但是说谁坏就是不会说沈逸坏。

      看着沈逸不认同的看着无理取闹的自己,小小年纪竟然学会了谄媚。
      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小叔么香香,小叔麽好,圆圆最喜欢小叔麽。

      把抱着他的亲娘听得捧腹大笑,说他是个狗腿子小哥儿。

      饭后,沈逸把灶灰清理出来,倒在院里角落的一处,这里已经磊了半人高的一座小坟包了。

      官恒在炕下掏炉灰,官忱拿着根儿长杆子在捅烟囱,两个姨娘各自分工,用棍子绑上干茅草清理屋子里里外外挂在角落里的蜘蛛网。

      趁着天气好给屋里屋外做个大扫除。

      沈逸清理完灶灰,就在院里一铲雪一铲灰一铲土搅拌,为春耕的肥料做起了打算。

      原本是晴朗舒卷的一天……

      沈安趁着日头好,踹上十来个芋头,八九个玉米棒子就上友人家玩色子去了。

      沈安大儿子跑去发小家游戏,老二跟在屁股后面去了又被赶回来,他不想回家被娘骂,就跑村长家门外那条路上去了,那里房子密小孩儿多,有同龄人愿意跟他一起玩。

      沈安的妻子姓曹,沈曹氏,趁着天儿好烧了一大锅热水在院子里洗一家的衣服,单独把二小子的衣服放在最后洗,干净的水里要先洗老大和她自己的衣服,其次才洗沈安的。

      二小子的衣物脏的像牛粪里滚过的梅干菜,洗的她皱紧了眉头,寻思着晚点见着了要给他屁股上揍顿狠的。

      洗了衣服锅里还剩了小半锅热水,她盛出来打算擦洗一番。

      一解衣带又觉得太冷,想着家里没人,去了外面大概一时半会回不来,不如就在院里晒着太阳擦洗。

      女人背着身子,不知道身后的一个角落里有个偷窥者。

      ……
      二小子最先回来,被他娘狠狠撒了通气,被打的差点哭断气,他娘总是打他,这次打的尤其凶狠。

      “娘,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您别打了,我好痛啊。”

      “让你出去滚泥坑,你看看这衣服被糟蹋啥样了!”

      “是哥,是哥哥和他的兄弟们打我踹我,才把衣服弄脏的,您别打我了。”

      “还敢跟我反嘴?看我不打死你,打死算了,个赔钱货。”

      “娘……娘……”二小子声音越来越弱,快昏过去了。

      沈安一回来就听到孩子叫唤的老惨,进了门就把沈曹氏掀翻在地,反手就是一巴掌,“你个毒妇,他才多大?遭得住你这么打?敢打老子的儿子,明天给我滚回娘家去。”

      沈安把二小子抱起来,孩子哭的一抽一抽,疼的眼睛都睁不开。

      突然就觉得一巴掌轻了。

      把孩子放到炕上,就跟沈曹氏扭打到一块儿,拳拳到肉。

      女人疼的半死,争执间,上衣领口都被拽开,漏出大半肩膀。

      两人打红了眼。

      突然沈安停了手。

      那身上的牙印……青紫白红的一点一点……
      松了手,双手无力的垂下,怨毒的目光锁死在女人身上。

      “趁孩子们还不知道,自我了断吧。你怎么敢?怎么敢让我的孩子有个不贞不洁的母亲?”

      沈曹氏脸色一瞬间血色全无……

      竟是她忘了,她的事情走漏出去她死不足惜,她的大儿子,就彻底完了,那个男人会怀疑她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肚子里出来的是不是野种……

      到时候她儿子能走出这片苦寒之地的路子就彻底断了……

      所以她得自我了断,咬死是被玷污。

      她冷静了下来,朝沈安磕了个头:“夫君,我对不起你,我是被那山坳村的老光棍玷污的,我是被强占了的,我现在就自我了断。看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请你在我死后为我讨个公道。”

      说着她就决绝的赴死,一头撞上柱子,带着必死的决心,额骨都变了形,直接断了气。

      沈安异常冷静。

      他把二小子背上背,慢慢走去村长家。

      进了门就把孩子交给了村长,让帮忙照看下,他有事去趟山坳村。

      村长以为是去请村医,这次二小子他娘实在是下了狠手,这把孩子打的都不吭声了,免不了一场高热。

      山坳村,老光棍家。

      沈安把砍刀别在后腰上,站在门外,朝里面喊了句:“雪化了,你之前说的娶逸哥儿的事儿什么时候定下啊?”

      老光棍本来看沈安来了怕事情暴露了想从后门溜走,这一听原是来说他娶逸哥儿的事?

      可前不久不是说逸哥儿已经定下了?这是被退了?好啊,这是能落他手上了。

      他开了门,笑的谄媚,狗腿的把沈安迎进了门。

      转身用袖子擦了擦条凳的功夫,脖子后面一道劲风,后背被砍了一刀,肩胛骨都被砍到了,他立马伸手格挡。

      毕竟是老了,当然扛不住沈安手劲。

      “是那婆娘自己愿意跟我滚炕的,我许了她好东西,你是没看到她炕上的那样子,你为了个裱子沾上条人命值得么?”

      沈安根本不听他说啥,面无表情的挥舞着砍刀。

      老光棍挣扎着,:“你大儿子也是那裱子给你的绿帽,也是偷人偷来的,你被人当龟儿子了,老子说了不是我强的是她自愿的,你没看你那炕连条被子都没扯破吗?”

      沈安停了手。

      “你说什么?”

      “你那婆娘,今天爽到了嘴里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叫的可欢了,你大儿子出生前有个京城流放过来的后来被赦免又回了京城去,你都忘啦?”

      沈安不禁回忆起来,那会儿沈曹氏见了人总小女子情态,他还当上见了生人害羞,居然是爬过炕了吗?

      老光棍趁沈安恍惚一把躲过砍刀砍了过去,沈安抬手要挡,被砍断一臂。

      沈安反扑,却心思恍惚再没刚才的狠劲很快没了反抗能力。

      老光棍背上失血过多,也渐渐势微……

      老光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就是个裱子,也就你这龟孙还拿命给她讨公道,妈的,傻子。”

      沈安眼前一幕幕回放起幼时沈母沈父的样子,他们宠他,育他成人,为他求娶贤德,他却嫌弃对方是个哥儿……无意听来他是养子,便突然觉得他宠着的小弟弟碍眼,那定亲的是个哥儿也定是怠慢了他。

      如今一幕幕,一句句重现——

      娘亲说:“安儿,冬哥儿是个良人,温良淑德,孝顺勤劳。”

      父亲说:“那曹家女儿我甚是不喜,你休要再提。”

      弟弟扯着衣袖无辜的问他:“哥哥,你要娶嫂嫂了吗?以后你带嫂嫂玩,不带逸儿玩了吗?”

      哈哈哈……竟是如此,原来如此……

      我沈安下了地府也是无颜见吾父母,惟愿逸哥儿康健顺遂。

      沈安吐出一口鲜血,眼角湿润,迷蒙间他看到父亲过来为他擦干净脸上污垢,母亲为他理顺发丝,而后父亲把他背起来,母亲扶着他的背,他们一家三口去过一座桥。

      过桥的中途他们一起回看了沈宅一眼,那里贴着囍字,他们一起笑了笑。

      “阿父,娘亲,安儿想你们,安儿错的紧,原是再没脸见你们了。”

      沈母还是一如既往笑的温柔:“傻孩子,为娘是气你苛待你阿弟,可你和阿弟都是爹娘的孩子啊,如今他有良人相伴,我们且安心去。”

      沈安嚎啕大哭,他从来都不是养子,他的爹娘一直把他视如己出,临了都不辞辛苦从地府赶来接他。

      老光棍斜眼看着沈安,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断了气。

      他知道自己也快了,但他回顾半生,没啥重要的人,他只担心自己到了下面会不会滚油锅上刀山下火海。

      老光棍面带惊恐的断了气,也不知道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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